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後,張雨茹變得異常嗜睡,一睡就是大半天。睜開眼時,暮然便早就準備好了膳食在一旁候着了。
“娘娘起了?”這一日張雨茹一睜開眼,又見到暮然在木桌前佈菜。淡淡的飯香飄來。讓她有些食指大動。
“你這日日都準備這麼多,真真是把我當成了吃完了就睡、睡了又吃的豬嗎。”張雨茹讓暮然扶着自己從牀榻上起來,慢慢走到桌前坐下。一張嘴,便把在一旁伺候着的侍女逗笑了。
“沒規矩。”暮然先是輕叱了一聲,等到周圍安靜了下來,這纔回過頭來討好地看向張雨茹:“這不是看娘娘您一天只吃上一頓嘛……娘娘身子金貴着呢,自然得多吃點。”
說着,暮然又朝張雨茹的碗裡夾了幾筷子菜。張雨茹瞪着那堆在瓷碗裡如山高的菜,又擡頭看了一眼暮然,一臉的無奈。提箸的當兒,突然她便想起了宇文端化:“皇上這些日子……有來嗎。”
慕然聞言,揮了揮手,讓其他人退下了,這才輕聲說道:“這幾日皇上都沒有來過,只是偶爾李公公會過來一趟。吩咐奴婢們要將娘娘伺候好了。”
“他果然還是生我氣了。”張雨茹一怔,心裡苦澀,卻並不怨他:“也罷,不來就不來了吧。我心裡也明白。”
“娘娘……”暮然以爲她說這樣的話是賭氣,還想多寬慰幾句,張雨茹卻擺了擺手,不讓她再說下去。
正在這時,在外屋伺候着的小宮女推門進來後,畢恭畢敬地向着二人行了個禮:“娘娘。德妃娘娘來了。”
“她?”張雨茹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楊青璇竟然會主動上門來找自己。斟酌再三之後,她還是打算與她見個面:“快請德妃娘娘進來吧。”
“是。”小宮女領命之後,趕忙轉身出去了。
暮然在一旁皺着眉頭,臉上盡是疑惑擔憂的神色:“真是奇怪了,平日裡也沒見着來過幾次的人,偏偏在這個時候上門。娘娘……您可要小心些纔是。”
“恩,我知道。”張雨茹點了點頭,下意識地將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一刻鐘後,張雨茹更衣出來時,德妃已經在小廳裡坐着品茶了。
“姐姐真是好興致,也就你登門拜訪的時候,還會看看妾身養在這小廳裡的幾尾魚了。”張雨茹臨進門前,特意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見楊青璇正一臉興致勃勃地瞧着那在青花瓷水缸裡遊着的金色錦鯉,這纔有了這樣的感嘆。
“這不是在等妹妹你嗎。旁的事情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就四處瞧瞧了。”楊青璇一擡頭,正好瞧見張雨茹向自己走來,只見她羞赧一笑,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姐姐今兒個來……是有何事相商啊?”張雨茹瞟了一眼桌子上擱置的食盒,對楊青璇的來意更生出幾分好奇。
“哦,觀瀾宮的廚子燉了好些燕窩蓮子羹,本宮瞧着這些東西真真好,也正是妹妹愛吃的,便拿了一些過來。”說着。楊青璇看了綠珠一眼。綠珠見狀,趕忙上前將那羹湯從食盒裡取了出來,放在二人面前,一共是兩碗。
“這……可是要謝謝姐姐了。”張雨茹看了一眼那熱氣騰騰的羹湯,嘴上道謝,卻並沒有伸手去拿。
見她這樣,楊青璇心下了然,先拿起碗來喝了一口:“這羹湯做得極其甘甜,蓮子雖然沒有去芯,卻嘗不出一點苦味。妹妹你不嚐嚐。”
“燙,還是涼會兒再喝吧。”張雨茹笑了笑,突然轉過頭來對暮然吩咐道:“暮然,你去本宮臥室裡將那包冰糖拿來,本宮聞着這味道。似乎還不夠甜。”
暮然一愣,沒想到張雨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連忙便領命出去了。
“綠珠,你在外頭守着。若是見暮然回來了,便稟報一聲。”暮然前腳剛走,楊青璇便又將綠珠給支使了出去:“如此一來,咱們總算可以不用那樣假模假式地說話了吧。”
“德妃娘娘來找我,總不是爲了送一碗平淡無奇的蓮子羹那麼簡單吧。”張雨茹莞爾一笑,伸手拿湯匙舀了舀那羹湯,卻並沒說其他的。
“聰明如你,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楊青璇苦笑過後,又躊躇了一陣,這才支支吾吾地開了口:“你可知道……尉遲璟請命出征的事情。”
“……他出徵與否,與我何干。再說了,在這深宮之中,我不似德妃娘娘這般有人脈眼線,又何以知道前朝之事。”張雨茹拿着湯匙的手一抖,心似針紮了一般疼。
“看樣子,你便是知道了……”楊青璇咬了咬脣,沉默了半天,這才又輕聲問了一句:“可否求你……去勸勸他,不要在這個時候出征。畢竟,我的妹妹她……”
“德妃娘娘,麻煩您清醒一些,瞧瞧在您面前的這個女人她是誰?她是當今皇上的女人,她是這後宮之中的婕妤,卻偏偏不是那個香消玉殞的張雨茹!爲什麼,我便要去勸尉遲將軍不要出征,他又如何會聽我的?”還未等楊青璇說完,張雨茹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沒有給楊青璇將話說完的機會。
“我知道,這件事是強人所難……”楊青璇嘆了一口氣:“所以在來之前,我便已經想好了。既然我是要你做一件勉爲其難的事情,那麼我就應該拿一件對等的事情交換……若是尉遲璟能不走,我便將端木府當年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如何。”
“……你爲了自己妹妹的幸福,甘願放棄整個家族了?”張雨茹不可置信地瞧向楊青璇。
“只不過是還原一個事情的真相罷了,何足爲奇。更何況,那些事情說了又如何,根本不足以撼動這大樹根基分毫。”楊青璇閉上眼,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倒是提醒我了。”張雨茹看着她挺得筆直的後背,咬了咬牙,上前一步來到了她的身側:“要我去說服尉遲璟可以,但是……我要你把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寫下來,爾後簽字畫押。”他介剛亡。
“你……”楊青璇聞言一驚,只覺得有些發涼。她猛地轉過頭來看向張雨茹,步搖叮噹作響,躁動不安:“你想做什麼……”
“你不就是想做些什麼挽留你妹妹的幸福嗎。可你也應該清楚,這分明就是在爲難我……我的那個孩子是怎麼沒的,我又是怎麼死裡逃生的……這些跟你的妹妹到底有沒有關係,至今都還是個謎。”張雨茹說到這兒,禁不住咬牙切?:“而今你竟然求我來成全她?那你總該給我一些讓我心動的代價。”
聽着張雨茹的話,楊青璇望着她的眼神愈發變得恐懼。在她的眼裡,張雨茹早就化身成了一隻復仇的惡鬼:“冤孽……真是冤孽啊……”
楊青璇深吸了一口氣,無奈地低下頭來。張雨茹循着她的眼神望去,卻見她從袖裡拿出了一枚白玉蘭玉佩:“這是……他給我的東西,我一直都好好藏着,莫說忘記他了,分明就是想要時時刻刻記着。現下,我將它交給你,便是將我的命交到了你的手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張雨茹後退了一步,並沒有伸手去接。
“……以我命,換我妹妹一輩子的幸福,可以嗎。”楊青璇見張雨茹警惕地望着自己,突然笑開了。她的眼裡,似乎有淚光閃爍,讓人看不清楚她眼裡掩藏着的情緒。
“好。這東西,我便暫且收着了,事成之後,你和端木家的那些恩恩怨怨,我便姑且一聽吧。”說着,張雨茹便從楊青璇的手裡接過了那枚玉佩。
“謝謝。”在張雨茹轉身的一剎那,她彷彿聽到了楊青璇低聲道謝的聲音。她微微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將端木涼還在世上的這件事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