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妙音便匆忙離開營地,牽着馬兒尋蹤而行,穿過毒蟲遍佈的密,前方是一片水草豐茂的淺水地,馬兒累了一上午,眼見到前頭的草地,立時撒歡似的衝上前食用,卻誰料,馬兒一口青草也沒下腹,那原本看似緊實的地面,竟然開始往下塌陷,妙音剛剛踏出的腳步迅速回退,驚恐的看着馬兒的身體不斷下陷,直到沒頂不見。
若非馬兒在前她在後,此時陷入沼澤地的將會是她,在這荒無人煙的鬼域森林,一旦陷入沼澤地,等待她的,便只有滅亡。
難怪會被稱之爲鬼域森林,前有瘴氣林,後有沼澤地,白天有毒蟲蛇蟻,晚上有惡狼成羣,這樣的地方,就算沒有鬼怪傳說嚇唬人,也算是一處極爲兇險之地,能活着出去的,一定是對這林中地形極爲熟悉的人。
也不知文昊他們有沒有誤入這片沼澤地。
她在沼澤地周圍搜尋,終於又找到許多雜亂的腳印,懸着的心終於落下,有腳印,便證明他們活着離開了沼澤地。
如今上直陪着她的馬兒也離開了她,她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身一人,她感到那種陰森恐怖的氣氛越發濃郁,令人心膽皆顫,無法生出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儘量妙音心志堅定,也禁不住這種被暗無天日般的幽森恐怖包圍。
穿過一片巨木林,終於能見到絲絲縷縷的陽光自密葉縫隙中傾瀉,也給這森林帶來些許的生氣。
眼前這片竹林似乎很怪異,妙音警惕的停下腳步,前方的竹林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縷縷淡紫色的光芒,林間縈繞着濃郁的霧氣,森林中有霧氣很正常,可若是有顏色的霧,那便一定不正常。
她無法看清紫竹林間的一景一物,彷彿所有的一切都被那紫色的霧團所籠罩,更添了許多神秘感。
按妙音的想法,越是神秘的地方,卻是兇險。
她想繞路而行,卻發現腳下那些凌亂的腳印,皆進入了紫竹林,她若繞路而行,很有可能便會失去腳印的線索。
她仔細的觀察着竹林周圍,她記得前世的爺爺曾說過,但凡劇毒之物所出沒的地方,必定會有它的剋星存在,只要心細些,多看多想,必然會找到剋制這劇毒之物的事物。
她發現但凡有紫霧出現的地方,除了紫竹外,寸草不生,但也不是絕對,因爲她眼尖的發現,那烏黑的地面,生長着一叢叢極不顯眼的褐色小花,除了這一叢叢褐色的小花外,烏黑的地表便再無生物。
因在竹林邊緣待了太久,她或多或少的吸入了一些紫色迷霧,她彷彿看見穿着一襲白衫的文昊笑着從遠方走來,遠遠便叫着她的名字:妙音,妙音。
她正想衝上前,突然一陣山風吹過,眼前的文昊變得有些扭曲,她的腦子頓時恢復一絲清明,立時猛力甩頭,再睜眼時,眼前哪裡有文昊的身影,只有那被山風吹得搖搖晃晃的樹木。
她立時醒悟,一定這些紫色的迷霧做的怪,沒有多想,她立時摘了一叢褐色小花丟入嘴中咀嚼。花的味道和顏色極不相襯,花的樣子很普通,甚至沒有一絲香味,可吃入嘴中,卻很清甜,徹底嚼碎後嚥下腹中,彷彿又變成一團清涼的流液,自她喉間滑入肚腹,那股子涼意直衝腦門,令她立時神清氣爽,耳聰目明,彷彿眼睛的度數一下子由1.0上升至2.0,耳朵也變得格外靈光,甚至能聽到竹林外草叢中的蟲蛇爬動聲。
順着雜亂的腳印進入竹林,每隔不過百米便能發現一具身穿元軍甲冑的兵士屍體,兵士們死狀非常奇怪,他們臉色發青,嘴脣烏黑,死時臉上都帶着笑,十分愉悅的笑。
定是這紫色迷霧作的怪,令他們出現幻覺,看到他們最想看到的人和事,令他們陷入魔障而無法自拔,且這紫霧有毒,在這林中待得久了,自然會中毒身亡。
每個兵士的身上都掛着一塊代表着身份的木質腰牌,妙音知道,一般戰死的兵士,在死後若無法將屍體帶走,便會由同伴將其身上的腰牌取下,帶回軍中入檔,再給其家中親人發喪。
可這些兵士,死時身邊已經沒有了同伴,自然沒有人爲他們收斂遺物。
文昊離開紫竹林時,一定非常匆忙,他沒能做到的事,她自然要幫他完成。
她將被發現的每一位兵士身上的木牌取下,用一件自兵士身上脫下的衣服包住,粗略數了數,竟多達百餘枚,只是穿過這紫竹林,文昊便損失了百餘位精兵,也不知他現在身在何方,身邊的兵士還剩下多少。
正在她揹着包袱準備離開紫竹林時,自那竹林邊緣處的矮樹從中發出一聲極其細微的呻吟聲,聲音極其的微弱,若非她服用了那褐色小花,耳力比平時好了許多,還真是難以發現。
若在從前,她在這種地方,聽到這種聲音,一定沒有膽量去一探究竟,鐵定一溜煙先跑爲快。
可現在,在經歷了瘴氣林,沼澤地,甚至夜宿鬼域森林,以及在百餘具屍體身上取下木牌橫穿滿是毒霧的紫竹林,她似乎不會再害怕。
撥開矮樹叢,一位面色發青,嘴脣灰暗的兵士竟蜷縮於矮樹叢後,他的氣息非常微弱,雙目緊閉,身子不斷的顫抖,嘴中無意識的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這就怪了,吸入了紫色毒霧的兵士們,死時紛紛露出幸福的笑容,可這人,爲何這般痛苦?
或許,這也是他直到此時依舊命存一息的最大原因。
她迅速自懷間取出一路摘來的褐色小花,用手揉碎了擠出汁液滴出那兵士的嘴中。
此地乃於紫竹林邊緣處,只要有山風吹過,裡面的紫霧便會往外散溢,爲了不讓虛弱的兵士二次中毒,她將兵士拖離矮樹叢,儘量離那紫竹林遠一些,卻意外的發現另一處文昊待過的紮營地。
這是一片較爲平整的草地,原本應該碧綠濃密的青草地,被各種腳印踩得歪七扭八,篝火堆四處可見,地面散落着許多沾滿血跡的布巾,以及些許被揉碎的褐色小花,看來文昊也發現了褐色小花的功效。
瞧這情形,文昊他們應當在這處地方不止待了一兩天,一定是傷員太多,拖慢了他們的腳步。
將兵士安頓好,她又去拾了些柴火,眼看天色漸暗,若不快些燃起篝火,待天黑下,便什麼都看不見,那可真是睜眼瞎了。
剛入夜,妙音發現那兵士臉上的青色消散了些許,可嘴脣的烏紫色卻沒有半點的消退,她感覺到不妙,立時就着篝火檢查他的身體,竟然在他身上發現許多被蟲蟻啃咬的黑點,能在紫竹林附近活動的蟲蟻,自然不是一般的蟲蟻,必定十分惡毒,而這兵士至今沒死,極有可能是因爲身體被多種毒蟲啃咬過,各種毒素在體內肆虐,卻反而產生以毒攻毒的效應,這才令他僥倖保下一命,可若體內的毒素再不及時驅除,他這條小命同樣保不住。
沒有多想,她立時將身上帶着的解毒丹取出一顆,用清水化開灌入兵士的嘴中,再以九陰九陽針法刺穴,加快驅毒。
清晨,妙音坐在已經熄滅的篝火旁打盹,躺在她身邊不遠處的兵士突然睜開了眼睛。
細碎的陽光自頭頂巨樹的葉縫中落下,給暗黑的森林帶來一線光明的同時,也不至於刺目。
他只覺咽喉很乾澀,腹中很空曠很飢餓,他有些迷惘,他竟然還活着?
翻身坐起,他感覺自己除了有些無力外,並無旁的不適之感,之前那種被毒蟲蟻噬咬的痛苦記憶依然歷歷在目,他跌落在矮樹叢中,咽喉彷彿被堵住,發不出一絲聲音,也無力站起,只能眼睜睜的自樹叢縫隙中看着將軍帶着弟兄們離開,他的意識漸漸迷糊,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睡過去,便再也醒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