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佑怔怔的望着那抹絕美的笑意,冷沉的黑眸深處激流涌動,心像是被誰輕輕擊了一下,一股無法剋制的震顫,由心尖處一遍遍的傳遍四肢百骸,連握着茶杯的手都在輕顫着。
她是在對他笑嗎?沒有勉強,是真真正正的笑。
他不是一直都在期待着她真心的微笑嗎?爲什麼當她真的對他笑了,他卻覺得心裡的更痛了?
好久不見?
其實,他們見面不過一個星期。
陸承佑緊了緊手中的水杯,微微偏了偏頭,低下頭繼續喝茶。
何蔚藍見他低下頭去,心裡驀地一陣刺痛,脣邊的笑意漸漸凝結,消失,最後,也輕輕的垂下頭去。
一切都沒有改變,他,一如既往的厭惡她,憎恨她!
沉默持續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何蔚藍被一聲清脆的碰撞聲給驚了一下,回過神來,發現陸承佑已經起身朝外面走去。
何蔚藍想也沒想的就脫口叫了出來:“哥。”
陸承佑停下來,卻沒有轉身。
何蔚藍也沒想到他會停下來,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想了好一會兒,道:“爺爺他們一直都很想你,你、你回來,他們都、都很高興,尤其是琴姨。”
作爲父母的可能礙於面子,有些話就算是爛在心裡也不會說出來,這麼多年了,她把陸氏夫婦對兒子的愛看在心裡,也一直希望陸承佑能明白他們二老的心思。
何蔚藍見他沒什麼反應,不由得就緊張起來了,目光緊緊的看着他。
陸承佑良久才轉過身子,俊臉看不出什麼神情,一步步的欺近她。
何蔚藍的呼吸急促的喘着,眼看着他一步步的靠近來,她竟然連轉身的氣力也沒有了,一步步的後退着,直到腰抵在沙發上,退無可退。
陸承佑長臂按在沙發上,將她圈在其中,那麼近的距離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輕顫的睫毛,小巧的鼻頭,紅潤顫抖的嘴
脣,她垂下頭去,露出頸項後一片雪白細膩的肌膚。
當一陣陣熟悉的馨香竄進鼻端,勾出了他體內壓抑良久的燥熱,他緊緊的扣着沙發,用力得十指都陷進去了,可是
即便是這樣,他還是無法控制體內翻涌的潮流,還有那一句已經滑到嘴邊的話。
你想我嗎?
他想這樣問她。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沉悶的響聲,何蔚藍驚了一下,擡頭卻見陸承佑已經朝樓上走去,他的步伐大,三兩步就走完了
樓梯,在拐個彎兒,身影就消失了。
何蔚藍又盯着那空空的拐角看了一會兒,身子一軟,倒在沙發上,但只是片刻,她便收拾好情緒,也上樓去了。
陸承佑回到房間,就從酒櫃裡拿出一瓶酒,喝了起來。
他竟然想問那樣可笑的問題!對,就是可笑!
他都已經放手了,她想不想他又有何意義?而且,她也不會想他的!
節日的喜慶歡騰隨着時間的流逝漸漸變淡,當一切都平靜下來時,已是節後十天了。
何蔚藍坐在窗前的躺椅上,翻看着書,一本書快要看到結尾的時候,張媽推門進來。
“小姐,楓少爺來了!”
何蔚藍臉上展露歡顏,放下書本,一下子從躺椅上跳下來。
自除夕夜杜宴楓說有事離開後,他是第一次回來。
“楓哥哥。”
何蔚藍看到客廳裡喝茶的杜宴楓,加快步子走下去,見他臉色消瘦,不由得擔心的問:
“楓哥哥你瘦了,這段時間是不是很累?”
杜宴楓笑笑沒有回答,在看到她眼下面的些許青色印記時,眉頭皺了皺。
“小儂,昨晚上沒有休息好嗎?”
何蔚藍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哦,可能是昨晚上太晚休息。”又上前一步,摟住他的肩膀笑問:“楓哥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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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杜宴楓的笑容頓了頓,隨即大手揉了揉她的發頂,笑道:
“辦好了,所以我才快馬加鞭的趕回來向我們家的公主負荊請罪!。”
何蔚藍不理解,眨了眨眼睛,問:“請罪?爲什麼?”
“楓哥哥答應你,每天都會來陪你的,帶你出去玩的,可是,我失信了。藍藍不會怪我吧?”
何蔚藍心裡頓時涌起一股難言的滋味,手拉下他的大手,輕輕的握着。
“不會的,就算楓哥哥從此不再理我,我也不會生氣的。我知道您擔心我,害怕我一個人寂寞,可是,你看,我自己一個人不是也快快樂樂的嘛,再說,楓哥哥有自己的事業朋友,我不能老是絆着你的!我已經答應過你了,即使你不在我身邊,我也會高高興興的,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一個人悶着頭不吭聲。”
杜宴楓心疼的收緊胳膊,把她摟進懷裡,嘆道:“我們小公主真的長大了!”
何蔚藍埋進他懷裡,好一會兒,笑出聲,擡起的眼裡漾滿笑意。
“楓哥哥,我是真的很快樂的,有那麼多的人疼我愛我,還有楓哥哥你這麼遷就我,忍讓我,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何蔚藍此話一說,倒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尤其那閃躲的眼神,更讓她話裡的真實度大大的打了折扣。
杜宴楓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輕輕的捏了捏她嫩白的小臉,勾脣笑道:“幾天不見,嘴巴學甜了。”
何蔚藍臉上的笑容就更深了。
杜宴楓無聲的嘆出一口氣,眸子深處掠過一抹沉思。
也許是很久沒有這樣痛快的玩了,何蔚藍在回來的路上靠着椅背睡着了。緊閉的雙眼下,眼袋泛着淡淡的青色,顯然是長時間失眠所致,微蹙的眉頭露着說不出的疲憊與無力。
杜宴楓靜靜的看着她,一遍又一遍的撫摸着她的頭髮,像是輕哄一般,脣角微揚的笑意隱着溫柔,卻也有着難以捉摸的無奈傷感。
他想起來在遊樂場,她放肆快樂的笑,似是在發泄着心中某種鬱結的情緒,可他卻清晰的看到那帶笑眼睛裡隱藏的水花。
何蔚藍本就睡得不安穩,忽的感到身子一涼,睜開眼睛,駕駛座上無人,杜宴楓正倚着車身,仰頭吸菸,她揉了揉
發酸的頸項,推門下去,走到他身旁。
“楓哥哥,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怎麼都不叫醒我?”
杜宴楓掐滅菸頭,伸手緊了緊她鬆垮的圍脖,“看你睡得那麼沉,不忍心打擾你。是不是很累?”
腦袋依然有些沉,她皺眉,搖了搖頭,笑道:“嗯,剛開始有些累,現在已經好多了。”
杜宴楓擡手看看時間:“我們先去吃飯,一會兒帶你去看電影。”
“還要看電影嗎?”
她還以爲是吃過飯就直接回家呢!
“不喜歡嗎?”
“不,不,喜歡,喜歡,楓哥哥你真好!”
何蔚藍伸手摟住他的肩膀朝他甜甜的笑着。
“如果藍藍以後多聽楓哥哥的話,我會對你更好的!”
何蔚藍笑着重重的點頭,“嗯,我以後都聽楓哥哥的。楓哥哥,我們走吧,我肚子好餓哦!”
他們在一家泰國餐館停下,與其相隔不遠的是一家太過風格的酒吧,說是酒吧,其實就是夜店。
燈紅酒綠,霓虹閃爍的,有美女在門口招攬着客人。
何蔚藍是第一次來這裡,有些新奇,下了車就朝那邊看。
杜宴楓開玩笑道:“你要是再看的話,小心他們過來招呼你。”
何蔚藍笑笑:“我又不是男人。”
“她們也不是女人。”
何蔚藍一驚,她早聽過太過盛產人妖,今天卻是第一次見到,不由得就更好奇了。
杜宴楓笑着問:“要不要進去看看,裡面還有很多。”
何蔚藍尷尬的笑笑,搖搖頭,剛要轉過頭來,眼角瞥到一抹身影,便又轉過頭去,同時腳下的步子也停下來了。
杜宴楓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只見多時不見的陸承佑正左擁右抱着兩個濃妝豔抹,打扮暴露的女人,朝酒吧裡走去。
杜宴楓見何蔚藍動也不動的只盯着看,心裡無聲的嘆了一聲。
“藍藍。”
無人回答。
“藍藍。”
還是無人迴應。
杜宴楓走上前將她的肩膀扳回,她的頭卻依然扭着,又扳回她的頭,大手固定住,不准她再扭過去,看着那有些愣
怔迷茫的眼睛,杜宴楓微閉了閉眼睛,手上的力度不由得大了幾分。
何蔚藍感到一絲疼痛,意識也慢慢回來了,眼睛逐漸清明起來,看着他有些憤怒的眸子,困頓的眨了眨眼睛。
“楓哥哥,你,你怎麼了?幹嘛這樣看我?”
杜宴楓稍微使力,制止她想要垂下的頭,疼痛惹得她緊皺眉頭,在他的注視下,她竟然有些害怕起來。
杜宴楓緊緊的鎖着她閃躲的目光,強迫她看着自己,眸子裡難以隱忍的憤怒和無奈使得他的眼睛沉如寒夜。
“藍藍,你剛纔說過的要聽楓哥哥的話,記得嗎?”
何蔚藍點點頭,小聲道:“知道。”
“那,以後不要再讓佑進入你的眼內,即使,他就在眼前。”
何蔚藍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驚慌,她低下頭,嘴脣蠕動着,道:
“我、我沒有看到他。”
“你一直在看他,即使他不在,你也在尋找着他。”
杜宴楓一言直擊她竭力要掩藏的真相,她似是受不了他這樣殘忍的撕開她的僞裝,也似是因爲被看透的尷尬,她用
力掙脫他,轉過身去。
“楓哥哥,你在胡說些什麼,我聽不懂。”
杜宴楓似乎也被惹怒了,上前一步,又扳回她的身子。
“藍藍,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不,不,楓哥哥,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何蔚藍慌亂的搖搖頭,心裡卻難受得要命。
楓哥哥爲什麼要戳穿她的謊言,他不知道她僞裝得有多辛苦嗎?只要一點點,只要再一點點,或許她就能可以把一切都忘記了,爲什麼他要撕開她的面具?沒了面具,以後她要怎麼辦?
生氣杜宴楓的同時,也更氣自己,氣自己不爭氣,沒出息,杜宴楓這麼盡心盡力的照顧她,就是想讓她忘記一切痛
苦,快樂起來,她卻一味的沉浸在痛苦裡無法自拔,就因爲一個把她傷得遍體鱗傷後,又一腳踢開他的男人!
杜宴楓看着她有些近似狂亂的神情,心裡一痛,也不再逼她,等她慢慢平復下來後,輕輕的將他擁在懷裡,沉聲道:“藍藍,忘掉吧!他已經奪走你太多的東西了,剩下的留給自己好不好?”
何蔚藍眼睛一閉,她卻只感得到由心尖處傳來的刺痛,一點點的清晰起來,她緊咬着脣,忍着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良久,道:“楓哥哥,我們進去吧!”
陸承佑仰靠在沙發上,閃爍的霓虹燈閃爍在他輪廓深刻的臉上,俊美如古希臘雕像,卻散發着冰涼邪惡的氣息,如來自地獄的惡魔。
露露迷戀的注視着他的臉,手輕輕的撫摸着他精壯的胸膛,挑/逗的遊移着,殷紅的脣上勾着,豐滿的胸脯不停地在他手臂上蹭來蹭去,嬌嚷道:“先生,你是新來的吧?”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先生啊!不過,您放心,我們會把先生伺候舒服的!來,嬌嬌爲你倒酒!”
嬌嬌也嗲聲嚷道,蔻丹十指依依不捨的離開他,倒了一杯酒放到他脣邊,笑道:“先生,嬌嬌餵你。”
陸承佑冰涼的眸子掃了她一眼,驀地一拉,嬌嬌驚呼一聲,人已經坐到他的腿上,嬌嗔的瞪了他一眼,玉臂摟住他的脖頸,媚笑着將酒杯送到他嘴邊。
縱你是個冷酷的人又如何,只要碰到我露露,也只能化作繞指柔。
陸承佑仰頭一飲而盡,惹來兩人的叫好聲,接着兩人輪流倒酒,不一會兒,一瓶酒就見底了,而陸承佑甚至沒有一
點醉意,冰寒的眼睛在掃射道她們身上時,總會令她們忍不住的竄起一股寒意。
“先生真是好酒量!”
露露邊笑道,手邊慢慢的下移,卻在移到小腹時,被一把抓住,隨即被扔了出去,狼狽的跌在地上。
“滾!”
陸承佑看也不看她一眼,冰冷的聲音隱含着怒氣和不耐。
嬌嬌趕緊爬起來離開,而坐在他腿上的露露愣了一愣,也慌張的下來,匆匆離開。
陸承佑揉了揉有些抽痛的額角,又招手拿了一瓶酒,不用杯子,直接灌了起來,酒液流出來,浸溼了他的衣衫,他卻無暇罔顧。
他,只想喝醉。
喝醉了就能不想她了,也不會想她和杜宴楓在一起巧笑盼兮的模樣了,他也能正常呼吸了!
喝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