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又過六日,向來斷案如神的朱允堂卻在這六日中毫無所獲,沒有一點動靜,這彷彿從側面更加證明了掖庭之中流傳着的鬼魅之說。
這一日。宇文端化主動邀約其在花廳下棋。朱允堂一進得花廳來行了君臣之禮後,便坐到了宇文端化對面,執白子下了一步棋:“皇上今日召臣前來,恐怕不只是下棋這麼簡單。”
“近日裡掖庭之中鬼魅之說傳得沸沸揚揚,一個稀鬆平常的三等芳柔用的珠釵,都可以弄得人心惶惶。朕還指望着你來爲朕降妖除魔呢。”宇文端化沒有擡頭,目不轉睛地盯着棋盤。
“呵呵,珠釵本無罪。有罪的是人心。”朱允堂輕輕一笑,模棱兩可地答了這麼一句。
“現下這花廳之中只有你我二人,嵐君和小李子我都打發出去了。你這幾日查到了些什麼,總該透個底了吧。”話音剛落。黑子擲地有聲落在棋盤上。瞬間。便有兩顆白子被其提去。
“仵作對那姑娘做了屍檢,發現這姑娘身體上沒有明顯傷痕,又在口鼻處發現不少污物。估摸着,就是落水溺死的。至於這姑娘的身份……排查了整個掖庭,卻發現並不止一個宮女不知所蹤。皇上,您說這還查是不查。”
“……都有哪家宮人交代不出去向。”宇文端化聞言,落子的手微微一頓,這才輕輕將黑子放下。
“雎鳩宮中,失蹤兩人;冷宮中,失蹤一人……”朱允堂慢條斯理地提了一個黑子,便將一個宮閣的名稱報了出來。林林總總算來,竟然有十餘位不知所蹤的宮人:“這還是沒有清查那些太監侍從的結果。”
“這掖庭之中的污糟事,我多少都聽過些,只是沒有真憑實據,只能睜隻眼閉隻眼。卻沒想到,竟然被你給掀出來了。”宇文端化無可奈何地用手指了指朱允堂。
“那依皇上意思。其他的無頭命案,還管嗎。”朱允堂微微一笑,看向宇文端化拱手輕問。
“自然,但不可打草青蛇。查到結果以後也無需伸張,但凡將證據呈於我。”說到這兒,宇文端化又特意頓了頓才道:“至於婉娩閣那邊的案子,你該快快查個水落石出纔是。婉婕妤。定然是無辜的!”
“……那,下官便先從冷宮裡失蹤的那位,開始查吧。”朱允堂到底是個聰明人,分得清輕重緩急。此話一出,關於這些個事情的談話便暫時告一段落,二人沉默着下了一會兒棋,這才又出聲:“聽說皇上昨日不顧太后懿旨。還是進了婉娩閣。”
“這消息未免也傳得太快了吧。”宇文端化好氣又好笑地看了朱允堂一眼:“你說說看,你都聽到了些什麼。朕赦你無罪。”
“他們會說些什麼,皇上應該心裡早有所料,又何須臣下複述。”允堂微微搖頭,一如既往地溫潤如玉,不見任何慌張怯懦的神色:“說來說去,無非都是些對婕妤娘娘不利的言論罷了。”
“一羣烏合之衆。”說到這兒,宇文端化將棋子一把擲向棋盤,玉做的棋子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噹之聲。
朱允堂見狀,趕忙離座跪在了地上:“請皇上息怒。”
“朕的私事,豈容他人置喙?是不是西疆一平定,暫無戰事給他們閒的?敢情好,那朕就擬幾道摺子,讓他們去中原和江南去治水患、募銀子吧!”
“……皇上,這等差事您平日裡給了他們,他們自然不敢妄言。可是眼下正是在這風口浪尖……怕是又要謠言四起了。請皇上三思。”朱允堂皺着眉頭,對着宇文端化深深一拜,長跪不起。
宇文端化惱怒地將雙手撐在棋盤上,看着那一盤亂棋,心中憤恨久久不能平靜:“允堂,我還真是有些後悔了。何需揭竿起義,何需直搗王都,何需當這九五之尊?現下……我就連喜歡一個女人都不行,之前也是,現在亦是……”
“皇上……”宇文端化說得實在可憐,讓朱允堂的聲音都忍不住顫抖。
“行了,朕知道了。”安慰的話還未出口,宇文端化便擡手阻止了他:“道理,朕都懂,朕不會肆意妄爲的。你下去吧,此去好好將婉娩閣的差事給辦妥了,旁的,朕自有安排。”
“……臣下告退。”朱允堂見其已經對自己下了逐客令,只得默默離開。剛出了御書房的他,一個轉身,便往長寧殿去。
朱綺羅早就已經在那兒等候多時,一見着他便忍不住問道:“如何,皇上怎麼說。”
“皇上說,查。”朱允堂看了自己妹妹一眼,見她臉上露出一絲歡喜的神色,又馬上補了一句道:“不過他那個意思,分明是要先查清楚婉娩閣的事情。其他宮裡失蹤宮女的蹤跡,雖說也要查,卻不能打草驚蛇。”
“也是,旁的宮裡的主人系出名門,均是大家閨秀。即便是一個小小宮女的命,也不足以將她們治罪。不過這婉娩閣……”說到這兒,朱綺羅不動聲色地看向朱允堂:“哥哥,皇上這是讓你無論如何都得洗脫婉娩閣殺人嫌疑的意思嗎。”
“你瞧你說的。”朱允堂頗爲反感地搖了搖頭:“皇上只不過是讓我秉公辦案罷了。”狀坑上號。
“秉公辦案?”對於這幾個字,朱綺羅很是不屑一顧:“好一個秉公辦案,這倒是讓我提起興趣來了。很想瞧瞧,若是偏偏那殺人嫌犯就是上官玉致,皇上又該如何自處?”
“你什麼意思?”朱允堂一愣,待到反應過來時,不禁寒毛直豎:“爲兄奉勸你一句,莫要在這個時候任性。”
“任性?怎麼會?”朱綺羅對着朱允堂微微一笑,看起來是那般皓?明目:“本宮不過是好奇罷了。”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還請皇后,好自爲之。”朱綺羅越是表現出一副童叟無欺的模樣,朱允堂便越是有不好的預感。
“哥哥也是。”朱綺羅淡淡一笑,並沒有多留他的意思,反倒是叫阿瓊直接送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