瑨王府的上上下下因皇上駕到而忙碌起來,最爲熱鬧的要數廚房,因皇上龍顏大悅,欽點瑨王府用膳。
而最爲悠閒的要數雲悅軒的她,樂哉樂哉的在水榭中的軟榻上躺着,品酒養神。不知爲何,她很篤定,他不會由別人來打擾她的,或者不會由她去打擾別人的。
隨着萬喜急促的腳步進了雲悅軒,怡然自得的境況很快被打破,她被傳到皇上面前。
“涼湯?!”殷灼顏雙眸睜得大大的。
蕭勉笑笑:“早年曾聽丞相大人提及過,令堂在世時擅熬涼湯解燥邪,不知你可曾學得令堂的真傳?”
她暗翻了一個白眼,心裡悄悄嘀咕着,若有若無的看了蕭勉一眼,她綻開燦爛的笑靨,盈盈朝皇上福身:“承蒙皇上厚愛,我爲皇上熬一碗涼湯如何?”
皇上目露驚奇,自是連連點頭。
蕭涼宸卻心咯噔了一下,他無法忽略她眸中一閃而過的邪惡,當下卻又不好明言,只能盼着她不鬧出大麻煩來。
殷灼顏微眯着眼,管你是誰,膽敢搬出我孃親的涼湯,定是不讓你好過,想着不動聲色的攜着蘭心前往小廚房,小廚房是專門準備她的膳食的場所,她的膳食平常是另作打算,一切都依她的意而行。
無影徘徊在小廚房外,見蘭心匆匆離開又匆匆趕回小廚房,偷偷摸摸取出一包東西交給殷灼顏,暗自納悶,瞥見她往小瓷盅倒了一些粉末,輕步走進小廚房:“王妃——”
偷偷摸摸的兩人着實嚇了一大跳,見是無影,殷灼顏示意他不要出聲。
“王妃,你這是——”
她無辜笑笑:“那個什麼九王叔,我看着他就不順眼,得給他點厲害瞧瞧!”
無影暗抹了一把汗,上天到底借了她幾個膽子?
蘭心盛上涼湯,攪了一攪:“王妃,好了!”
—————
翠景園中寶燭輝煌,歌姬低唱,齊整的擺着幾個長案,正中爲皇上,林婉、尤回幾人侍立在側,兩側依次是蕭勉、蕭涼宸、文季遙,皇上微皺眉,頻頻翹首:“熬涼湯可是要費些時間?”
蕭勉遲疑了一下:“呃,想來不過是半個時辰左右,去的也久了些!”
林婉的心直沉下去,她的膽大妄爲怎會沒領教過呢?
蕭涼宸淺鎖眉心,他料得斷然不會錯,他真的希望她乾脆對自己下手的好,若是動腦筋動到父皇頭上,誰還能保她?
文季遙瞥見蕭涼宸的臉色,心知有些不妥,正猶豫着要不要替他解圍,一襲紅衣款款而來。
她甜美的笑着,端着食案直達皇上一側,微微欠身:“皇上請恕罪,皇上乃萬金之軀,所選取的食料自得是上等的食料,因而費了些時間!”
皇上喜呵呵的瞧着食案,微擺手,尤回示意,接過瓷盅,取出銀針試過,方呈上食案:“皇上——”
殷灼顏接過蘭心手中有些特別的涼湯,優雅呈上:“九王爺請!”
蕭勉揭開瓷盅,眼底似起了暖意,瞧在殷灼顏眼裡,更是一陣得意。
皇上打量着瓷盅的湯,見貌不驚人,一勺入口,直覺清爽甜滑,暗奇:“這所謂的涼湯是如何製得?”
“涼湯的主要食材爲民間極普通的作物天薯,佐於紅棗、百合、銀耳等物,配於湯料熬製而成,確實是壓燥邪聖品!”
文季遙暗瞄了一眼蕭涼宸,見他已不緊不慢喝着,才小試起來。
她柔柔的看着蕭勉:“九王爺,不知我的手藝如何?”
щщщ ¤тт kΛn ¤C〇 蕭勉閉上眼睛點點頭:“果真名不虛傳!”
蕭涼宸饒有興致的看了她一眼,確實比當日在雲悅軒喝的涼湯更勝一籌。
————
一碗見底,皇上滿足的咂咂嘴:“想不到灼顏有如此巧思,先有玉脣香,今有涼湯,改日不知又給朕何驚喜?”
“皇兄,改日不如撞日。臣弟早聽得丞相四千金琴藝高超盡得令堂真傳,不知今日是否有榮幸聆聽仙樂?”
殷灼顏微愣了一下,不做聲色的打量着蕭勉,暗忖他到底是何人,爲何對自己瞭如指掌。
“哦?!琴藝高超?朕怎地從未聽宸兒提及!”皇上更是驚奇,望向殷灼顏:“灼顏,九王叔說得可是真?”
她淺淺笑着擋回所有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略一彎身:“皇上恕罪,我孃的琴藝天下卓絕與否,我不敢斷言,可惜,我素來頑劣,自幼未曾跟孃親學得一二,倒是姐姐盡得孃親的真傳。只是今日未列席,否則定不負衆望!”
蕭勉一笑:“宸兒,你的王妃可真是謙虛!”
蕭涼宸揚揚眉,雖很想戳破她的僞裝,暗下卻不樂意別人見識她的高雅,淡淡勾脣:“九王叔,實不相瞞,確實未曾聽她在府中彈琴,想來也不過爾爾。”
她嫣然巧笑,糯糯道:“正是!”
蕭勉撩起衣襬起身,奏道:“皇兄,既是如此,臣弟有個更妙的主意。”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他,期待他往下說,他勾起嘴角,一字一頓道:“紅塵香!”
紅塵香?!皇上倒吸口氣,眼綻亮光:“可是當年風靡天下的舞——紅塵香?朕也只聽過舞名而已!”
殷灼顏恨恨的瞪了蕭勉一眼,這個人,不簡單,對她太瞭解,太瞭解,非友便是強敵!
蕭勉忽略她的目光,朗聲道:“臣弟曾有幸見識過,紅塵香,正如其名,舞步出神入化,想來,當今天下,只有兩人習得此舞,丞相大人的三千金和四千金。”
她想去否認,卻再也不能否認,深吸口氣,嫵媚一笑:“九王爺所說確實不差,九王爺既見識過此舞,必是知道,我孃親所排的紅塵香,除卻舞姿外,曲子方是最妙的!”
蕭勉哈哈一笑,擺手制止她,看向蕭涼宸:“不知宸兒可願你的王妃獻舞一曲?”
對他處處提及殷灼顏,蕭涼宸已漸漸不悅,心中生疑,但礙於皇上的面,又不好拒絕,微點點頭。
殷灼顏面帶笑容,心中卻恨的咬牙切齒,努力壓抑着心中的怒氣:“莫非九王爺知道有人懂紅塵香的曲子?”
他笑了一笑:“相信王叔撫的曲子定不辱你跳的舞!”
她可以很確定,這是預先張揚的陷害,如今已箭在弦上,她無拒絕的餘地,褐色眼眸轉了一轉,柔柔福身:“皇上,既有九王爺親舞琴曲,我怎能再推諉。只是若跳得入皇上的眼,能否請皇上應我一個要求?”
要去?皇上臉現期待,呵呵一笑:“好好,你的要求,朕一定準!”
“皇上此話當真?”
皇上直笑着點頭,蕭涼宸和文季遙相視一眼,默契頓生,不過幾句話而已,已得皇上的金口。
聞訊而來的曼瑤幾人,悄然立在遠遠的一側。曼瑤打量着正中的殷灼顏,對於她的獻舞頗感不可思議,而且所獻之舞竟是傳說中的紅塵香。
翠景園中的各人,臉上各異,心思各異,有些是期待的,有些是迷茫的,有些是幸災樂禍的,而她,淡笑的臉找不到其他的表情,她一眼不眨的盯着就坐於琴案前的蕭勉,暗暗惱恨下的藥少了一些。
低揚的琴聲漸起,紅色的裙襬輕輕揚起,紗衣打着旋,悠悠然拂過,柔嬈輕曼,迷醉了眼,迷醉了心。
文季遙瞥了一眼蕭涼宸,即便看不真切,亦是猜得到他的臉色有多難看。
蕭勉手靈動的撫着琴絃,目光追隨着輕舞的她,如蝶兒翩翩飛,夢裡夢外,分不清辨不明。
如流水般清越的曲子高揚一轉,將她帶入紅塵香至幻的舞步中,紅塵香最迷陷的當屬其中的十八個連環轉,需一氣呵成,難度奇高。
旋轉、旋轉、旋轉,輕盈嬌俏的身形劃出一個個奇異的弧度,如秋日漂浮着的雲,似溪澗流動着的水;柔綢在風中獵獵作響,出奇的纏繞上琴聲的高揚;秀美飄逸的長髮飛揚,襯着一襲紅衣妖邪無比。
她宛若盛開的灼灼桃花,帶着迷人的馨香,滑下一地驚歎。
最後一個旋轉,她脣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重心略往下壓,緩緩閉上眼睛,身子在倒吸聲中往下倒,琴聲戛然而止,沒有預期的栽倒之痛,身子仍懸在半空,感覺到一雙鐵鑄般的手臂環住她的腰,若有若無的嘆了口氣。
輕紗拂過他的臉,帶着幽香,有着一剎那的恍惚,對上她幽幽睜開的雙眸,魅惑的眸子瞬間吸掉了他全盤的力氣,他豈會看不出她是故意要栽倒的,但他始終無法無動於衷。
手稍一用力,擁她起身,心下又生了一些懊惱,爲何不如她所願,由她栽倒?
微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脖頸,心募地怦怦直跳,她本能的伸手隔開兩人的距離,扯扯脣畔,臉上漾出一絲笑,朝皇上柔福身:“灼顏學藝不精,望皇上恕罪!”
皇上讚許的點點頭:“不錯,不錯,琴妙,舞絕,你跳的舞已是天下第一,何來恕罪之由?”
“皇上聖明!”殷灼顏嫣然一笑,妖媚轉身,垂眸走過他身畔,近前蕭勉琴案前,並未行禮,下巴微擡:“令九王爺失望了,辱了九王爺的妙曲,還請九王爺莫責怪!”
蕭勉抽動着嘴角,微微一笑:“皇兄,這可算是驚喜?”
皇上點點頭:“當然,當然!十年未見,想不到皇弟在邊關竟習得如此妙曲,讓朕大開眼界!哈哈!”
爽朗的笑聲中,各人心思又是轉了一轉。
曼瑤手緊緊糾在一起,心中酸澀無比,想不到他會竄出去扶住她,或者她應該想到的,他對殷灼顏已今非昔比,就那樣,衆目睽睽之下,像是無意間宣告了什麼!
————
習玉嬌冷着臉進了房,輕哼一聲:“不愧是狐媚女子,她竟會跳紅塵香。”
易青端上一杯茶:“夫人何必生氣,她會跳又如何?若非王爺出手,她早摔倒在地鬧了笑話!”
她搖搖頭,冷言道:“別人不懂,我還不懂嗎?!十七個旋轉完美呈現,以她的身姿,第十八個絕不會出錯。依我看,她是故意的!”
易青神色有些意外、迷茫:“夫人,她這樣做是何意?”
“殷灼顏雖張狂,但她絕不是可以低估的對手,她的舉動必有深意。”她幽幽嘆了口氣:“這樣的殷灼顏,深不可測!”
易青不以爲然:“夫人莫多慮,奴婢覺得她不過是有些小聰明而已,只要夫人說一聲,奴婢——”
習玉嬌舉手製止她,輕笑:“去準備一下,我想歇息了!”
易青收住聲,進了內室。
她的脣角勾起一絲笑,今夜,想來天香閣的主是一夜無眠,琴撫得再好,與惑人的舞姿相比,是如此不值一提。而今夜,他又怎能拒絕她的妖嬈?
————
殷灼顏興奮的來回踱着步子:“真是迫不及待想知道他的狀況!”
蘭心掩嘴偷笑:“王妃,今晚夠那個九王爺好受的!”
她壞壞一笑,懶懶的倒在牀上,輕哼一聲:“涼湯、彈琴、跳舞,管他是九王爺還是誰,誰讓他不懷好意,我偏不讓他得逞!”
蘭心有些擔心:“王妃,若是王爺知道了,可怎麼辦?不是說那個九王爺素來很疼愛王爺麼?王爺若知道王妃對他下藥,會不會責罰我們?”
殷灼顏翻了一下白眼,翻了個身,悶悶道:“隨他高興,又不是沒領教過他的手段!他任由那個什麼九王爺欺負我,也不幫我,蘭心,關門,我再也不讓他進雲悅軒了!”
“王妃,已經太遲了!”
“爲何太遲?”她頓了一下,領悟過來,忙扯上被子矇住頭。
蘭心瞧瞧牀上的她,瞥瞥紗簾後挺拔立着的他,咽咽口水,杵了一下,方不甘願的告退出去。
他捏捏眉心,趨步牀前,沉聲問道:“你給九王叔下了何藥?”
被子下的她再也憋不過氣來,掀開一角,避開曖昧的姿勢,坐起身,輕喘着氣,無畏道:“瀉藥!怎麼,王爺是要爲素來疼愛您的九王叔報仇嗎?”
蕭涼宸輕吸口氣,他本該大發雷霆的,她的不知所謂,她的嬌蠻任性,但此時的他卻有絲欣喜,嘴角輕揚:“本王只問你一個問題,若你回答合本王心意,今日之事作罷,如何?”
她有些心動,嬌俏笑着:“不知王爺想知道什麼?”
“爲何不跳完那支舞?”
她打量了他一圈,遲疑了一下,紅脣勾起一抹苦笑:“我不能拒絕跳舞,但我可以自己決定是否跳完那支舞,因爲我也有尊嚴!不知王爺對這個回答可滿意?”
他斂去眸底讚賞的亮光,淡淡一笑:“你不是說領教過本王的手段麼,本王今夜讓你領教別樣的手段如何?”
殷灼顏防備的揪起被角,蹙起眉頭:“你想怎樣?”
“爲懲罰你的膽大妄爲,本王決定明日你再無機會下牀!”
她恨恨的瞪着他:“你說話不算話!”
沒有更多的掙扎,須臾,她已無處可逃,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臉,對上剔透的眼睛,心中一顫,眼睛再也轉不開去,勾人的眼眸似愁似怨,似嗔似怒,聲音逐漸沙啞:“不是本王不幫你,而是幫不了!”
捧起她的臉,輕輕覆下脣,溫柔舔噬着紅脣榴齒,如品嚐着醇厚的瓊漿玉液。她驚詫於他的溫柔,借得空隙,低聲囁嚅道:“我累了!”
輕咬了紅脣一口,他許了一句:“本王不會讓你太累的!”
曖昧模糊的話讓她面紅耳熱,他的掌控、他的追擊,剎那鋪天蓋地而來,靜夜中,只留滿室春意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