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蔚藍稍微停頓一下,調了下呼吸,正要邁步向前時,手突然被抓住,緊接着身子在大力的拉扯下,向後退去。
何蔚藍看到杜宴楓陰沉的臉,驚得一跳:“楓、楓哥哥。”
“你來這裡做什麼?”
這個時候再撒謊已是不可能,何蔚藍乾脆都和盤而出。
“我來找哥。哥是不是在裡面?”
杜宴楓沒有理她,拉着她就朝前走。
“楓哥哥,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何蔚藍奮力的掙脫着,被他拖在地上,頭依然不停的回頭望着別墅,一遍遍祈求的喊道:“楓哥哥,你幹什麼,你放開我,我要進去,他,他受傷了,杜宴楓哥哥,啊,好疼!”
杜宴楓猛的使力,何蔚藍驚呼一聲,淚水漣漣的看着他,盈盈大眼裡盛滿了委屈和擔心。
“疼?有佑對你造成的傷害疼嗎?”
何蔚藍怔了怔,這才發現他陰沉的臉蓄滿了怒氣,黑色的眸底也閃爍着隱隱怒火。
“楓哥哥,你,你怎麼了?”
“我幹什麼?那你告訴你在幹什麼?你要去看誰?那個受傷的男人是誰?”
杜宴楓忍不住對她咆哮起來,看到她微微顫抖的身軀,又挫敗的轉過身。
“楓哥哥。”
杜宴楓沉吐一口氣,忽的回身握住她的肩膀,黑不見底的眼眸如兩汪深潭緊緊的鎖着她。
“藍藍,那個男人是陸承佑,,是個冷血不懂愛的男人,是個膽小懦弱的男人,是造成你一切痛苦的根源,你靠近
他只會更痛苦。”
何蔚藍兩眼怔怔的望着他,臉色蒼白透明,長長的翹睫在夜風裡輕輕顫抖着,心隨着她每一句話都劇烈的疼痛着,嘴脣顫抖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藍藍,你不是說,不想再痛苦嗎?那,就不要進去,聽楓哥哥的話,只要看不見,心就不會疼!”
杜宴楓見她一動不動,失神的娃娃般,壓下心裡的疼痛,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着。
不會看見,心就不會疼!不會看見,心就不會疼!
何蔚藍不停的在心裡說着,空着的手,卻無所適從,無意識的插入口袋裡,觸摸到一個堅硬的東西,身體卻驀地僵
硬下來,轉身又要跑過去。
“藍藍。”
杜宴楓拉住他,開口說話的語氣已經帶了些許的責備和無奈。
何蔚藍微微笑了,眼睛裡帶着淚花,“楓哥哥你錯了,這三年來我一次也沒有見過他,可是我無時無刻不在疼。楓
哥哥,你讓我試一次,讓我靠近他,我想知道那樣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痛了。
杜宴楓閉上眼睛,沉沉的嘆了一聲,道:
“你爲什麼要這麼傻?爲什麼明知道那可能是個痛苦的深淵,還是要往下跳?”
淚水咯得她眼睛澀疼澀疼的,如一粒沙子般摩擦着脆弱的眼珠,她去笑得很美好。
“因爲我沒得選擇,因爲我想要呼吸,因爲我想要活下去!”
杜宴楓將她緊摟在懷裡,心疼的喚着她的名字。
“藍藍!”
何蔚藍任淚水流到嘴邊,鹹澀的滋味讓她的笑多了些孤注一擲的味道。
“楓哥哥,或許那可能不是個深淵而是我的救贖呢?”
“你也說那是可能了。”
“所以我想試一試,楓哥哥,讓我進去吧!這是我的選擇,你會尊重我的,是不是?”
杜宴楓久久的沒有說話,也沒有鬆開她。
何蔚藍輕輕的推開他,朝他笑了笑,轉身朝公寓裡走去。
聽着樓上的聲音逐漸消失,李嫂纔敢鬆一口氣的坐下來,剛坐下來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以爲是杜宴楓,連忙站起來走向門口,看到迎面跑過來的何蔚藍,驚訝道:“小,小姐!”
“李嫂,我哥呢?他的傷怎麼樣了?嚴重不嚴重?”
“小姐,少爺他……”
李嫂的話沒有說完,屋子裡突然傳來一陣響聲,何蔚藍一愣,邁腿就朝屋裡跑去。
李嫂愣了一會兒纔想起來楓少爺囑咐的事情,忙跑着追上去。
“小姐。”
“李嫂!”隨後出現的杜宴楓喊住,目光看向屋裡,嘆聲道,低沉的聲音透着無奈和疲憊,“讓她進去吧!”
“可是,楓少爺,少爺他……”
杜宴楓當然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眸光斂了斂,沒有說什麼,沉默着走進屋裡。
“李嫂,醫生有沒有說什麼?”
杜宴楓忽然頓住腳步,側身問道。
“成醫生說,少爺的外傷沒有大礙,上些藥休息幾天就行了,只是少爺喝酒太多,傷到了胃,成醫生昨天臨走前特
別囑咐這段時間一定不能讓少爺喝酒,可是,我一個下人根本管不住少爺,又不敢打電話到陸宅,楓少爺你也不能
總待在這裡。”
杜宴楓沉默着沒有說話。
李嫂又問:“楓少爺,小姐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杜宴楓沉吟片刻道:“她應該是跟蹤你過來的。”
李嫂一驚,難道小姐看到她回麗璟苑了,想到楓少爺之前的囑咐,不禁心生自責:“楓少爺,對不起,我太大意
了。””
雖然她不明白爲什麼楓少爺不想讓小姐知道少爺受傷的事情,但是她隱約也從陸宅聽到了不少關於楓少爺和小姐的
事情,而且從她伺候照顧小姐,少爺的日子裡,她總覺着少爺雖然厭惡小姐,可是對小姐又似乎不僅是厭惡那麼單
純,現在看楓少爺這麼做,難道少爺對小姐是……
李嫂心裡一驚,擡頭髮現杜宴楓已經走到屋門口,收了收心神也跟了過去。
何蔚藍站在門口,手幾次扶上門鎖,卻幾次猶豫的垂下,心跳得厲害,撞擊胸腔的力道大得連她的手都不可抑制的
顫抖起來。
她那麼決絕,那麼義無反顧的做了選擇,爲什麼這個時候竟會感到害怕?甚至想要着遠離?
是因爲知道他就在裡面,就在與她只有一門之隔的地方,因爲距離太近,所以隱藏的疼痛就顯得格外的沉重,重到
她找不到眼前的路,一心就又想着要遠離嗎?
可是,遠離就感覺不到疼痛了嗎?
不,很疼,她已經深切的感受到了一千多個日夜,不想再承受那股蝕心之痛,所以她才站在了這裡!
一聲輕響打破了她的思緒,本能的,想都沒想,手微微一使力,那扇擋在她面前的門被推開了!
一股濃重的菸酒味兜頭撲了過來,昏暗的臥室裡依稀繚繞着煙霧,忍着嗆鼻辣喉的菸酒味,何蔚藍輕輕的走進去,雖然走得很小心,可是腳依然會碰到滾動的酒瓶,乒乓作響。打開電源,臥室裡的情景一覽無餘,地上到處滾動着酒瓶,酒液在地毯上浸出深深的水漬,未燃盡的菸頭,抖落的菸灰,帶着血絲的紗布,枕頭,拖曳至地面上的被褥,入眼的一切都是凌亂的。而在窗前的寬大躺椅上,陸承佑衣着凌亂的趴着,垂下的手裡還拿着一瓶酒,酒液正從微傾的瓶裡緩緩流出。
眼眶逐漸潮溼起來,是因爲太過濃重的煙霧,還是那掛在他額頭上太過刺眼的血紅紗布?
何蔚藍走過去,每走一步,她與他的距離就近了一步,可是那近在眼前的身影卻越來越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只是心底熟悉的疼痛!
終於,她走近了他!
她不知道,她已經多長時間沒有見過他了,她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她也記得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情景,那些熟
悉的畫面清晰如鏡,而如今,他就在她面前,很近很近的距離,一伸手就可以碰觸的距離,可是,那烙在心底的臉卻模糊了。模糊到她記不起那雙微眯的黑眸曾在經隱藏着怎樣的冷酷刺透她的心房在,模糊到她記不起那完美的脣角曾經勾起怎樣一抹無情的弧度嘲笑着她的愚蠢,模糊到她記不起那張單薄的脣曾經說出怎樣殘酷的話狠狠的撕碎了她的尊嚴,在那麼多模糊的記憶裡,唯一清晰的就是他俯身在她耳邊輕柔的說,你是我的,別想着逃離我。
手指在撫上他緊閉的雙眼時,清淚潸然而下,紅脣輕顫着。
“你說得對,我逃不掉,真的逃不掉!”
陸承佑迷糊中似是感受到了臉上輕微如風的觸摸,動了動。
何蔚藍忽的繃住,屏着呼吸,心跳得飛快,那麼靜的空間裡,她似乎可以聽到胸腔被撞擊的聲響,一下一下的,似
要破腔而出。
陸承佑並沒有醒過來,而是將頭仰靠在躺椅上,血跡斑斑的臉完全呈現在燈光下,有些可怖猙獰。
何蔚藍見他不動,輕呼一口氣,擡起手去綁手臂上散掉的紗布。
“藍。”
一聲輕喃逸出,沉重如千斤震得何蔚藍腦子一片空白,胸口陡然傳來一股被重擊般的悶痛,疼痛之餘,欣喜竟悄然
掠起。
他,是在叫她嗎?
何蔚藍怔怔的望着他,直到手背傳來溫熱,才驀然回神,發現他額頭的傷口因動作而出現開裂,鮮血順着額際直往
下流,立即站起身,想要將他扶到*上。無奈何蔚藍身子太過單薄,勉強可以將他扶起,踉蹌着剛走幾步,不小心
腳下絆到一個酒瓶,何蔚藍驚呼一聲,兩人倒了下去。
背上撞到酒瓶,火辣辣的痛,而陸承佑的重量又全部壓在了她身上,何蔚藍只覺得身子似是被壓碎一般,尤其是膝
蓋,劇痛難忍。
聞聲趕來的杜宴楓見狀,趕緊跑過來,扶起陸承佑,少了身上的重量,何蔚藍深吸一口氣,想要站起來,可是膝蓋
太痛,整條腿都軟了起來,幸好李嫂及時扶住纔不至於跌在地上。
“小姐,你沒事吧?”
何蔚藍緊咬牙關,豆大的汗珠滲出額際,滑過蒼白失血的臉頰,依然擡頭虛弱的笑道:“我沒事,李嫂,扶我到*
前!”
杜宴楓已經將陸承佑安置在*上,看到那些裸露在外的傷口,血跡斑斑,幽暗的眸裡深沉難諳,終是沉嘆一聲,
道:
“李嫂,把醫藥箱拿上來!”
何蔚藍坐在*前,靜靜的望着*上昏迷的人,額頭上滑落的血絲乾結在一起,膠粘着縷縷黑髮,緊貼在污跡斑斑的
額頭上,堅毅的下巴布滿了青澀的胡茬,嘴角處有着明顯的青淤紅腫,雖已不復往日裡的凌厲冷酷,但狼狽不堪的
面容下依然散發着令人無法忽視的強硬氣息,壓迫着她的每一次吞吐。
“你的腿受傷了,我來幫你包紮一下吧!”
不知什麼時候,杜宴楓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的紅腫的膝蓋,輕聲道。
何蔚藍沒有吭聲,看到李嫂已經拿來了醫藥箱,連忙站起身接過醫藥箱,“李嫂,給我吧!”
李嫂爲難的看了看杜宴楓,而趁此空擋何蔚藍則側過身子將醫藥箱奪了回來,打開來就開始找藥,撕紗布。
“楓少爺,小姐她的腿……”
杜宴楓沉默的看着仔細包紮傷口的何蔚藍,胸腔裡堵得難受,卻又找不出發泄的出口,半天,長吐一口氣。
“李嫂,你忙了一天,下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和藍藍就行了!”
李嫂點點頭,又回頭看了看何蔚藍,才走出去。
陸承佑雖然陷入嚴重的昏迷沉睡中,但依稀聞到了熟悉的清香,油走在臉上的熟悉的觸摸。
是她嗎?
他多想睜開眼睛看一看,可是又害怕一切在他睜開眼睛的瞬間消失無影蹤。有過太多這樣的夢境,因爲每一次都抵
擋不了心裡的思念,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看,可是,那種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感覺總會一遍復一遍的重演,不會因爲重
復而感到麻痹,卻因爲積累而愈加沉重。
這次的夢境如此真實,真實得仿若她就站在他面前,真實得仿若他一伸手,就可以觸摸那張噬他骨的容顏,真實得
仿若他輕喚一聲依兒,她會盈盈笑着點頭。
“藍。”
一聲不自覺的輕吟從那乾裂的薄脣裡逸出,輕得入落葉*水面,卻清晰的傳入了何蔚藍的耳邊,沾染血跡的纖細
手指顫抖的撫上他緊抿的脣瓣,冰涼一如的她記憶中的溫度。淚水滾落下來,落在他緊閉的雙眼上。
她的聲音哽咽而顫抖。
“我在這裡。”
驀然的灼熱讓陸承佑眼皮動了動,心裡突地騰昇着一股無法抑制的衝動,如地獄的烈火一般,灼燒着他的心。卷長
的睫毛輕顫兩下,緊閉的眼皮微開一條縫,模糊的視線裡,一個剪水側影逐漸清晰。
烏黑的亮發,柔美的側顏,細密如羽毛的翹睫,盈盈滑落的淚珠,每一個輪廓,每一道弧度都是他心底難忘的美,
也是他心底無法抹滅的痛。
眼上的灼熱依在,他知道那是疼痛的溫度。
因爲無法說出,所以只有流出,因爲疼痛太重,所以這淚水才這麼多,那麼燙!
眼前的她是真實的嗎?
杜宴楓看着低頭輕泣的何蔚藍,擔心她的腿傷,上前一步。
“你的腿需要包紮!”
何蔚藍閃電般的移開手指,擦了擦眼淚,才轉身笑道:
“楓哥哥,我沒事,我……”
見他變了臉色,何蔚藍乖乖閉嘴不再說話,任他將她抱起,走出去。
陸承佑擡起的手緩緩垂下,嘴角輕輕扯出一抹似有若無的嘲諷,閉上眼睛。當心底深處涌起如被煉獄烈火燒烤般的
疼痛時,緊閉的眼角緩緩劃出一行水痕。
是滴在他眼睛上的她的淚水,還是涌出他心底的無法掩藏的痛苦?
何蔚藍回頭望過去,依稀看到那逸出眼角的一行淚水,心口針刺般疼痛起來,攥起的手指刺入柔軟的手心裡,閉上
眼睛,淚珠顆顆盈落。
那淚水,是他在哭,還是她在哭?
杜宴楓把何蔚藍抱到她的房間,放到躺椅上,看了看她破裂絲襪覆蓋下紅腫得厲害的膝蓋,道:“你坐着別動,我
去去就來。”
何蔚藍哦了一聲,點點頭。
何蔚藍看着熟悉的傢俱,熟悉的擺設,甚至可以聞到熟悉的味道,往日的一切如洪水般涌上心頭,無論是她想忘記
的,還是無法忘記的,在她再次踏入這個房間時,一切已不是她所能掌握。
當她第一次踏入這個房間時,她不知道自己會經歷什麼,承受什麼,可是當她帶着滿身傷痛再次回到這裡時,她依然不知道她會經歷什麼,遭遇什麼。
也許,就是因爲不知道,所以纔有了勇氣往前走一步,即使知道前面荊棘滿地,依然心存想望的可以看到海闊天
藍。
杜宴楓拿着醫藥箱走進來,見她呆呆的愣着,怔愣的眼眸顯然已陷入了悠遠的思緒,連他進來都沒有發現。黑眸沉
了沉,杜宴楓輕嘆一聲,徑自走到她面前蹲下來。
“雖然沒有流血,但紅腫得太厲害,可能內裡有了淤血,需要及時處理,否則後果很嚴重。”
杜宴楓也不看她,低着頭,邊說邊打開醫藥箱,熟練的拿出藥膏繃帶,消毒水。
“把絲襪脫下來!”
何蔚藍愣了愣,臉騰的一熱,手下意識的護住裸露的肌膚,但見她始終陰沉着臉,咬了咬脣,也不敢反駁,只得乖
乖的,慢吞吞的把膝蓋處的破裂的絲襪再狠狠的撕開,露出圓潤但紅腫的膝蓋。
杜宴楓擡眼看了看她低垂的臉,紅得似火,羞怯彆扭之意盡顯,也不再說什麼,脣角微微上揚,低頭開始處理傷口。
“怎麼傷到的?”
“呃?哦,我,我自己不小心碰的。”
何蔚藍愣了一下,垂下頭小聲道,仔細觀察者他的表情反應,果然如她想的一樣,面無表情,卻沉得可怕。
吞了吞口水,何蔚藍神色緊張的問道:“楓哥哥,你在生氣?”
杜宴楓沒有擡頭,甚至連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下。
何蔚藍知道他在生氣,心裡也澀澀的,輕咬了咬脣,不再吭聲,只是明媚的大眼裡盈滿了傷心和歉疚。
杜宴楓包紮好傷口,收拾好醫藥箱,起身。
“你見過他了,也看到了,他並無大礙,有李嫂照顧就行了,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何蔚藍想也不想的急道,不停的搖頭,蒼白的臉上顯現着急切的神情,而腦子裡全都是陸承佑滿身傷痕的樣子,耳
邊一遍遍回想着他沉痛模糊的囈語。
杜宴楓頓住腳步,停了一會,轉身望着他,黑眸深處微光閃現,隨即又被深深掩斂,只是滿臉沉色的盯着她。
“楓哥哥,我不要回去,我想留下來,他受傷了,我要照顧他。”
何蔚藍聲音軟了下去,近似祈求的說道,蒙着薄薄水意的眸裡也閃爍着期盼渴求。
杜宴楓看着他,半天沒有說話,在她終於忍不住要站起身時,他忽的轉身離開。
“我去叮囑李嫂,一會兒我來接你!”
“不,楓哥哥,我不要跟你回去,我要照顧哥哥,楓哥哥,我不要離開,我還有很多話要問他,我不要離開……”
何蔚藍拖着腿跑出去,卻只看到他毅然離去不回頭的背影,扶着走廊欄杆,緩緩坐了下去。慌亂不知如何是好的眼
眸在四處遊移了片刻後,停在了陸承佑房間緊閉的門上,亮光一下,隱着些許欣喜和堅定。
杜宴楓交待李嫂一些事情後,上樓,見打開的房門裡空空如也,心裡一驚,四下找了起來。
沒人!
杜宴楓蹙着眉頭走出房間,在觸到一扇緊閉的門時,眸子又沉了幾分,邁開步子走上去,修長有力的手指扣在桃木
門上。
“藍藍,開門!”
何蔚藍原本是貼在門上的,一聽到聲音觸電般的跳了起來,緊張的望着晃動的門鎖。
“我知道你在裡面,聽話,藍藍,跟我回去!”
杜宴楓的聲音裡已有了隱忍的怒氣,卻依然強作鎮靜。
“不,楓哥哥,我不回去,我求求你,你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何蔚藍隱約感到門的震動,快速的上前一步,緊抵着門,害怕再遲一秒,門就會被撞開。
“楓哥哥,我不出去,我等了三年了,我不會回去的,求求你不要逼我!”
何蔚藍不敢大聲說話,臉緊靠着門,眼睛注視着*上醉得不省人事的陸承佑,低聲嘶啞着,哭泣的抽噎聲,使得那
聲聲哀求如同她盈淚的羽睫般輕顫着。
杜宴楓閉上眼睛,握了握拳,沉默一會,忽睜開眼,沉怒喊道:“李嫂,把鑰匙拿來!”
李嫂早就瞄出情況不對,此刻見他滿臉黑色,唯唯諾諾的應道,去拿鑰匙。
何蔚藍知道他是真的動怒了,心裡雖愧疚,卻抵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澀,顫抖着把門輕輕拉開。
“楓哥哥。”
杜宴楓看了她一眼,眸光閃了閃,卻沒有說什麼,轉身下樓。
李嫂拿着鑰匙急忙走出來,看見兩人一前一後的朝外面走,無奈的搖搖頭,輕嘆一聲。
杜宴楓坐進車裡,既不讓她進來,也沒有讓她離開,就那麼沉默的盯着夜色,昏黃燈光下的夜色有些烏蒙,似有青煙繚繞,涼意絲絲透出。
何蔚藍站在門外,緊張的搓着手,低着頭,時不時的會擡起略顯紅腫的眼,偷瞄一下隱在陰影中的側臉。不知道這
樣反覆了幾次,直到杜宴楓轉頭看了他一眼,她才動了動,打開車門坐進去。
杜宴楓並沒有立即開車,狹窄的空間裡,沉默無處不在的蔓延着。
夜裡陰溼的寒氣在前車窗上打上一層濛濛的水汽,房子也隱約起來,只有二樓一扇昏黃朦朧的窗戶,在濃重潮溼的
夜色裡顯得愈加的明亮刺眼,刺得她眼睛生疼,黑白大眼晶亮而朦朧,似是夜的寒氣滲進來,氤氳了她的眼。
杜宴楓餘光掃到她擱在膝上絞握的纖手,黑色絲襪的映襯下,手蒼白得透明,手背上殘留着未擦乾淨的血跡,殷紅
得如夜裡妖嬈綻放的紅薔薇,已是成痂,卻緊緊的貼着,彷彿它們本身就是一體。
“繫上安全帶!”
杜宴楓冷沉道,兀自繫上安全帶,正要發動機器,一雙素手猛的橫過來,壓住他的手,輕微的顫抖着。
“楓哥哥,不要,你聽我把話說完!”
何蔚藍哀求的望着他,濛濛水汽漸漸聚集,一滴滴滑落下來,滴在他深色的袖口上,隔着衣服,他卻感覺到了一股
火燒的灼熱,心裡滾滾涌動的憤怒之火蒸發不了那些許清液,反而一點點被湮滅下去。
心裡驀地升起一股煩躁,杜宴楓皺眉轉開視線,黑沉冷凝的眼眸深如幽潭,放在方向盤上的手緊扣着。
何蔚藍見他不說話,心裡稍許鬆了一下,慢慢的放開手,視線也輕輕的轉移開來,同樣盯着看得到卻看不清的夜
色。
“楓哥哥,我以前問過你,我是不是很傻,你從來都是一笑了之。你也總是會我說怎麼會這麼傻,楓哥哥,你實話
告訴我,你是真的覺得我很傻嗎?”
杜宴楓的眼皮動了動,一抹幽光一閃而逝,眼眸裡卻多了些許難言的沉重和無奈。
“傻,很傻,天下第一大傻瓜!”
何蔚藍轉頭望着他冷硬的側臉,輕輕的,嘴角漾出一抹微笑,朦朧得如隔着輕紗,微弱的弧度卻透着太過沉重的蒼
涼。
杜宴楓看着她那笑容,心裡就堵得慌,看向濃重如墨的夜色,道:“你呢?是不是也覺得自己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