“他記掛我?我看他是記掛着我早些被氣死吧!我就知道,他還因爲當年那件事記恨着我,這些年來,一直對我不冷不熱,當我心中沒數麼?”白夫人越說越氣憤。
於她而言,那個死去的姑娘,不過是個低賤的下人,憑什麼讓她這麼多年一直生活在陰影之中。
白文遠並不知道當年之事,那時候的他還很小,後面府裡也沒有人再談論此事,他幾乎是一無所知。、
“娘,當年什麼事讓爹記恨了你這麼多年?”白文遠順着白夫人的話鋒問道。
白夫人哼了哼,道:“不過是爲娘懲治了府裡的一個下人,誰知那下人是你爹的相好,結果你爹便恨了你娘我一輩子。”
白文遠不信,他不信爹會爲了一個下人而怨恨娘一輩子,這其中一定還有隱情。
“是一個什麼樣的下人?爹爲何要爲了她恨您?”他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
“還能是什麼樣的人,一個狐媚子,勾引了你爹,我起初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誰知沒過多久那狐狸精便懷上了,那是你和你大哥還小,我能眼睜睜看着野種出世來搶奪原本屬於你們兄弟兩的東西麼?”
白文遠皺眉,他從來不知道,盛怒中的母親,竟然也會這般不顧形象的怒罵,絲毫不顧及自己身爲大家閨秀以及一府當家主母的身份。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很是平常,而且父親又是官身,身邊有個妾室也是很正常的,妾室生庶子庶女,更是再平常不過,可爲何到了母親這兒,卻變成了萬死之罪,難怪府裡這麼多久都沒有正經的妾室存在。
白文遠道:“你是怎麼懲治那下人的?她最後怎麼了?”
白夫人的臉色很快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咬牙切齒道:“她懷了不該懷的骨肉,我自然要讓她失去這塊肉,只可惜,她身子太弱,竟然連一碗紅花也抗受不住。”
白文遠臉色大變,這麼說來,那女人是死了?連同她腹中的孩子,一屍兩命?
白夫人又道:“她死了之後我才明白,原來我最愛的丈夫,一直愛着別的女人,爲了那女人,他差點就——”她再也說不出口,她如何將自己最愛的丈夫要爲了別的女人去死的事說出口?
那年,若非文昊說,若爹死,他也不活,她恐怕真的會徹底失去丈夫。
白文遠如何也沒想到,二人長久以爲的相敬如賓,竟然都只是在演戲。
“原來,你們的和睦都是假象。”白文遠滿目的不可思議,他竟然,半點也沒有發現。
白夫人此時情緒略有回落,幽幽看了兒子一眼,道:“也不是假象,確實很和睦,只是,他對我,客氣多過親密,和他對待外人一樣,客氣,疏離,所以我們之間不存在一般夫妻間的吵鬧,慪氣,這個家庭的存在,只因爲你們兄弟倆,若非有你們在,這個家,早就不復存在。”
白文遠一臉震驚,難怪他一直覺着父親和母親之間看似和睦恩愛,卻總感覺少了些什麼,又一直不明白是什麼。
直到今日,他終於明白,他們之間早已經沒有感情的維繫,不,或許應該說是父親對母親早已沒有了感情,如今他對這個家,有的只是親情和責任。
他突然開始明白,爲何大哥如此拼了命的要保護好他的感情,因爲他曾經親眼目睹了那一場悲劇的發生,他不想歷史重演,所以他寧願離開白府,也不肯讓妙音受半點委屈。
大哥他,是真的很愛妙音,真的很愛。
正在母子二人陷入沉默,紛紛思緒恍惚之時,一位丫鬟匆匆來報:“夫人,二公子,老爺和大公子回府了,大公子好像有些不對,老爺讓您和二公子趕緊去看看。”
這時候回府?現在不正是要準備拜堂的時辰麼?難道出了什麼事?
白夫人和白文遠一人歡喜一人憂。
白夫人高興兒子沒能和她不喜歡的人成親。
白文遠擔心是不是妙音出了什麼事。
二人匆匆趕到白文昊居住的院子,只見白剛儒正站在門外不斷的來回踱步,時不時拍打着房門,嚷嚷着讓文昊開門。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回來了?”白文遠鬆開母親的胳膊,快速衝上前,朝着白剛儒問道。
白剛儒長長嘆了一口氣,道:“那莫妙音早在數天之前便提出解除婚約,你哥說什麼也不肯,明知人家不肯再嫁給他,還偏要去莫府迎親,這不,吃了閉門羹,在人莫府門前着急上火還吐了一口血,也沒見人出來見他一面,這才讓我連拉帶拽的帶了回來。”白剛儒臉色沉鬱的述說着事件經過,聽得那白夫人差點沒氣暈過去。
“人家都退了婚,他還不嫌丟人,竟然大張旗鼓的去吃這閉門羹,這不明擺着去讓人看笑話嗎?得,明兒全京都的人都該知道了,咱們白府大公子娶妻遭遇拒上花轎之事,可不得讓人笑話一年半載的。”白夫人頓覺滿臉無光,氣得只想打臉,打白文昊的臉,打自己的臉,更想打莫妙音的臉。
“娘,你就少說兩句吧,哥現在已經夠心煩的了。”白文遠朝着母親勸道,又扭頭看向父親,問道:“可知道是爲什麼退婚嗎?”
白剛儒搖頭:“你大哥不肯說,但我猜估計和那齊世子有關,當初他們在江都時便有過一段情,如今又在京都相遇,說不得是因爲舊情復燃,這才退了你大哥的婚事。”
白文遠聞言立馬便搖頭正色道:“不可能,妙音她不是這樣的人,這其中一定還有會什麼隱情是我們不知道的。”
白夫人道嗤道:“還能有什麼隱情,依我看,定是這莫妙音覺着齊世子很快便是一府的侯爺,身份地位高上咱昊兒不少,這才趕忙移情別戀,一腳蹬了咱們昊兒,可憐咱們昊兒竟然喜歡上這樣一個朝三暮四水性揚花的女人。”
“娘——我不許你這麼說妙音,她不是你口中的這種女人。”白文遠氣急敗壞的朝着白夫人怒吼完轉身便走,他必須去一躺莫府,將事情弄清楚。
白文昊靠坐於窗下,眼神呆滯,似乎聽不到外邊的聲音,也不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也不明白在他和妙音之間,究竟多了些什麼,真如妙音所說,她和齊鴻軒舊情復燃——不,她說她從來就沒有忘記過齊鴻軒,他白文昊只是在她離開齊鴻軒之後的一個替代品。
他不信,往事歷歷在目,烏林縣中,他身染瘟疫,她卻不怕傳染不理他的驅逐,誓言與他同生共死,黑風山上,他爲她擋下一刀,她拼死護他性命,她說絕不會讓他離開她。
妙手堂月下,她偷偷親了他,說會對他負責,讓他等着她。
他們經歷過的這些過往,那生死與共的誓言,難道都是假的嗎?
門外的白剛儒久叫門不開,突然聽到屋內有重物摔落的聲音,心中大驚,趕忙將那雕花木門用力撞開,卻見白文昊竟倒在了窗下的地板上。
白夫人驚聲尖叫:“昊兒,昊兒你怎麼了?快來人,快來人啊!”
很快有大夫被請進白府,大夫號着白文昊的脈,久久無語。
“大夫,我兒子他究竟怎麼樣?”白夫人急得早已將一方錦帕絞爛,見到大夫這模樣,更是嚇得心臟砰砰亂跳,若非扶住身邊的丫鬟,她怕是站也站不住了。
大夫搖頭着起身,嘆道:“公子這是氣血攻心導致的暫時昏迷,本來並無大礙,睡一覺便會醒來,可公子似乎並不想醒來,這是心病,唯有打開心結,或者吐出哽在喉間的這口氣,他纔有可能醒過來。”
“那,那該怎麼辦?”白夫人焦慌的看着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