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尚且微亮,重重的烏雲壓迫着大地,描繪出一副水墨色調。
韓玉成在交待下人準備好馬車和細軟後,曾讓韓英再度來到韓煜的廂房叫他一同出城。哪知道韓煜因爲昨夜入睡過晚,睡的太死,並沒有聽見舅母韓英的敲門聲。不過這反倒讓韓玉成誤以爲是他下定決心留下,對於逃離青州一事故意充耳不聞,若隱之中讓舅舅心底更添幾分欣賞。
這個早上對於韓玉成來說並不好,在送走了妻女後不久,同知徐盛便氣急敗壞的跑到知府官衙來。他帶來了兩個不好的消息,一是凌晨時曲阜被徐鴻儒賊軍攻陷,二是青州衛指揮使譚旭舉家潛逃,隨同一併逃走的還有兩位指揮同知和數百名士兵。
知府官衙後堂大廳,韓玉成一宿未睡,雙眼密佈血絲,神色激昂憤怒。他在聽完徐盛帶來的消息後,重重的摔下了手中的茶杯,大罵了一句:“譚旭這匹夫,昨夜和我等相商之時還慷慨激辭,信誓旦旦的說與青州府共存亡,真是小人。”
徐盛是一個而立之年的儒生,與韓玉成一樣心懷抱負。他的心口因爲忿然而劇烈起伏着,雖然情緒激動,大腦卻還沉靜。待韓玉成氣息緩和下來後,他道:“韓大人,譚旭這個懦夫走便走了,即便留下來也是禍害,如今曲阜已陷落,當務之急我們必須加緊城防,並且想出應敵之策。”
韓玉成臉色焦躁,略略思索後,問:“青州衛還有多少軍士?”
“我剛纔去軍營查看了一下,只剩下白承宰和王雲兩位千戶還在極力安撫着手下,兵力不足一千五百呀,”徐盛嘆息的回答道,“另外我都轉運鹽使司還有五百鹽兵,早些時候已經讓孫通判召集起來了。”
“如今青州面臨的可不單單是缺兵少將,更是民心不定呀。”韓玉成語態沉重,息聲連連,“月初匪部起兵的時候我就聽說了,徐鴻儒每攻陷一城,就開倉放糧,掠奪富戶,將物資都分給百姓,因此獲得了極大的民心,甚至有些城鎮的百姓甘願爲其做內應。”
徐盛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說:“如今宦官干政,各級官員貪污**,萬曆三大徵弄的國庫空虛,又恰逢國內旱災,百姓們也是沒辦法呀。”
“近段時間我之所以減少開城時間,就是爲了儘量避免匪部的探子混入城內,策動百姓謀反,但這始終不是辦法,如今城內已經開始流言蜚語,只怕民心生變,我們想守城都難呀。”韓玉成苦色濃重,只不過多少有些欣慰的是,自己在任的這些年對部下節制有度,避免了許多民怨,再加上青州沿海,海鹽漁業讓青州百姓勉強能夠過上安穩的日子。
就在這時,韓煜帶着睡意的面容從大廳側門走了進來,在看到舅舅和徐盛後,連忙正經了神色,恭敬的問安:“舅舅早,徐大人早。”
“哦,原來是韓檢校呀,”徐盛語氣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對於韓玉成的外甥他還是認識的,只是卻因爲韓煜平日從不理會公務,沉迷於書屋,所以心中很是看不起。
韓玉成看得出徐盛對自己外甥的夷色,若不是昨晚一敘,自己其實也不會注意外甥的才幹,最多隻是承其父韓善的面子,加以生活上的照料而已。但是昨夜簡短的幾句話,徹底改變了他這一個月來的看法,自己對外甥看來還真沒有摸得全透。他向韓煜招了招手,說:“來來,元晦,早上也不見你出來用餐,舅舅叫人給你熱一熱早點。”
“不勞舅舅了,都快到晌午了,一會兒就午飯一起吃吧。”韓煜不感到怎麼餓,於是推辭了。他來到韓玉成身旁的次座坐了下來,在看了看舅舅和徐盛的臉色後,不禁道,“舅舅和徐大人臉色不太好,莫非徐鴻儒賊子已經攻陷了曲阜?”
徐盛微微怔了怔,沒想到一個書呆子竟然反應這麼快,他帶着幾許戲謔的說:“是呀,凌晨的時候徐鴻儒大軍剛剛陷落曲阜,就連青州衛指揮使譚旭都嚇得逃跑了,韓檢校難道要等到晚上的時候再離去嗎?”
韓煜微微變了一下臉色,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一旁的韓玉成連忙用少許的責備語氣向徐盛道:“徐子榮,我原本是想讓韓煜與內人今早一同回京城的,但是元晦卻執意要留下來協助守城,這等用心你可以不要小視呀。”
徐盛輕輕吸了一口氣,詫異的看着韓煜,道:“韓檢校,曲阜離青州府不足三百里,徐鴻儒妖賊隨時都有可能攻打過來,青州城缺兵少將,若是留守極有可能是送上性命的,你這個毛頭孩子可要想清楚了。”
韓煜今年只有十八歲,連冠禮都還未行,確實算的上一個毛頭孩子。他向徐盛欠了欠身,說:“雖然檢校一職不過小小文書,但是食得依然是青州府庫的俸祿,怎能坐視青州淪落賊子之手?更何況,舅舅和徐大人不也沒有與譚指揮一道敵未到人先溜嗎,兩位老人家都能置生死於不顧,我一個後生豈能畏縮?”
要是換作平常檢校稱呼五品以上官員爲老人家,恐怕早被拖出去大棒伺候,但是徐盛此時卻突然對韓煜生出了好感,愣了一愣後,大笑了起來:“看來,我這個徐老人家以前還真是沒看清楚你這個小後生,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他又轉向韓玉成,“韓大人,看來韓氏皆豪傑啊。”
韓玉成罷着手笑道:“子榮真是會說笑。”子榮是徐盛表字。
韓煜沉了沉氣,插入兩位大人的客套中,道:“譚指揮既然落跑,那麼軍心極有可能生變,兩位大人此時應該趕到軍營坐鎮統籌,並且開始準備應對匪部的來襲了。曲阜離青州三百里,徐鴻儒剛剛經過大戰,料想會做休整,我們最少還有六到七天的時間來做計議。”
“韓檢校所言甚是,我和韓大人昨夜便約好今日一早便去軍營督導訓練,哪知道譚旭這個膽小鬼臨陣脫逃,”徐盛正色的道,他轉向韓玉成,“韓大人,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軍營。統軍作戰之事恐怕不是我們二人強項,待去與白承宰和王雲兩位千戶會面後細細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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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可能有許多與明朝不符合的情節,是我才疏學淺,還望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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