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浣遇刺的消息傳到宮裡,讓張雨茹有些慌亂不安。似是心靈感應一般,就在她六神無主的時候,宇文端化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猶如天降。
“你都知道了?”見着張雨茹在屋子裡漫無目的地踱步。宇文端化便知道,自己還是來遲了一步。不過至少自己選擇在這個時候過來,是無比正確的。
“她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張雨茹聽到宇文端化的聲音,連忙抓住了他的雙手,滿眼擔憂地瞧着她。
“她沒事。”宇文端化伸手撫了撫她的髮髻,就好像是在揉搓一隻貓一般:“林子書在,怎麼會讓她有事請。”
“那就好,那就好……”張雨茹聞言,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是……可是爲什麼她剛踏入後唐的地界,便被人行刺了?”
“行刺之人是他們北國的侍從。大概是當初擁護別的王子上位的餘孽。”宇文端化抿了抿脣,沒有再說其他。所以張雨茹並不知道,赫連戰的上位是有多麼惹人爭議。據說這兄弟十人,就沒有幾個最後留在了王城,死的死。走的走,赫連戰分明就是踏着旁人的屍骨,雙手沾滿兄弟姐妹的鮮血,才能坐在這王位之上。
“這就難辦了……雖然說她此次前來帶來的侍從不見得個個有嫌疑,卻已經不是人人都可以信任的了。皇上,您打算怎麼做?”這擔驚受怕的心思一放下,張雨茹的思緒也變得縝密起來。
宇文端化讚賞地看了她一眼,摟着她一邊慢慢往小桌邊上行,一邊說道:“所以我打算下一道旨意。讓王妃暫留於這掖庭之中居住。”
“這麼安排倒也妥當,就算那些人中再有細作,想在別國的王宮裡下手,實在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情。任他技藝再高超,都要先掂量一下輕重纔是。”宇文端化所說,便是張雨茹所想。
然而短暫的歡喜過後,張雨茹便又失落起來:“只是這麼一來,我與阿浣,難免會在宮裡碰上,那又該如何是好。”
“現在想這些也無濟於事吧。倒不如順其自然,或許事情遠沒你想的那麼糟糕。”宇文端化側過身子來瞧着她,見她又皺起了眉頭,便伸出手來爲她輕柔撫平。
在他修長的手指碰到她的額頭的一霎那,張雨茹臉上便有了一抹淡笑:“你說得是。那就順氣自然把。”他史反號。
……
驛館內,大夫給尉遲浣包紮了傷口之後便抱着藥箱退下了,林子書拄着劍坐在外屋。瞧着尉遲浣映在屏風上的剪影,眼神變得愈發的深沉。
“沒有護住王妃的周全,還請王妃降罪。”待到侍女們伺候尉遲浣更衣完畢之後,屋子裡便只剩下了他們二人,林子書這纔開口說話,且還是些客套話。
“之前邊說了,不是你的錯。”尉遲浣掀開簾子,從內屋走了出來,林子書見狀。慌忙要站起身來,卻被尉遲浣一個眼神止住了:“將軍且坐下吧。這裡沒有外人,你我之間,又何需分什麼君臣。”
“可是……可是隔牆有耳,王妃一人孤身在外,若是因爲臣下的關係被人誣陷詬病。臣,一世難安。”林子書一本正經地向着尉遲浣行了個禮。
尉遲浣眉頭微微一皺,心是痛了,卻沒想象中的那般撕心裂肺:“林將軍過慮了,此次跟隨本宮前來的人,既是北國的死士,也是本宮與王上的親信。他們,不會亂嚼舌根的。再說了,王上從娶本宮的那一日起便知道。本宮是有婚約的,這並非是什麼秘密。”
尉遲浣說得坦然,卻讓林子書皺起了眉頭:“你……”
“子書哥哥是不是想說,你怎麼還跟以前一般莽撞?”尉遲浣問這句話時,微微斜着頭,像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林子書見她在自己面前露出了這番可愛模樣,只得沉默地點了點頭。
這樣的尉遲浣,讓他根本不忍心責備。
“早就不是以前的阿浣了,子書哥哥應該從剛剛開始便有所體會呀。”尉遲浣輕笑了一陣之後,就坐在了一邊的小凳上,與林子書隔了幾步遠地說着話。
“……他,他對你……還好嗎。”
“自然是好的。”一提到赫連戰,尉遲浣便笑開了,見林子書似乎不信,她又多加了幾句:“你可知道此次我爲何會來後唐?其一,自然是去祭拜兄長;其二……我其實,是替他來借兵的。你說,若是他對我不好,我又怎麼不遠萬里而來,併爲他開口討兵權呢?”
“借兵?莫非突厥諸國又有異動?”林子書一愣,不由得站起身來,看向尉遲浣。
“自從北國與後唐結盟之後,突厥諸國便甚爲不安。此次集結兵力,侵擾北國邊界,也是阿戰早有預料的事情。他本不允許我前來後唐向後唐皇帝表明借兵之意,是我硬要來的。”尉遲浣垂下眼,在林子書面前說這些,她有些尷尬。可是事到如今,似乎又不得不表露自己的真實來意。
“這麼說起來,突厥諸國此次的軍隊很是難纏?”林子書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是否是因爲,北國的大太子……逃亡到了那兒。”
“嗯。”尉遲浣點了點頭,擡起頭來看着林子書:“旁人皆說是阿戰冷血無情,爲了爭奪王位不惜一切代價。又有幾人知曉,北國太子並非是被他流放,而是因爲叛國弒父之罪叛逃到了突厥諸國的。”
“……皇家內苑的爭鬥,向來便是如此了。兵刃可以殺人,人言更是如此。可是,後唐剛與南疆打完仗,軍隊尚需修整。你此次前來,怕是要空手而歸了吧。”
“那便是命。”說到這個本該沉重的話題,尉遲浣卻輕輕一笑,似乎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那一刻,林子書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再過半個時辰,咱們就啓程前去皇宮。還請王妃先行準備一下,臣告退。”不想再去細想,林子書煩躁地站起身來,對着尉遲浣匆匆一拜,便舉步離開了房間。
門一關一合之後,尉遲浣無奈地低下頭來,眼睛垂下,言語之間盡是無奈:“終究,我還是負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