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顓頊推測的那樣,宇文端化這幾日完全沒有動靜,完全是爲了張雨茹在忍。看似風平浪靜的這幾天裡,衆朝臣卻吃盡了苦頭。
宇文端化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但凡是丁點的錯誤,也可以讓他大發雷霆。慢慢的,關於宇文端化性情大變的消息也傳到了掖庭裡。
朱太后本想着聽之任之,可又覺着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到了謠言滿天的第九日,老太太終於還是妥協了,主動召了宇文端化前去。
“給母后請安。”應召而來的宇文端化看起來跟沒事人一樣,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大大出乎太后的意料之外。
看着這樣的他,朱太后禁不住好氣又好笑:“聽說皇兒最近被這天氣給鬧的,火氣可大着呢。怎麼?到母后面前來。卻是這麼一番模樣了?”
“那定是誤傳了,母后,謠言止於智者,莫信纔好。”宇文端化掀起眼皮來,話裡有話地答道。
朱太后臉色微變,心有怒氣,卻最終隱忍不發:“皇兒好膽量,用這些個計策都用到了你母后身上。現如今母后如你所願,主動將你召來了,皇兒到底意欲何爲,也該開門見山地和母后說說了吧。”
“兒臣不敢。”雖然太后一開口,火藥味甚濃,宇文端化卻依舊一副淡然的模樣,神色上不見任何慌張的味道:“兒臣從未想過要在母后身上用什麼計策,母后爲何會這麼想。兒臣着實覺得奇怪。”
“你若果真沒有其他的話說,那便先行退下了吧。”厭倦於宇文端化的虛與委蛇,朱太后一揮袖,便打斷了他那些迂迴推諉的話。
宇文端化沉默片刻之後,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太后:“母后,您還打算關玉致關上幾日?”
“哼,你終於還是問出來了。”朱太后斜睨了他一眼,帶着些恨鐵不成鋼,又帶着些無奈:“怎麼能說是哀家要關婉婕妤,婉娩閣不祥,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更何況,她的地界出了命案,沒有查清楚之前。婉娩閣早晚都是要封的。難道這些,皇上不知道嗎?”
“因命案封婉娩閣,也該是刑部先遞摺子到兒臣這兒。母后這般,便是先發制人的意思了。至於說婉娩閣不祥也可以成爲其被封的理由……”說到這兒,宇文端化邪氣一笑。帶着幾分不屑:“那也就是說,朕的殿閣若被觀星監稱爲不祥,也是要被封的不成?”
“胡鬧!”宇文端化話音剛落,朱太后便拍案而起。驚得四周那些在伺候着的人均戰戰兢兢地跪了下來:“你是當朝天子,九五之尊,怎麼可以拿自己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相提並論。”
“九五之尊,當朝天子嗎……”宇文端化垂下眼來,細細咀嚼着這一句話,覺得尤爲諷刺:“母后看來是忘了,兒臣當這九五之尊當朝天子。也不過是幾年的光景。”
“你……你真是……”朱太后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看着宇文端化的眼神又驚又怒,就好像宇文端化說了多麼大逆不道的話一樣。
宇文端化垂下眼來,不想再看朱太后這痛心疾首的模樣,向朱太后行了個禮後,便退出了鸞鳳殿。這一次,朱太后並沒有攔住他。
他剛一出來,洛嵐君便跟了上去:“皇上……您和太后……”
“無礙,來之前,朕便知道會鬧成這樣了。”宇文端化擡手截住了洛嵐君的話頭:“她怎麼樣了?還是在閣內不能出一步嗎?”
“嗯。”洛嵐君點了點頭,表情有些複雜:“娘娘看樣子心情還不錯,偶爾還會出閣來散個步什麼的。可是因爲現下小花園也被封了,她又不能出自己的地界……能走動的地方,不過方寸。”
宇文端化聽罷,牙一咬,一扭頭又是悶不吭聲地往前行。
“皇上,您這是要往哪兒去。”看着宇文端化氣沖沖的樣子,洛嵐君也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
“自然是去那個所謂有煞的婉娩閣。朕倒要瞧瞧,誰敢攔着朕!”宇文端化冷聲一哼,帶着幾分孩子氣。洛嵐君知道他脾氣倔強,也就不再說什麼勸慰的話了。
……夾狀反血。
婉娩閣被封,其他宮中妃子卻並沒有歡呼雀躍。相反,大家都因着要排查這個女屍的身份,而愁雲密佈。其中尤爲顯得心神不寧的,當屬雎鳩宮的萬菁菁了。
“怎麼樣,都排查完了嗎。”萬菁菁手中一直攪着那錦帕,翹首以盼着錦瑟的到來。
“嗯,咱們宮中,確實未少一人。娘娘請放心。”錦瑟點了點頭,算是給了萬菁菁一個定心丸吃。
“哼,朱氏兄妹這一次可真算是強強聯手,一箭雙鵰了。”萬菁菁鬆了一口氣後,說起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來時,表情顯得異常陰冷。
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這一次的清查各個宮中人數,擺明了便是給了朱綺羅一個摸清各宮底細的機會。但凡誰家宮裡曾經有侍從莫名失蹤了的,多半就會是個把柄落入朱綺羅手中,日後任她拿捏了。
“……奴婢剛也去打探過了,排查還在進行,已經到了完顏貴人宮中了。之前的幾個貴人宮裡,也不曾有宮女缺失的情況。”錦瑟順着萬菁菁的話說道,有些緊繃的她看起來好像很緊張,總是不由自主地將雙手來回抓弄。
“哼,也不知道那些個宮裡的主子是想了什麼偷天換日的法子,真是苦了她們了。”萬菁菁冷哼了一聲,無意間一瞟,正好瞧見錦瑟滿頭大汗的模樣:“你這是怎麼了?什麼事瞎緊張成這樣?”
“……娘娘,她們說……那具女屍打撈出來的時候,手裡……攥着個珠釵。”錦瑟神秘兮兮地將一隻手伸到自己眼前,說完這話後,才慢悠悠地將緊緊攥住的拳頭張開。
“什麼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錦瑟那陰測測的表情給嚇到了,萬菁菁氣急敗壞地一拍桌子,力度大得讓那些放在桌子上的茶具都彈了起來:“照你這麼說!莫非還是鬼拉她下水的不成!那你倒是說說!這個冤死的女官是誰!那個拉她下水的女鬼又是誰!”
“……奴婢知錯,請娘娘息怒,娘娘息怒。”錦瑟見萬菁菁勃然大怒,趕忙跪了下來連連磕頭,只求能夠平息她的怒火。
萬菁菁急促呼吸着,瞪着一雙大眼瞧着一直在其腳下磕頭的錦瑟。沉默了半晌,才頗爲煩躁地揮了揮手袖子道:“行了起來吧!以後這些昏話,便不要亂說了。禍從口出。”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錦瑟點頭如搗蒜,剛站起身來,就見得一個三等芳婉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娘娘,錦瑟姑姑。”小宮女一一行禮之後,又對着萬菁菁跪了下來道:“娘娘,婉娩閣那兒有動靜了。”
萬菁菁聞言,心中一跳,趕忙問道:“說,出什麼事兒了。”
小宮女遲疑地看了萬菁菁一眼,這才慢騰騰地答了萬菁菁的話:“……皇上……去了婉婕妤那兒。”
“什麼?”萬菁菁愣了一下,只覺得心尖被人狠狠掐了一下,疼痛難忍:“你是說……皇上去了婉婕妤那兒?進去了嗎?”
“進去了。”小宮女尷尬地點了點頭,硬着頭皮答道。
“好,好啊!”萬菁菁踉蹌退後了幾步,邊笑邊哭着將桌上的茶杯拿起狠狠往地上一砸。瞬間,碎片四散:“他竟然爲了她……連太后的命令都願意違抗……這個上官玉致,果真是個妖精。”
“……娘娘,您可要注意身子啊……”錦瑟見她如此,生怕她氣壞了身子,上前輕聲勸慰,卻被她冷冷一撇,生生將話憋了回去。
“去,你去請太醫來。”萬菁菁將眼淚一抹,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又回覆了平靜。
“這是爲何?娘娘您可有哪兒不舒服?”這突如其來的命令讓錦瑟有些摸不着頭腦,只得訥訥出聲。
“她婉娩閣既然不祥,我雎鳩宮離她離得這麼近,自然會有所影響。難道不是嗎。”萬菁菁說罷,便自顧自地回到了裡屋躺着。
錦瑟與那小宮女面面相覷之後,只得依着萬菁菁的吩咐,去杏林苑請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