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細雨將歇。
張雨茹正在桌前習字,朱允堂便推門進來了。
“娘娘,打擾了。”
“給朱大人賜坐。”張雨茹含笑道。復低下頭來繼續練字。
“娘娘好興致,不知娘娘是在臨摹什麼帖子?”朱允堂剛一落坐,便打開了話匣子。
“無非是隨便寫寫罷了,讓朱大人見笑了。”說罷,張雨茹便將手中毫筆擱置在一旁,提步走到了朱允堂的對面坐下:“本宮宮中的那些個侍從,可都已經問過話了?”
“都一一問過了,便只剩下娘娘您和這位一等芳婉了。”朱允堂嘿嘿笑着,看了一眼站在張雨茹身旁冷若冰霜的暮然。
“那麼,還請朱大人快些開始吧。”張雨茹伸出手來做了個請的姿勢。她太過冷靜,讓朱允堂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敢問娘娘,三日前的晚上您在做什麼,娘娘可還有印象?”
“三日前?”張雨茹目不轉睛地盯着朱允堂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悠悠地應道:“本宮不太記得清了,若是記得沒錯,應該是在宮裡呆着,哪裡都沒有去。”
“哦,若是如此,便只有你宮中的人能爲你佐證了。”本來朱允堂說得這句話不帶任何傾向,暮然卻在一邊聽得不是滋味。
“大人,那女屍不是昨天晚上浮出水面的嗎,您怎麼問我家娘娘三天前的事兒了。”
“那個女屍確實是昨晚上才浮出水面的沒錯,不過經過初步驗屍,卻發現是在三日以前就沉到水面下的。”朱允堂答得意味深長。駭得暮然半天沒了動靜。倒是張雨茹仍然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就好像一開始她便知道朱允堂會這麼回答一樣。
“這麼看來,倒是有人故意而爲之了。說不定是打算沉潭毀屍滅跡,壓根就沒想到會讓這屍體有浮出水面的一天。”張雨茹這般說着,事不關己的模樣讓朱允堂更是迷惑了。
“依在下看來,兇手當初是這麼想的沒錯。可是,天不遂人願。”夾叉場血。
“不該說這麼說,應該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纔是。”說着,張雨茹又看向了允堂:“朱大人莫非就問完了?”
“嗯,請問娘娘,昨天夜裡,可有聽到什麼異響。”
“異響……”張雨茹偏着頭想了好一陣子,這才道:“並沒有注意到什麼異動,這幾天夜裡都在下雨。動靜可大。但凡是有什麼異響,都被這雨聲給淹沒了。”
“也是。”朱允堂點了點頭,深以爲然:“那麼娘娘昨日也是一日都在宮中嗎。”
“正是。”對此,張雨茹沒有說更多。
朱允堂見狀,忍不住又多問了一嘴:“可有人爲你作證。”
“自然是有。不僅有奴婢們爲娘娘作證,皇上也可以。”還未等張雨茹答話,暮然就迫不及待地站了出來,頗有些得意地看向朱允堂:“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向皇上再驗證一遍。問問皇上,他是否果真一夜都留在了咱們婉娩閣裡。”
“多謝這位姑姑提醒,下官自然會這麼做的。”暮然雖然無禮,朱允堂卻依舊微笑以對:“那麼,下官先行告退了。”
“大人慢走。”張雨茹跟着他一道起身,一路送到了閣門口。這才發現門外站着一干帶刀侍衛。見到二人前來,不但不下跪,反倒是都異常警惕地瞧着張雨茹。
“這……是怎麼一回事。”朱允堂一愣,看了看這帶刀侍衛,又瞧了瞧陪自己一起出來的張雨茹。
“這些侍衛莫非不是大人請來的嗎?”朱允堂的文話也讓張雨茹摸不着頭腦了。
“當然不是!”朱允堂連連擺手,拼命想要撇開關係:“若是娘娘心中有疑問,下官大可以代娘娘去問上一問。”話畢,他果真便要上前去與侍衛攀談。
“不必了。”自朱允堂否認的那一刻起,張雨茹便已經猜到了個大概:“既然不是大人您請來的,估摸着便是皇后娘娘或者太后娘娘了吧。”
“……可是,下官還未曾將此事與皇后娘娘稟告。”朱允堂皺了皺眉頭,似乎是要脫開嫌隙般,如此說道。
“何需大人去說,這女屍一浮出水面,定然便是鬧得人盡皆知了。悠悠之口,猶如黃河決堤,如何去堵呢。”張雨茹輕嘆一聲,說出來的話樸實又殘酷,竟然讓能言善辯的朱允堂再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那……下官就此拜別。”朱允堂沉默片刻之後,向着張雨茹作揖道,轉身便帶着自己的隨從踏出了婉娩閣的地界。身後,還依稀傳來帶刀侍衛看似恭敬卻又趾高氣昂的聲音。
“婕妤娘娘,太后有令,婉娩閣即日起與外界封鎖,閣內之人不得隨意出入,閣外之人除刑部辦案官吏之外也不可有人肆意進入,還請娘娘與閣內一等侍從遵太后懿旨。莫讓小的們爲難。”
“本宮知道了。”張雨茹淡淡應了一句,伸手攔住了欲與這些侍衛理論的暮然:“也請各位無論如何遵循太后懿旨,就算皇上來了,也不放行。”
張雨茹的回答讓侍衛面面相覷,這才恍然大悟,意識到一件事:雖然眼下這婉婕妤是不討太后的喜歡,可是她卻還是皇上的心頭肉啊。
“娘娘……小的們,也是奉命行事。”侍衛統領面色有些發白,立馬就服了軟。這一次,張雨茹卻並沒有和顏悅色的答話,身子一扭,便頭也不回地帶着暮然往閣內走。
“好利的一張嘴,看樣子,她也不見得會吃虧。”跟在朱允堂身邊辦案的刑部左侍郎晏安如是評論着,話音剛落,腦袋就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哎呀!朱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晏安吃疼地摸了摸頭,悶聲嘟囔着。
“後宮妃嬪,豈是你可以隨意評論的。”朱允堂冷眼看着晏安,直到對方的腦袋徹底耷拉了下來,這才收回自己冷冽的目光。
“好好好,那麼請問朱大人,咱們這又是去哪兒?依臣下看,這彷彿也不是往下馬處走的路啊。”
“……長寧宮。咱們,去一趟長寧宮。”朱允堂說罷,也沒管晏安如何摸不着頭腦,就徑直往皇后朱綺羅的寢宮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