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窗外斜灑而入,灑落在地面光影斑駁,光柱裡塵沙飛揚。
連玥靠在牀頭,靜靜的聽着一名宮人稟報着纔在院子裡發生的事情,宮人才說完,便見慕容笑笑走了進來。
“綺羅見過皇后娘娘。”
連玥輕輕含首,虛弱的笑道:“這裡已不是皇宮,一些虛禮也就不用多行了。”
慕容笑笑看了一眼垂首站在一旁的宮人,正是那自願留下來的其中一個,腳步倒是挺快。
“母后都知道了麼?”
“恩,在你進來前小全子跟我詳細說了。”
慕容笑笑斂眉,單膝跪下柔聲說道:“笑兒未經母后同意就擅自作主,還請母后責罰。”
連玥一驚,忙對雲兒說道:“雲兒,快,快扶太子妃起來。笑兒,你這樣做等於是幫了母后的忙,母后怎麼可能會怪你,我現在置身南苑,也用不了這麼多人伺候着,現在走了,我也落得個清靜。”
“太子妃,請起。”雲兒將慕容笑笑扶起來,嘴上開始抱怨着:“太子妃心性好,早在娘娘入住南苑後,不少宮人就開始心生怨言,奴婢不想讓他們擾了娘娘的靜休,本以爲管得住他們,沒想到卻變本加厲了,實在應該把他們仗斃了纔好,眼下讓他們回宮倒是便宜了他們。”
慕容笑笑宛爾一笑,在牀邊的凳子上坐下,雲兒只看到那些人得以回宮,日子定會比現在過的舒服,卻不知更深的一面。
連玥說道:“雲兒,事情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宸妃向來與我爲敵,如果我宮裡的人去了她宮裡伺候,你覺得她會善待他們嗎?還不把對我的憤恨都撒在了他們身上,這樣的日子,才叫生不如死。”
雲兒忽地瞠目,露出恍然的神情。
“娘娘貴爲皇后,即使娘娘出宮,宸妃娘娘也不敢對您做什麼,可是她卻會把對娘娘的不滿發泄到他們的身上,決不會對娘娘您身邊的宮人手下留情,如此一來,他們的日子可是比在南苑慘百倍,哈,真是活該。”
雲兒心中痛快,說話時臉上更是帶着興災樂禍的神情。
“對母后無禮不忠的人,我從未打算讓他們好過。”慕容笑笑斂眉,清淺的嗓音透着森冷的寒意。
被送出南苑的那十幾名宮人滿心歡喜的回宮,爲自己能安排進宸妃宮中而即將飛黃騰達而慶幸不已,孰不知早已被慕容笑笑算計在內。
連玥心中劃過感動,望着慕容笑笑的眼中越發的柔和,不是親女,卻勝過親女。
或許她不該再這樣自哀自憐,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在鑽牛角尖,覺得皇上冷情,是她沒有退一萬步看,不管身份如何,她在乎的親人都平安的活着,這比什麼都重要啊,何況大哥,並不是真的被流放。
她自己的哀榮,還有什麼要緊的,從進宮的那一刻就明白,皇上對她是沒有愛的,既然沒有情,又何來皇上對她無情一說。
是她自己沒有心如止水,還保留着最初那一份愛他的心。
既然是她想愛,又何必去要求回報。
如此一想,連玥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當慕容笑笑跟綺羅的腳才跨進太子府大門時,就見小順子向她們走了過來,可見是早就守侯在門口了的。
能讓他一直守在門口等她回來,想必是府裡有什麼事情非得她做主才行。
“是不是尹沫香耍瘋了?”
“不是,是越太子來了,正在大廳等候。”
綺羅的眉眼倏地一跳,本冷淡的美眸之中立即溢出深深的憤怒,不等慕容笑笑開口,她說道:“那個騷包太子又來做什麼?”
如果男人也可以用水性揚花來形容,那麼龍越寒當之無愧。
一見了女人就跟貓見了老鼠似的對你死纏賴打,如果到現在她還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那她就是豬頭。
越朝太子早就花名在外,稍一打聽就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宮中側妃,庶妃,姬妾成羣,還整日裡流連花街柳巷,綺羅只要一想到自己被這麼一頭種豬盯上了,心裡就發毛,怎麼想怎麼不舒服。
聽着綺羅給龍越寒的稱呼,慕容笑笑不由得宛爾,不得不說,這個形容詞的確夠好。
“綺羅,適可而止就行,到底他也是一國太子。”心中雖然覺得好笑,不過卻還是細細叮囑着綺羅,洛朝如今已經與北朝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不管是北朝認錯也好,還是皇上放人也罷,這份恥辱都深深的存在兩國之間,開戰,是早晚的一天,若是這個時候得罪了越太子,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雖然她不喜歡龍越寒的名聲,卻直覺的認爲他不是個是非不分的惡人,至少他對北堂汐雲的厭惡能爲洛朝保得短暫的平安,只要龍越寒不盡快娶北堂汐雲,那麼北朝就無法得到越朝的支援。
以後兩國會不會結盟她不知道,如今只注重眼下。
“小姐,我會努力控制。”綺羅咬着牙說道。
看着綺羅那磨牙霍霍想要咬人的表情,慕容笑笑在心裡小小的懷疑了一下她話裡的可行性,其實若仔細發現,綺羅這副表情還是挺可愛的,至少比她冷冰冰不苟言笑強的多。
龍越寒隔三差五就會來太子府報到,綺羅也由最初的淡然到意識到龍越寒的目的性而幾欲抓狂,還記得上一次龍越寒被綺羅腰間狠狠的躥了一腳,聽說爲此在牀上休養了好幾天,可見力道十足。
“其實,若是越太子能爲了你將他宮裡的妾室們都休了,他到還是可以值得考慮的。”慕容笑笑走了幾步,忽地停下來望着綺羅打趣道。
綺羅不以爲然,快速打斷:“不用考慮,除非我是豬。”
龍越寒一見慕容笑笑跟綺羅走進來,忙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那微微眯起的眼,帶着魅惑人心的姿態,只要是個正常女子,怕是沒有不對他動心的。
慕容笑笑含笑着對她行了個禮,便往主位上走去,只是還沒等她坐下,便聽到“鐙”的一聲,她猛然回頭,一看之下,眉頭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只見綺羅一腳踩在龍越寒坐着的椅子上,俯身瞪着他,而她的手正握着一把匕首,那匕首深深的插-進了桌子裡,可見剛剛的那一聲是因爲匕首插-進桌子發出來的。
“綺……綺羅……”慕容笑笑無語的喊了一聲,果然,她還是不能對綺羅抱有太大的信心,這叫控制的麼?那一副威脅的姿態,冰冷的表情,怎麼看怎麼囂張。
或許,她是夠控制的了,沒一把匕首直接插在龍越寒的身上。
綺羅對慕容笑笑喊聲置若罔聞,只是一雙如雪般冰冷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龍越寒,面對綺羅突然的舉動,龍越寒可畏大大的受了一番驚嚇,整個人呈驚弓之鳥狀,後背緊緊的貼着椅背。
不是他身手不及綺羅,實在是不敢動一點武,就怕傷到了綺羅,到時候痛的可是他自個。
明明冷的沒有一絲溫度,明明帶着滿眼的憤怒,龍越寒卻該死的覺得綺羅的雙眸特別迷人,女人生起氣來都這麼動人的,綺羅是他見過的第一個。
他一副沉醉的表情看得慕容笑笑在心裡猛翻白眼,果然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在龍越寒眼裡,即使綺羅拿刀殺了他,他都會覺得綺羅殺人的姿勢真美。
“太子今天又是爲什麼來?”綺羅單槍直入,大有早解決完,早回屋睡覺的意思。
龍越寒在她如此盛氣凌人的氣勢下,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臉上是依舊不減的笑:“再過兩日我便要回越朝了,我怕東西再不送就沒有機會送了。”說着,他拿過桌上的一隻巧奪天工的紅木盒子,光看盒子的材質與雕刻,便知道里面的東西絕對價值不菲。
綺羅只是淡淡的掃了盒子一眼,視線復又重新望着龍越寒,眼中的寒氣越來越濃,說出來的話更是驚慕容笑笑下巴都要掉出來了。
“越太子喜歡我?”
這樣直白的問師讓龍越寒差點被口水嚥到,不過很快心裡伸起小小的雀躍,他以爲自己做了這麼多,她都不明白,此刻這麼問,是不是代表他跟她的距離又邁進了一大步。
如此一想,龍越寒忙不跌的點頭,就差沒有把心挖出來表明自己的心跡。
綺羅得到答案,並沒有露出欣喜的神色,依舊冷冷的說道:“越太子應該知道我跟北堂汐雲,北堂赫奕是什麼樣的感情,若是你能退了北朝的婚事,讓我心裡痛快了,或許我能考慮考慮!”
慕容笑笑猝然一驚,眼中露出焦急,綺羅這麼做,豈不是拿自己在籌碼?她從沒想過要利用綺羅來與越朝結盟。
龍越寒的表情卻與她截然相反,漂亮的單鳳眼中露出璀璨的光芒:“就是你不說,我也不會娶北堂汐雲。”
北堂赫奕跟北堂汐雲對綺羅什麼態度,他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原來她一直討厭自己是因爲他跟北堂汐雲的聯姻,這一次回宮,他本就要稟明父皇不會娶北堂汐雲,此刻經綺羅這麼一說,他更加信心滿滿,相信只要他跟北朝劃了清界線,他跟綺羅之間就能有重大突破。
如此一想,龍越寒的心情不斷飛揚!
“行了,拿了你的東西趕快消失在我眼前,否則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腳。”綺羅退後一步,將匕首收回,冷聲說道。
她是真想拿匕首在他的臉上劃幾道叉叉,沒了漂亮臉蛋,看他還如何勾引女人。
龍越寒拿起盒子認真的放在了綺羅手中:“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收回的道理,若你不喜歡,扔了也好。”頓了一頓,烏黑的瞳孔之中閃爍着流光溢彩,看得綺羅有瞬間的怔愣:“我還是希望你不要扔,希望下一次見面時,我會在你身上看到它的存在。”
說罷,她對慕容笑笑作了個揖,離開了太子府,臉上帶着的是滿足的笑容,顯然臨走前來一次太子府,讓他的收穫還是很大的。
別等兩天後了,等下就啓程回越朝,早早的把與北堂汐雲的婚事給退了纔好。
綺羅看着手中精美的錦盒,心裡有個迫切的聲音在催促着她,快點打開,而手,也鬼使神差的將盒子打了開來。
瞬間,耀眼的金色光芒自盒中傾泄而出,那是一條手鍊,慕容笑笑湊了過來,只看了一眼,便露出驚呼聲。
“天哪,金鳳尾手鍊。”
“小姐認識此物?”
“恩,越朝皇室世代相傳的寶物。”越太子好貴重的手筆。
綺羅把手鍊拿在手裡細細觀賞,最後沒有情緒的讚了聲:“是很漂亮,扔了也怪可惜的。”然而心裡卻大大的震撼了一下,他竟然拿他們龍家世代相傳的寶物送給她,到底是太看得起她,還是想要給她惹麻煩。
如果越帝知道自己的太子將家傳寶物隨便送人,會不會派人來追殺她?
而綺羅還不知道的一點是,金鳳尾手鍊不僅是龍家的家傳寶物,更是隻傳給皇后的信物。
龍越寒是太子,也就是未來的越帝,而他的太子妃,就是未來的皇后,越帝會將手鍊給他慕容笑笑一點也不奇怪,許是想讓他給北堂汐雲的也不無可能。
而如今卻送給了綺羅,慕容笑笑搞不明白了,龍越寒此舉,究竟只是對綺羅的一時興起,還是真心的?
“綺羅,你何苦對越太子說那番話。”
綺羅盒上盒子,不甚在意的口吻道:“小姐,北朝於我而言可有可無,北堂汐雲如此對我,我不過是借越太子的手小小的回報一下,再說了,我只說考慮,並沒有答應他什麼。”
說罷,她狡黠的揚了揚脣,她動動嘴皮子,就對大家都有好處,何必要浪費了,她可不會白白便宜了北朝。
“而且,龍越寒身爲一朝太子,也未必肯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慕容笑笑一顆緊繃的心鬆了下來,只要不是綺羅拿自己當交換條件,一切都好說。
“二小姐,給他一個安身之處也就罷了,爲何要將他帶回太子府?”
一名宮女跟在君羽諾身旁,看着君羽諾毫不避諱的將一個髒兮兮的乞丐帶回來,心裡就忍不住犯嘀咕。
君羽諾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道:“祥兒,你哪來那麼多話。”
祥兒撇了撇嘴,最後將滿心的疑問壓在肚子裡,再也不敢問,默默的跟着君羽諾回府。
在大門口處,正巧碰到準備離開的龍越寒。
“見過越太子。”
君羽諾停步,恭敬的對他行了個禮,祥兒緊跟着行禮。
龍越寒抱拳回道:“二小姐有禮。”忽地,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身後渾身漆黑的乞丐身上:“這位是……”
君羽諾有禮的一笑:“我見他可憐,便想帶回府裡來給他尋差事,這樣也能讓他自力更生,好過在街上行討。”
沒有因爲跟乞丐在一起而覺得丟臉,那落落大方的模樣叫人看的舒服。
“二小姐當真是宅心仁厚。”
“越太子謬讚。”
龍越寒又看了那乞丐一眼,直覺得這個人的身形與感覺給他相當的熟悉,但他不記得自己認識或者見過乞丐呀。
然而,當他經過乞丐身旁時,乞丐稍稍仰頭,本被亂糟糟的頭髮遮住的俊臉露出了些許,只是這一些,也讓龍越寒大吃一驚,眼珠子差一點掉在地上。
這乞丐竟然是夜謹辰……
堂堂北朝皇商跑去當乞丐,這消息,簡直是太勁暴了。
龍越寒扶額,難以消化剛剛見到一幕,一邊離開,一邊頻頻回頭看着那進去的黑色身影,突然,腦中電光火石一閃,讓他猛的想明白了。
夜謹辰也要即將跟北太子回朝,即使他喜歡當乞丐,也不可能會跟人回府找差事,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留在太子府,如果他猜的沒錯,夜謹辰是爲了二小姐。
這小子平時不聲不響,沒想到竟這般奸詐,用這種辦法留在太子府裡。
果然,無奸不商。
他怎麼就沒想到的呢,龍越寒鬱悶的咬了咬牙,真是失策,早知道夜謹辰這麼精,他就應該早些跟他套套近乎,說不定現在也能住進太子府,而不是每次說話不到幾句,就被趕出來了。
“大嫂,大嫂,你看我把誰帶回來了。”
君羽諾從宮人口中得知慕容笑笑在正廳,便忙不跌的跑了過去,人未到,聲先到。
“把誰帶回來了?”慕容笑笑看着她欣喜的神情,有些不解的往她身後看去,除了祥兒跟一個乞丐,啥也沒有,這讓她越發不解了。
“大嫂,是他!”君羽諾伸手一指着乞丐,說道。
“恩?”慕容笑笑疑惑的皺眉,用眼神尋問:有什麼特別的嗎?
君羽諾的好心她不是沒領教過,帶一個乞丐回來也不足爲奇。
見慕容笑笑還是沒有明白,君羽諾解釋道:“記不記得之前我帶過一名乞丐回慕容府安頓,哪知第二天就被慕容威給扔出來了,他就是被慕容威扔出府的人。”
“你認得出?”她似乎不記得有看過這個乞丐的真面目吧。
君羽諾甩了個無語的眼神給慕容笑笑,頗爲得意:“那是自然,我可不會認錯。”
她的話音一落,夜謹辰便跪地對慕容笑笑跪拜:“草民參見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