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你在拜誰?”悟空見他朝東而拜,翻身跳上樹梢問道。
“一位神交已久的老師。”說罷,王鬆斂袖走下虛空笑道:“大聖不是化齋去了嗎。怎麼兩手空空的會來了,就不怕聖僧責怪?”
“不怕不怕~”悟空頓時忘了剛纔之事,拉着他邊走邊道:“我剛纔去前方瞧了瞧,正西十里外有個小村,裡面琴聲悠悠,倒也有兩三百戶人家。”
“哦?”王鬆聽後思量道:“依照路程應該快到女兒國纔對,怎麼這裡會有人家?”
下了雲頭,悟空將此事告知師父。三藏法師聽聞前方有村落,不覺心中甚喜,肚子也跟着叫了起來。
話說這半年來,五人雖然沒遇到什麼狠角色的妖怪,但西北風倒是吃了不少,經常是飢腸轆轆,野果爲食。
這對王鬆四人沒什麼,倒是唐僧整個瘦了一圈,原本那圓潤的麪皮,餓的兩頰鴿骨都漏了出來。
閒話不提,單說法師一行走了十里路程,見前方有一座萬丈寬闊的山谷,谷內青磚白頂,炊煙陣陣,時而一陣琴音,伴隨着朗朗書讀聲直上青雲。
“好琴聲,此曲綿延輕柔,又帶有懷天下之仁心。”說着,三藏轉頭問道:“將軍,你覺得那彈琴之人,與讀書之人可是同一個?”
“聖僧不是已有答案?”王鬆淡淡一笑,繼續傾聽琴聲。
法師問道:“將軍怎知我心中答案?”
王鬆斂袖道:“我雖然少讀聖人學問,但也聽得出何爲‘明明德’,何爲‘大學’。”
“那曲聲綿柔清澈,書聲正氣浩然,二者猶如魚水相遇,這不就是答案?”
“善哉~知我者將軍也!”三藏合手笑道:“徒兒們,往日我們逢山便遇妖怪,今日總算造化高了一回。”
悟空三人個個帶笑點頭,八戒道:“師父,難得我們到這桃園之中,不如今日就不要趕路了,去那琴師府上討些齋飯喂喂肚子,明日再行趕路如何。”
“也好,你們先在這裡等着,我和將軍先去禮見一番。”
……
來到谷內,只見小路乾淨,花草奇香,一個小牧童騎着青牛迎面走來。
他見王鬆二人攔路,翻下牛兒問道:“你們是誰,怎麼也沒個頭發?傑哥哥說哩,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
王鬆和三藏對視一笑,上前行了半禮道:“小童哥又是誰?我看你頭髮像個桃兒,想必是樹上掉下來的吧?”
那童兒不知王鬆說的玩笑話,揪着額頭上的短髮想着:“我叫靈歡,我真是樹上掉下哩?可我爹爹說我是孃親肚子裡出來的!”
“呵呵~阿彌陀佛。”三藏法師含笑道:“小童哥莫聽將軍亂說,他是跟你開玩笑呢。”
“請問前方是個什麼地方?”
牧童答道:“前面是小香村,我家就在裡面。”
“多謝指點。”三藏告了個佛禮便朝前走,王鬆看着牧童可愛,轉掌捏出一粒靈珠。
此珠乃甲木生氣匯聚,凡人吃下可添笀五載,百病不生。
“小歡哥你來。”
“這是什麼?”牧童好奇的結果寶珠問道:“好香啊,比我孃親打的甜糕都香。”
王鬆含笑道:“它叫還春子,吃了它你就長高了。”
那童兒聽罷果然吃下,隨後歡歡喜喜的前去放牧了。
告別牧童,三藏二人又往前走了百里,正見村前有座青石碑,琴聲便是從上面發出的。
但見高坐石碑之人,一手孔孟,一手木琴,面相約有十五六歲,生的白玉鬚眉,杏眼高鼻。那清秀俊俏的面容,使得三藏都略遜三分。
法師讚歎道:“好一個少年琴師,弱冠書生!”
“噔~”那琴師被他一讚擾亂了心境,猛地從丈高的石碑上落下。
王鬆見此袖斂清風將其扶起,三藏連忙道:“阿彌陀佛。這位小哥有禮,若有驚擾還請見諒。”
見他壓住心神之後,稍作打量道:“二位禪師有禮,不知你們是哪裡人?怎到我山中來了?”
“我們從大唐而來,正要去西天取經。”說着,王鬆將自己的姓名以及三藏的法號告訴他。
那少年好像沒聽到似的,只是滿心歡喜的問道:“你們真的是東土大唐之人?我聽說大唐到此有萬里之遙,你們是怎麼來的?”
“大唐真的是滿地書生?”
一連三問下來,聽得二人面面相對,王鬆道:“滿地書生?王某的確是大唐之人,不過倒是頭一回聽說書生是地上種出來的。不知這位小哥叫什麼的名字?”
聽到這兒,少年才知自己忘了禮數,連忙道:“我叫狄仁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問讀書人當真比比皆是?”
“狄仁傑?”這回輪到王鬆驚訝了,不過轉念一想也就豁然了,畢竟三界如此之大,有三兩個重名的又算的上什麼。
幾句寒暄不提,卻說自從三藏五人進入小香村後,身旁的男女老少就沒斷過,一個個湊過去瞧稀奇,就是一些膽小的女兒家,也趴在門窗頭看着。
這種待遇,當真叫他們始料未及。
悟空笑道:“賢弟,我們倒成了稀奇景物。”
王鬆縱觀四方道:“怎不稀奇,他們幾代人都沒出過山門,猛地來了我們幾個,不稀奇倒壞了。”
“將軍說的有理,只管叫他們看就是,你有不是女兒家家,害什麼臊啊。”說到這兒,八戒還不忘添上一句:“只要他們管個飽飯就行!”
“管得,管得!”就在五人前行之時,一個面門白鬚的老叟被人扶了出來。
只聽他聲音蒼勁,快步上前道:“諸位大唐聖僧遠道而來,實在是小村之榮幸。”
“阿彌陀佛,有勞先生相迎。”三藏法師見他身體蒼勁,氣如詩卷,便問道:“我觀先生身有孔孟之道,可是狄施主的授業恩師?”
“呵呵~叫法師見笑了。”老丈抖起精神道:“小老兒馬鈺,粗讀了幾年聖人書,不敢當聖僧誇讚。”
“請諸位聖僧堂內用茶。”
王鬆五人聽聞主人邀請,相互含笑,跟着他走進前面的青石小院。
一番飯飽之後,主客羅列依次而坐。
馬鈺對八戒笑道:“這八戒長老好大的飯量,你一頓,足足吃了我家一月的米。”
“還沒飽哩~”八戒見老兒風趣,不由得親近一些:“俺剛纔只吃了個三層飽,要想吃飽,你們一年的糧草也不夠~”
“哦呵呵~不打緊,長老要是沒吃飽,晚上還有一頓。只要貴客高興,就是把老頭的棺材本吃了都行。”
“哼哼~你這老兒會說話!”八戒從袖中搓出一個泥丸道:“這個你吃下吧,能給你添十載陽笀。”
悟空抓道:“呆子,主人待你也不薄,怎麼搓個泥丸戲弄人家?”
“哥啊,你聽過:菩薩土還保命哩。俺老豬好歹也是得了真仙道果,吃我一粒泥丸,管他百病不生。”
悟空聽後不在阻攔,馬鈺顫顫巍巍的接過,服下之時入口即化,沒有變點的腥臭,倒是周身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不過片刻,那馬鈺便容光煥發,激動道:“多謝菩薩賜下靈丹,小老兒感激不盡。”
衆人見此紛紛炸開了鍋,一邊恭喜長者,一邊禮謝衆僧。
此後,堂內一片歡快,東說趣事見聞,西談大道佛經,不知不覺便到了晚上。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大霧瀰漫。
王鬆與狄仁傑從內房中走出,對他笑道:“可惜你生在這片桃園,若是在大唐的話,十年中舉,三十年位極人臣也說不定。”
“不過這樣也好,留在此地少了些紛爭。”
“弟子生性愚鈍,哪裡有老師說的那般好。”
少年狄仁傑面色聽的微紅,低頭道:“大唐人口億萬,只怕勝我者無數……”
“你不必謙虛。”王鬆打斷道:“學問勝你的的確不少,但思想上勝你的寥寥無幾。”
這個倒是事實。通過一夜的秉燭夜談,王鬆發現這個‘山寨版狄仁傑’,思想可謂是非常超前,尤其是在治國治世這方面。
使得王鬆都想收他爲徒,可惜他們道路不同,不然也是個最佳人選。
幾步閒談,王鬆見三藏師徒已經在村口等候,便從袖中取出一頁竹紙贈道:“今日分別,不知何日相見,這是一門‘理氣’的法門,雖不能長生,但也能增加你氣息長存,百病不生。”
說到這裡,見他含淚下跪,挽住道:“你不必跪我,你我沒有師徒情義,只有朋友之情。你要是把我當朋友,就爲我彈首曲子送行吧。”
狄仁傑聽到此處抹淚點頭,三兩步便跑回家中舀琴,當他出門之時,王鬆五人已經消失在大霧之中。
白霧悠悠,琴聲瑟瑟。
風霧之中,悟空聽着琴聲不住的轉頭回望:“賢弟,那小哥倒是塊美玉,爲何不收他做個徒弟?”
經他一問,三藏法師等人皆看着王鬆,見他淡然道:“道不同不相爲謀。他走的是孔孟之道,而我王鬆走的卻是一條殺路。”
這番話看似淡如白水,但聽到師徒四人的耳中卻把骨頭都凍壞了。
悟空嬉笑道:“好個神威將軍!俺倒是這幾年你吃齋了,不想還是本來面目!甚好!甚好!”
“過去的王鬆是塊石頭,現在只不過從裡面跳出來了,而我……”說着,王鬆回頭看了一眼接道:“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