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隊長出了一班,準備去其它宿舍轉轉,路過廁所時站住了,猶豫了一下對通訊員擡擡下巴,命令道:“去,看看裡面有沒有人?”“是!”小通訊員跑進廁所,片刻功夫跑出來,“裡面沒人!”
中隊長衝進廁所,哪有徐文風的影子!中隊長臉色一變,不好的感覺應驗了,難怪眼皮子一直跳!媽的,一班長敢騙老子?中隊長火冒三丈,大吼一聲:“張石通!給老子滾出來!”
宿舍裡的張班長聽到炸雷一樣的喊聲一下子跳起來,百米衝刺的速度來到中隊長面前。中隊長指着張班長的鼻子質問:“人呢?徐文風人呢?”
“報告!徐文風要求增加訓練,我批准他去跑越野了!”班長實話實說,知道瞞不住。副班長出於好心想隱瞞,但是這種事情卻應該如實上報。
中隊長皺皺眉,“什麼時候走的?”班長偷瞄中隊長一眼,“已經3個小時了。”中隊長踹了班長一腳,罵道:“你沒長腦子?一天跑兩趟?那小子有那素質嗎?要求增加訓練量,誰知道他跑出去幹什麼去了?說不定是跑了!”“不,不會吧?”張班長想替徐文風辯護,卻也底氣不足。
中隊長冷笑一聲,別人不會,他就會!
“老高!”指導員聞聲趕過來,“老高,不要發火,事情還沒有搞清楚嘛,我看還是先派人去找找。”中隊長看見一班長還站着,怒道:“還傻愣着幹什麼?帶着你們班去找!”“是!”一班長答應着剛要走,指導員叮囑一班長:“記住,不要聲張。”“是!”班長帶着一班的戰士們走了。
戰士們沿着訓練的路線跑,邊跑邊找,“徐文風!徐文風!”大家呼喊着,只有蟲鳴蛙叫回應。班長心裡這叫後悔,一念之差讓他自己去訓練,別是體力不支出事了吧?要不就是迷路了?這黑燈瞎火的別說是新兵,就是老兵走夜路也容易轉向。繼而埋怨徐文風不夠意思,難不成你真是跑了?你要是真跑了可就害慘我了,一班也跟着蒙羞。可又轉念一想,不會呀,看你一直挺努力的,不是還要和我比試嗎?
大家找了一圈後回到營區已經是半夜了。
中隊長正在屋子裡生氣,聽見門外有動靜趕緊出了隊部,一看大家垂頭喪氣的表情,接着再一看隊列裡還是沒有徐文風,當時臉就黑了,徐文風!你小子有種!中隊長站在操場上怒吼:“緊急集合!”一陣刺耳的集合哨將兵們從睡夢中拉到操場上。
徐文風在漆黑的山裡亂撞,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徐文風生長在繁華市區,從來沒有深夜滯留荒山郊外的經歷,心裡很緊張,不敢停留,只有不停地走。
2?? 又走了一段路,徐文風驚訝地看着四周,一樣的山一樣的樹林一樣的灌木,怎麼好像又回到原地?徐文風心裡起急,四處張望沒留神腳下被絆摔了一跤。徐文風坐在地上揉着腳脖子,實在走不動了,發現身邊正好有一處突起的土堆,徐文風索性靠在土堆上休息一會。嗡嗡叫的各種蟲子撲打着臉,徐文風縮着脖子,將衣領子豎起來護住臉,又累又乏的徐文風不知不覺睡着了。
睡夢中,徐文風回到校園,抱着一隻香噴噴的烤雞大嚼,趙雪笑嘻嘻地看着。徐文風嘴裡塞滿雞肉,含糊不清地說:“饞壞了。”趙雪咯咯咯咯地笑彎了腰。突然,趙雪不見了,笑聲也變成狼嚎……“媽呀!”徐文風驚叫着嚇醒了,渾身冒冷汗。徐文風四周瞅瞅,嗖嗖夜風挾裹着各種怪聲滲進骨頭裡。徐文風覺得後背發涼,心虛地回頭看身後,雖然夜色如墨,但是藉着慘淡的月光,徐文風還是看明白自己靠在一座墳堆上。
“鬼呀!”徐文風大叫一聲跳起來狂奔。
“排長,我好像聽到叫聲。”一名戰士說。
“什麼方向?”排長問。
“那邊。”戰士指着徐文風發出慘叫的地方。
“跟我來!”一隊戰士跟着排長跑過去。
徐文風慌亂地往前跑,發現前面似乎有亮光,還沒有看清楚是什麼,那光亮就已經到了跟前。黑乎乎的健碩身軀,尖嘴猴腮,小眼睛在黑暗中爍爍閃光。是狼!徐文風當時就愣住了,難怪剛纔夢見狼嚎,看來不是夢,真有狼!狼奇怪地看着徐文風,似乎在琢磨着什麼?突然仰頭望着遠方,徐文風順着狼頭的方向瞥了一眼,就看見遠處點點亮點快速向這邊移動。狼羣!徐文風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一身熱汗變得冷颼颼。
狼嗖地一下撲向徐文風這邊。徐文風條件反射地閃身往邊上翻滾躲避,結果滾下山坡,而狼從徐文風摔倒的地方跑過去了。不一會,點點亮光靠近,一隊戰士打着手電筒跑了過去。
徐文風迷迷糊糊中覺得自己躺在一堆軟綿綿的東西上,渾身溼漉漉的,不對,是臉上溼乎乎地一片。徐文風用力睜開眼睛,就看見自己臉邊貼着一個大腦袋,賊亮亮的小眼睛正盯着自己看,大嘴張着,呼哧呼哧地喘着氣,耷拉着大舌頭溼乎乎的……這,這不是那匹狼嗎?徐文風啊地一聲怪叫蹦了起來。
狼立起身子,將前爪搭在牀沿上直直地看着徐文風。徐文風這才發現自己是在一間屋子裡,自己站在牀上。徐文風后退着爬到窗臺上準備跳窗戶。這時,門簾一挑,一位大嫂走進來,徐文風變了調地喊:“別過來!有狼!”大嫂被徐3文風的叫聲嚇一跳,繼而笑道:“這是我家的狗,黃黃,就是它帶我找到你的。”狗?徐文風揉揉眼睛仔細看。黃黃歪着腦袋支楞着耳頭,小眼睛看着徐文風。徐文風看清楚了,是狗,就是跟自己作對的那隻大黃狗!徐文風眯着眼睛想了想,好像昨天夜裡自己看到的也是它。一定是自己緊張過度連累帶怕,所以把狗看成狼了。
徐文風臊得無地自容,太跌份了!這件事兒打死都不能說出去。徐文風四處瞧瞧,“大嫂,這是什麼地方?”“這是我家,我早上拾柴火看見你昏在溝裡就背了回來。你是哪個隊伍上的?怎麼一個人在山裡?”“我們中隊在洪山縣城邊上。”徐文風不好意思說出實情,扯謊說,“我,我迷路了。”“你說的隊伍我知道。你先歇着,我去看看粥熬好了沒有。吃完飯,我送你回去。”大嫂出去了。
徐文風聽大嫂說她知道自己所在的營區,心裡踏實了。扭頭看見大黃狗,又想起昨夜的事,徐文風盯着大狗黃黃威脅道:“昨天的事你敢說出去,我就吃了你!”大黃狗呲牙“汪汪”叫着,徐文風一揮拳頭,大黃狗居然逃出房間。徐文風感到奇怪,它不是不怕我嗎?
徐文風打量着屋子,簡單而整潔,沒什麼傢俱擺設,最醒目的就是牆上的幾個大鏡框,裡面是大大小小的照片。徐文風離得遠看不清楚照片裡的人,於是跳下地去看照片。
一陣香味飄來,大嫂端着一大碗小米粥走進屋,將碗放到桌子上,接着又出去端進來一盤餅子和幾隻熟雞蛋,對徐文風抱歉地笑笑,說:“沒什麼好吃的。”徐文風餓透了,也不客氣,悶着頭狼吞虎嚥。“慢點,燙!”大嫂笑呵呵地看着。
一碗熱氣騰騰的粥下肚,徐文風渾身冒汗,舒坦。徐文風將飯菜一掃而光。“謝謝大嫂!大嫂,我要回部隊,這是什麼地方?”“我送你。”“我自己可以找到路。”“山路岔口多,你要是走錯了路就危險了。”“那就謝謝大嫂了!”徐文風沒再推讓,徐文風自己也含糊,因爲自己怎麼來這裡的都不知道,想離開恐怕也費勁,不如讓大嫂送自己一程吧。一想到大嫂救了自己,還這麼麻煩人家,徐文風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只會說謝謝了。
大嫂領着徐文風翻過兩座山樑,指着前方說:“看見前面的大石頭了嗎?大石處右拐出山坳就是大路了。黃黃!”大嫂扭頭對大黃狗命令道:“你帶着武警同志下山。”“汪!汪!”大黃狗答應着。
徐文風詫異地看着大黃狗。大嫂解釋說:“我在山裡照看果樹,忙不開,山外家裡的地就是黃黃照看着。它認道,你跟着它走就是4了。”徐文風瞥了一眼大黃狗,小冤家,我怎麼就和你纏上了?徐文風急着趕回部隊,趕緊和大嫂告辭。徐文風一口氣跑到大石頭,回頭一看,大嫂仍然站在原地向自己張望,徐文風使勁揮揮手,向山外走去。
大黃狗在前面跑,徐文風在後面追。徐文風好笑,這次不是人被狗追着跑,而是人跟着狗跑。狗跑得快,徐文風歸隊心切追得也緊,很快就來到小棚子,大黃狗站住,耷拉着舌頭喘着粗氣看着徐文風,徐文風也喘着粗氣看着大黃狗。四隻眼對視幾秒鐘,徐文風突然笑了,伸出一隻手摸摸大黃狗的頭,大黃狗搖搖尾巴,汪!汪!叫了兩聲,徐文風轉身向營區飛奔。
徐文風一邊跑一邊琢磨回營後怎麼向班長交待?他知道這回麻煩了,夜不歸營,罪過不小。離營門越來越近,眼看就要到了,猛地路邊灌木叢裡跳出幾個綠色的身影,撲倒徐文風就是一頓拳腳。
徐文風蜷縮成一團喊着:“你們打人!我要告你們!”
“打的就是你,逃兵!”
“我不是逃兵!”
“逃兵還嘴硬?”排長氣得狠踢徐文風幾腳,“綁了!”徐文風被五花大綁押回中隊。
“抓回來了?好!”中隊長聽說徐文風給抓回來了,解恨地一拍桌子:“馬上寫報告,把這小子退回去!”指導員揉着額頭,不好辦啊!自己已經打聽清楚了,徐文風是特招兵,是到基層連隊來鍛鍊的,沒想到在自己中隊捅了漏子,真麻煩!指導員心裡埋怨首長,怎麼把這麼個刺頭兵放到自己的中隊?指導員只好勸中隊長:“你先別發火,我找他談談,先摸摸情況再說。”指導員去禁閉室。
徐文風在禁閉室裡靠着牆低着頭想心事,指導員咳嗽一聲,徐文風擡頭一看指導員來了趕緊站直。“指導員,我不是逃兵!我是爲了提高體能去跑步的!天黑迷了路,不知道怎麼轉進山裡出不來了。天亮了才找到路回到軍營!真的,指導員,我,我要是想逃走,就不會回來了!指導員,您可以問問排長,他們是在營門口抓到我的!我是自己回來的!”徐文風急於說明夜不歸營的原因,他知道這是嚴重違紀的。徐文風最不能容忍的是大家將他視爲逃兵,這罪過太大了。
指導員希望徐文風說的情況是真實的,這樣事情就好解決了,否則,對逃兵的處理是很嚴的。指導員說:“事情我會調查清楚,希望你說的都是實際情況,不要欺騙組織,否則後果是嚴重的!”“我發誓,句句是真!”“即使你說的都是真實情況,你犯的錯誤也是嚴重的!禁閉期間好好反思,等候處理!”“是!”徐文風是真緊張了,5沒想到這次玩過頭了,事情完全不在自己控制之中。
徐文風看着指導員消失的背影,心中忐忑不安。
吃飯的時候,有人專門來給徐文風送飯。徐文風接過戰士手裡的飯碗愣住了,“班長?怎麼是你?”班長沒好氣地說:“來看看你!”班長聽說徐文風被抓回來以後,一直想找機會見見他,弄明白徐文風到底跑哪去了,是不是真的想逃跑,所以替別人來送飯。“徐文風,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要當逃兵?”
“不是!絕對不是!”徐文風一臉痛苦地看着班長,“班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徐文風雖然來部隊時間不長,可我也是爺們兒!我跑什麼呀?我還沒和班長你比出勝負呢!”班長鬆口氣,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只要不是逃兵就好辦。
“那你昨晚上跑哪裡去了?”
“別提了,丟死人。”徐文風咧咧嘴,大致講述了一遍自己與大黃狗的事情,但是沒說自己把狗當狼差點被嚇死的那一段。
班長氣樂了,“虧你是大學生,跟狗過不去?”
“我不是想給大家改善一下伙食嘛,也省得它老是威脅到我的生命。”
“幸虧你沒殺了那隻狗,否則就是恩將仇報。”徐文風不解地看着班長,“恩將仇報?”
“你別總是想着狗追你,沒有它追你,你能追上隊伍嗎?我說你怎麼總是能趕上來,原來是有‘貴狗相助’!你不好好感激它,還想吃了它,你說你是不是恩將仇報?”徐文風聽班長分析,頭頭是道,條條在理,恍然大悟道:“還真是的啊!”
班長笑了一聲,說:“那狗不是一般的狗,是退役的軍犬,叫黃黃。”徐文風睜大眼睛:“真的?”轉念一想也對,難怪長得像狼,身手與思維方式也與一般的狗有區別,原來是軍犬,訓練過的軍犬就是不一樣。“那它怎麼不在軍營裡呆着?”班長說:“最後一任訓狗員李班長,在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了,重感情的黃黃因此變得精神不振,加上它年齡也大了該退役了,李班長的愛人就將黃黃接走了,從此黃黃就幫着嫂子看家護院,守着李班長的墓。”“啊?”徐文風張大嘴巴,這麼說那位救自己的大嫂是李班長的愛人?
“啊什麼啊?”班長瞪了徐文風一眼,“你要是傷了黃黃,弟兄們不會饒了你!”“班長,你怎麼不早告訴我黃黃的故事?”徐文風一陣後怕,險些釀成大錯。
“誰想到你這麼快就和黃黃叫上勁了?”徐文風拍拍後腦勺,難爲情地說:“怪我不好,都是我的錯。”班長說:“你要好好謝謝黃黃,沒有它的幫助,你能進步這麼快?”徐文風一琢磨班長的話也對,每次自己不都是被黃黃追出了速度?徐文風連連點頭:“對對,一定好好謝謝狗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