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他走進一家服裝店,立即就有長相甜美的店員走過來。
“兩位請!”
何蔚藍是第一次進這麼高檔的服裝店,一時間被這裡的奢侈裝潢和價格不菲的衣服震住了,像個剛進城裡的農村小孩子一樣,傻愣愣的看着,表情毫不掩飾驚異。
“何小姐。”
何蔚藍聽到有人叫她,轉過頭去,只見女店員手裡拿着一挑白色裙子,笑着說:“請跟我來!”
她下意識去找陸承佑的蹤影,在靠近試衣間的休息處看到了他,正在低頭翻看着什麼。
店員小姐又笑着請一次,她纔跟上去。
走出試衣間,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華麗的背景下,女孩的臉色顯得很不協調,她看着那雙眼睛,那雙眼睛也看着
她。
突然,她被人用力一轉身,她看到的卻是另一雙靜如寒潭的黑眸,那雙眸子像打量商品一樣上下打量一番,又隨手
指了指鞋櫃的一方,店員小姐意會,走過去拿出一雙鞋子。
“小姐,請您試一試這雙鞋,與您這條裙子很搭配。”
當她全副武裝的走出來時,她聽到店員小姐的讚美,看到他輕輕揚起的嘴角。
陸承佑隨手捻熄香菸,站起身,示意店員拿來一串珍珠項鍊。珍珠瑩潤潔白,聖潔美麗,與裙子的華貴相得益彰。
他親手爲她戴在脖子上,掩飾那裡的纖細和空蕩。
看着她的眼神,如同至高無上的天神俯視人間——自己最完美的藝術品,然後滿意地點點頭,“很漂亮。”
的確漂亮,超過六位數的行頭,怎能不漂亮?
這一刻,他站在她的身後,手貼着她脖子的動脈,彷彿在試探那裡血液的溫度。
他的手很冷,神色之間不見親暱。
她看着鏡子裡,他淡漠得近似無情的眼,笑得風輕雲淡的臉,心卻微微刺痛起來。
“你好像很怕我?”
陸承佑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對何蔚藍說道。
“你爲什麼會救我?”
何蔚藍沒有回答,反而問了他一句。
陸承佑狀似深思的想了想,忽然輕輕一笑:“不知道,可能是因爲你身上的某種氣質吧!”
這個答案更讓何蔚藍捉摸不透,只是她沒再問,低下頭繼續吃。
兩人離開餐廳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她的神經繃得太緊,時間太長,到了這緊要時刻,卻沒了力氣,靠在椅背上感到疲倦極了,好像一個奔波了很久的
旅者。
她好像做了一個夢,夢的內容卻記不大清楚了,依稀看到了一個小女孩,一個人孤獨的站在大雪紛飛的黃昏裡。
這個夢她做了多久,不記得了。
恍惚中有人在聽耳邊低聲說着什麼,那溫柔的語調,像是在訴說一場刻骨的愛戀。
何蔚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看看周圍,這是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她有些摸不着頭腦,明明記得昨天
和陸承佑在一起的,怎麼又回到了這裡?
正疑惑時,陌笙走了進來,看來是剛洗完澡沒多久,頭上還包着浴巾,倚在門框上,何蔚藍詢問的望過去。
“是陸承佑送你回來的,回來的時候,你睡得很沉,好像很累的樣子。”
何蔚藍想了想,依稀記得她在車上睡着了,難道他們沒有去賓館?
她驀然驚醒般,拉開睡衣看了看,潔白一片,而且身體也沒什麼不適感,她心裡不禁一鬆。
陌笙冷哼一聲,頗爲不滿的怨責道:“雖然你現在沒事,但是不要心存僥倖。不知道那個陸承佑在玩什麼把戲?”
是啊,她怎麼能心存僥倖呢?
上次也是因爲心存僥倖,結果呢,還不是一切成空!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不是昨天,也會未來的某一刻!
但是,即便如此,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的!
這樣的情形持續多長時間了,有一個多月了吧!
無論她心裡怎麼期望,對着上帝如何禱告,他的賓利依舊停在樓前那棵高大的木棉樹下,明明是低調的灰色,但在夕陽的映照下,竟有種眨眼的光芒。
而她沒有權利說不,當初沒有,現在更沒有。
每天她都會坐在那個冰冷的會客室裡,然後是他悄無聲息的出現,接着是餐廳,飯後,如果有心情的話,他會在這
她到海邊,但通常他會把她丟到車上,而他則像個夜遊者一樣,駕駛者他的坐騎,載着他的戰利品,油走在繁華而
嫵媚的城市裡。
他輕鬆自在,享受着夜風徐來,而她則無時無刻不是緊繃了神經,那種如坐鍼氈的煎熬,每一刻對於她都像是一個
世紀那麼漫長。
她知道他知道,可是那又有怎麼樣,或許對於他,她這種坐立難安,垂死掙扎的模樣更能讓他賞心悅目,所以他的
眉梢纔會挑得那麼恰到好處。
每次他的言語都不多,甚至很少與她眼神交匯,不說話的時候更是氣質冷峻,讓人無端地害怕,卻又不敢逃離。
他風度翩翩,彬彬有禮,從未有過逾矩的舉動,甚至連她的手都不曾碰過,依舊讓她草木皆兵。
他好像變成了她的影子,一個巨大的、黑暗的、安靜的影子。又像太陽下的那塊烏雲,不太大,也不太小,卻恰好
遮住了她所有的明媚。
她不相信他不需要應酬,名利場上多的是風花雪月。
她的消息再閉塞也知道,他行事向來低調,但令她更納悶的是,已經一個多月了,任何報紙雜誌上竟然沒有一點關
於他們的報道。
他是集團總裁,一手掌握萬千人的生計,看他有時在車裡還在工作,就知道他很忙,甚至日理萬機,但他就是能抽
出時間、有耐性、有興致將這場實力懸殊的追逐遊戲持續下去,並且樂此不疲。
她真的累了,這種曠日持久的精神壓力令她筋疲力盡、幾欲崩潰。
她現在寧可他對她兇相畢露,如她最初所想的那般強取豪奪、吃幹抹淨,一次將所有的賬目結算清楚,之後橋歸
橋,路歸路,各不相欠。
有時她真的懷疑,他是不是故意這樣待她,以此來折磨她那可憐的,緊張得如同絲線一般的神經。
她沒有他的無上權利,更沒有他的億萬財富,她只是一介平民,玩不起這個貓逗老鼠的遊戲!
“多吃一點,你最近好像瘦了。”
見她放下刀叉,陸承佑放下酒杯,伸手過去,卻被她側臉躲開。
陸承佑愣了愣,收回手,若無其事的端起酒,靠着椅背上,繼續喝。
她又拿起刀叉繼續,只是切,卻不吃。
刀碰瓷盤的聲音連續的傳來,發泄着她的不滿。
“如果是因爲工作的緣故,那就把她辭掉,我不喜歡太過單薄的女人!”
她的動作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他的口氣依然風輕雲淡,好像說着無關緊要的事情。
工作?
拖他的福,她還從來沒受到過這麼好的待遇!
“或許,下次出來的時候,你可以試着不要把‘勉強’二字這麼明顯的掛在臉上!”
何蔚藍渾身一震,猝然擡頭,她一心撲在牛排上,沒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而他也沒有看她,所有的心思都被眼前
那杯猩紅的酒吸引過去了,好像他的話只是隨口說說。
可是,她卻不能隨便聽聽!
一時間,好像連空氣都凝結住了,她的呼吸陡然間艱難了很多。
她低下頭,盤子裡的牛排早就被她倒弄個稀巴爛,她挑起一點,放到嘴裡,索然無味!
“下個月,我要去歐洲出差,你回去交代一下工作,準備一下!”
他甚至沒有問她願不願意,就此塵埃落定。
“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
他看了看錶,放下酒杯,將卡遞給侍應。
何蔚藍握着刀叉的手在發抖,這些日子,她在忍,一直忍,可是現在她實在忍不下去了!
她認輸了,她希望他給她一個痛快,也不要像現在這樣,他將她的神志折磨得血肉模糊,呼救無力,卻刻意延長了
處決的時間,唯獨保留了屠殺的權利。
這種如臨深淵的感覺,讓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對了,你有個妹妹在讀大學,是嗎?”
他忽然問,漫不經心的語調,確如一把利錐一舉刺進何蔚藍的心窩裡,手裡的刀叉掉下來,砸得盤子很響,她猛然
擡起頭,黑白分明的大眼裡盡是恐懼。
而他只是笑笑,溫柔的俯身將他扶起來,“怎麼這麼不小心,讓人家看笑話了!”
她蒼白着臉,而他執起她的手,修長的手指摩挲着那個銀質手鐲,忽而看着她一笑,“很漂亮,別人送的?”
“不知道。”
她陡然抽出手,另一隻手覆上去,不由自主的就又開始重複那個想要將手鐲取下的動作。
她因爲他的一句話,驚慌到六神無主的地步,自然也就沒發現,陸承佑的臉色一點點冷沉了下去。
車一到門口,何蔚藍幾乎是逃般就要打開車門衝出去。
“等等!”
她握住車把的手頓住,愣愣的回頭看他從身後拿出一個盒子,打開來,是一條鑽石項鍊,吊墜的款式是一顆心型。
他幫她戴上,何蔚藍本就皮膚白希,越發襯得鑽石熠熠奪目。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而他依舊風度翩翩,安適如常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甚至連笑容都沒有,淡漠的神
色如同那天的瀟瀟冷雨。
冰冷的嘴脣貼在她同樣冰冷的額頭上,兩個人的寒冷,如同荒原一般絕望。
對,絕望。
那一刻她感受到的便是絕望,有來自於她的,也有來自於他的。 wWW⊙тTk an⊙C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