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三年,九月初三。
唐王冊封陳玄奘爲大闡法師,率領一千兩百位高僧,主持七七四十九日水路大會。如今在化生寺開講佛經,已過十四日。
今天正是七日正會,萬里無雲,藍天如洗。
但見化生寺一帶,到處是男女老少,禮佛的信徒。見每人脖掛佛祖,手持禪香,跟着高臺傳來的佛音,唸唸有詞的吟唱着。
“南無阿彌陀佛……”
少時,陣陣梵音穿透了九霄,在天空化作吉祥聖光,照耀着現場每一個人。萬民感受着梵音的洗禮,心中充滿了喜樂,紛紛盤坐下來,誠心高誦佛祖。
“夫君,那和尚莫不是菩薩?爲何他一念經,就能使得我神兒清淨?”
“不是他法力高,而是衆人使得。你看他們個個誠心,相互之間已經產生了共鳴。他念一句,就等於萬人念一句。你就算再多煩惱,也會被掃去。”
“這心念一清淨,神魂自然就覺得清淨。”
“夫君說的真有道理。我們現在過不過去?”
“等等,觀音菩薩還沒出場呢。”
……
化生寺南方十字口處,一對神仙男女相互挽着手臂,遙望着高臺上的陳玄奘。
男的七尺多高,面容剛俊無須。那九鬆白袍,如同雲霧一般,掩蓋了他厚重如山的氣質。若有高人在場,必能發現雲霧之中,伏趴着一隻問道的心虎。
那女兒六尺多高,面龐秀美如仙。兩道清眉下,鳳眼如珠,紅脣淡笑。淡笑中,端莊得體、嬌中藏媚,隱現母儀天下之風度。
這夫妻二人,就是閉關半月的王鬆和婉君。
話說那日,他們夫妻二人在牀上,演化陰陽之道後。王鬆就引着妻子下了木盆,吸收丹水中的靈氣。等等體內靈氣飽滿之時,再以‘天地交泰之法’互借元陰元陽,雙修入道。
所謂‘天地交泰之法’,是天罡三十六法之一。說的是‘天降雨露滋養大地,而大地再散發水霧養天。’
如此循環,一來一往之中,就天地交泰。
不過這妙法容不得旁人打擾,中途稍有差池,就會天崩地裂!一方會因泄盡元氣而死,另一方則被飽滿的陽火,燒的神魂俱滅!
口訣雲:“來來往往陰陽道,循循漸進莫貪功。安心使得天下雨,地涌清泉孕靈根。”
彈指光陰,時間飛逝。
三日後,王鬆夫妻藉着丹藥靈氣,成功孕育出道根。並且眉心天眼已開,可以內視周身五臟。
歡喜中,二人不敢浪費寸指光陰。將盆中污水倒去後,洗淨了肉身盤坐在牀上。
各自含一指丹粉,口口相對,互以津液調節丹藥靈氣。使得相互均勻之後,纔敢咽入腹中。
如此這般,又過七日。終於到了築基的最後關頭,此時不可再用‘天地交泰’,只管坐鍊金丹即可。若是禁不住心魔引誘,必會靈氣傾盡,功虧一簣。
好在王鬆心有猛虎,那些邪魔一入神念,便被心虎喝退分食!也保得周婉君安然無恙。
十日後的今天,二人終於圓滿的度過百日築基,煉化出元神金丹。此時他們的修爲,相當於煉氣化神的境界。若是將藥力全部吸收,修至煉神返虛也不是問題。
卻說夫妻正在街口小聲交談,忽然聽到有人打破了梵音,厲聲道:“你只會說些小道,念個小乘佛法!可會大乘佛法?”
陳玄奘聽後,心中大喜,翻身跳下臺來求教。還未說上幾句,那呵斥之人就被侍衛綁入化身寺中。
片刻之後,場中混亂。正當人人埋怨唾罵時,忽然間升起一道五色祥瑞,直衝九霄雲漢。
擡頭望去,只見一位白衣真人,手託羊脂玉淨瓶,腳踏赤金寶光蓮。三千聖光盤於腦後,萬千紫霞盡顯功德。這分明是普度衆生的觀音菩薩!
“南無觀世音菩薩……”唐王率羣臣萬民,跪地參拜。
“大唐皇帝有禮,西方有大乘佛法三藏。路途十萬八千里,靜候有緣之人。此經能超度亡靈,普度衆生。若請回上國,功德無量。”菩薩說完,身形隱於九霄之上。
“終於要開始了嗎?”王鬆望散去的吉祥聖光,拉起妻子的小手,大步朝化生寺走去。
寺內寶殿金光,唐王手持菩薩賜下的書柬,心中歡快無比:“哪位願前往西方求輕?”所觀之人,紛紛低頭不語。
這時,一前一後兩道聲音同時應下:
“陛下,貧僧願往。”
“萬歲,微臣願效犬馬之勞!”
衆位大臣皆被後者雷音鎮住,紛紛轉頭看向殿外。包括玄奘法師和唐王。目光下,見一七尺男兒立在門前,面容剛俊直視真龍天子。
門前左右侍衛不等陛下口諭,上去便要拿他。一番拉扯下,竟然絲毫撼動不得,王鬆的身體好像大山沉重。
“陛下,他是王湖山的兒子,叫做王鬆。正在千牛衛當差。”立在身旁的秦道連忙提醒道。
“王湖山?”唐王低頭沉思,片刻之後擊掌笑道:“原來是他的兒子,果然是虎父無犬子!放他進來。”
“微臣王鬆,拜見萬歲。”禮過之後,王鬆起身道:“萬歲,微臣願護送大闡師一路西行。挑擔牽馬,無怨無悔。”
“賢卿真乃我國忠良,只是路途遙遠,妖魔甚多。你怎麼保得了法師?”唐王含笑問道。
“不敢欺瞞陛下,微臣一年蒙真仙看重,傳授《天罡經》一部。如今微臣已小知一些仙法,特來報效萬歲聖恩。”
王鬆說完,羣臣亂起。唐王聽得目光雪亮,下了龍榻把臂問道:“卿會什麼仙法,不如使來看看。”
“陛下有命,臣當遵從。只是此地乃諸佛聖殿,若是毀壞寸物,微臣實在擔當不起。”見唐王上鉤,王鬆心中大喜。想着怎麼最大化的表現出能力。
寺外廣場。衆將人羣驅趕,圈出一片空地。唐王與陳玄奘等人一併來到這裡,坐在準備好的木椅上。
“愛卿啊,你看這裡如何?”
聽聞唐王發問,王鬆俯身一拜道:“謝萬歲。微臣有三十六般變化,但因法力尚淺,還不能用出。就讓微臣使些拳腳看看吧。”說罷,身如大山,腳踏虎步。
那看似輕描淡寫的轉身,卻帶着一股大山將崩的味道。他每踏出一步,就如同大山晃動一次。
唐王感受着心靈的震撼,猛地站起身來。四周將士唰唰唰的抽出寶刀,如臨大敵的圍成一圈,將真龍護在刀光之中。
那些圍觀的和尚道人,早被‘心虎’踩碎了道心佛心,恐怖的看着踏步前行的男兒。更別提不會修行的老少黎民了。
“阿彌陀佛!”陳玄奘低吟一聲佛號,喚醒了身旁唐王,聽他連忙道:“快快散開。愛卿乃忠良之後,豈能對朕不利。”
待羽林軍散去後,只見王鬆立在廣場正中,閉目吸氣,雙手自然垂下。
“咕嚕嚕……”他的周身開始顫抖,他的血脈開始翻滾。
忽然,猛地雙目一瞪,心虎低沉着咆哮,化作一股無形之氣騰空而起!在場衆人,無一不被他身上那股虎煞之氣,嚇得鴉雀無聲。
“嘩啦啦……”忽聞一陣小溪流水聲。隨後,聲音越來越響,流水聲中還夾雜着,‘砰、砰、砰……’的滾石之聲。
彷彿那溪水化作百丈洪流,卷着泥沙巨石從山上落下。此等聲勢,若非親耳聽到,很難明白其中的恐怖之處。
“砰砰砰……”洪流落石聲越來越大,那些久經沙場的將士,心如受驚的烈馬。不斷的扯着繮繩,欲逃離凶地。
“山崩了!”不知是何人驚呼一聲,打破了衆人的沉默。才使得秦叔寶,尉遲恭這些大將軍甦醒,暗道一聲:“好氣勢!”
唐王更是激動拍案而起,歡喜道:“好!好一個虎將!我大唐若有愛卿鎮守,豈怕千年萬載之後!”
那些圍觀大衆也紛紛讚頌起來:
“好俊的功夫!”
“莫把驢子比作馬,此等氣勢豈是凡間的?”
“心藏猛虎,以身做山。好!”
“虎隨山崩迎風嘯,真威如獄鎮天狼!我不如他,我不如他!”
“走走走!不能再看,再看毀我拳意,滅我根基!”
……
看着又懼又讚的衆人,周婉君提袖遮面,驕傲之色現於眼中。
這時,王鬆有所感應,與她目光一碰即收。周身青筋炸如蛟蟒,四肢肌肉瞬間膨脹一倍,化作一丈高的巨人!真如大山雕刻而成!
“哄!”滾滾靈氣猛然從他丹田爆炸開來,將那股神虎殺意凝聚成形。霎那間,神虎縱身騰雲,巨人厲聲暴走!
“白虎神罡,真威萬獸!殺!殺!殺!”
“嘭~”青石化爲齏粉!王鬆猶如一隻蓋世神虎,以山崩地裂之勢,不斷的打出萬獸神虎形!
神虎擺尾,神虎撲食,虎抱明月……十八路拳法統統打了出來,眨眼間化作一陣白風,在場中咆哮暴走。
真是——心虎瘋魔,天下無敵!
百拳打下後,王鬆收了拳意立身不動。當衆人以爲他打完之時,忽聞場中傳出一陣‘噗咚噗咚’的心跳聲。此聲好似‘天神擊鼓’,猶如戰爭爆發前的蓄力。
心跳越來越快的,衆人皆屏住了呼吸。這時陳玄奘忽然擡頭,與睜開雙目的王鬆對視。
他看到了無盡的黑暗,黑暗中一對金睛虎瞳慢慢的睜開,以傲視天下之狂骨,向前踏了一步。
“嘣~”佛心崩裂。玄奘大法師泥丸神宮中,一點佛光亮起,隱約傳出一聲驚駭:“這是……衆生心虎!怎麼可能!我佛如來都降服不了心猿,他是如何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