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各個宮裡都憑空出現了那枚女人用的珠釵,可是大家都對此事諱莫如深,一時之間,掖庭中的氣氛也甚是詭異。自從立朱綺羅爲後。宇文端化便甚少來到張雨茹殿中,往往也不過是抽空來瞧瞧她,與她說說話,然後又在更?未鳴之前離開。
對此,宇文端化盡是愧疚,恨不能將自己所有的愛意與關心都傾注在張雨茹一人身上,反倒是張雨茹本人,對此沒有什麼感覺。
“別人都是想方設法地將他留在自己宮中,你倒是好,不留也不往外推。這莫非就是旁人常說的欲擒故縱?”顓頊總是這麼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張雨茹對自己的寢宮之內突然冒出個陰陽怪氣的聲音,也是見怪不怪了。
“若他總在我這兒過夜,你又怎麼能夠如此來去自如。”張雨茹頭也沒回,僅着着中衣坐在鏡前梳妝,暮然一干人等,早就被她給打發走了:“這幾日的裝神弄鬼,成效如何?”
“成效嗎。”顓頊若有所思,變戲法似地從懷中拿出了一枚珠釵:“成效便是幾個宮裡的娘娘都嚇得不輕,看樣子,虧心事沒少做。”
“怎麼會?”張雨茹一皺眉,側頭盯着顓頊手上的珠釵瞧:“莫非這玩意無特殊之處?若是這樣,那咱們做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嗯,是這麼個道理。”顓頊點了點頭:“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意義。”
“怎麼說?”見着顓頊故意賣關子,張雨茹倒也不催他。只是耐心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這各宮妃嬪的反應讓我忽然間明白一件事,或許這珠釵在這掖庭之中……象徵着什麼。所以我便去翻查了一下你們珍寶閣的檔案,竟然讓我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說着,顓頊的視線又落在了那枚珠釵上:“這玩意,竟然是宮中每個三等芳柔都會佩戴的飾物。”
“啊。”張雨茹恍然大悟:“難怪這些宮裡的妃嬪即便是被這鬧鬼的事情嚇着了也不敢伸張了,原來如此……看樣子,這每個宮裡都至少枉死過一兩個宮女纔是。可是如此一來……便有意思了,照你這麼說,小溪在我嫁進尉遲府前邊已經在那兒伺候着了,敢情從那時候開始,便有人在將軍府裡安插眼線了……這步棋,未免太過深遠。”
“我是覺着,這個棋子本應該埋得更深的,你懷孕時。遠還沒有到用她的時候……卻不知爲何,竟然便用了。”顓頊若有所思地說着,又將那罪證重新放回到自己的衣袖之中。
“還能爲何,橫豎便是有人對那個傳言上了心,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吧。”談到這些過往,張雨茹總用一種淡淡的語氣說着這些話。顓頊沉默地瞧着她,也不去多加安慰。事已至此,再多的安慰也無濟於事。
“尉遲府的那別院,現下倒成了尉遲璟經常呆着的地方了。”顓頊冷不丁地說道,張雨茹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忽然覺得這個男人與他戴着的面具花紋一樣,讓人生厭。夾估女血。
“就他一個人住那兒?”想起那天二人在下,他的悵然若失,張雨茹的心還是微微疼了一下。
“是。楊青綰現下正守着活寡呢。對於心高氣傲的她來說,這日子過得可真是折磨。”顓頊如是說道,聽起來似乎只是在單純談論這麼一件事情而已。
“他們如何,已經與我沒有任何關係了,你還是放多點精力在咱們的事情上吧。”還未等顓頊說完,張雨茹便先一步打斷了他。
顓頊聳了聳肩膀,識趣地閉了嘴。
“你既然這麼閒,不如再做一件事情怎樣。”張雨茹將妝面卸完之後,隨手便將用來潔面的帕子扔進了水盆裡:“索性你便穿上那三等芳婉的宮裝去各個宮裡晃上一晃吧。如何?”
這個主意分明是有報復的成分的,這妮子還真是睚眥必報。顓頊的眼睛眯了眯,身上散發着危險的氣息:“你這是讓我男扮女裝?”
“有何不可嗎。”張雨茹轉過身來瞧着他,帶着些挑釁,料定了這個亦正亦邪的男人不會傷自己半分:“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
“你就不怕我被人生擒了以後,將你供出來。”顓頊故意說道,帶着些許威脅的意味。
“你不會被抓起來的。後唐建國不過三年,可這個密道卻已經存在了百餘年。你既然知道這密道的存在,又怎麼會那麼容易被他們抓住呢。”
張雨茹輕描淡寫地說着,卻並沒有刨根問底。顓頊一陣沉默之後,看着她的眼神愈發深沉:“……那你覺着,從哪個宮開始比較好。”
“誰最不想讓別人懷上宇文端化的孩子,誰就最爲可疑。”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在這深宮之中,凡事都得步步爲營,小心謀劃。
“你與我想的一樣。”顓頊難得一笑,話音剛落,人就不見了。
張雨茹正奇怪他爲何跑得這麼快,外屋便傳來暮然的聲音:“娘娘,皇上來了。”
張雨茹聞言一愣,下意識地向牀榻之後看了一眼——若是沒有記錯,那裡似乎是有一個密道的出入口的。
“皇上。”腳步將近,張雨茹站起身來,向着宇文端化溫柔笑道:“皇上今兒個怎麼……竟然去而復返了。”
宇文端化被張雨茹問得有些窘迫,臉上現出些許尷尬神色:“我近日聽到不少關於掖庭出鬼魅的傳聞,正好今晚上又在下雨,電閃雷鳴的,心裡便放不下你……”
“啊,那些個怪力亂神的風言風語竟然也傳到皇上耳朵裡了。”張雨茹佯裝訝異地說道,又因着宇文端化是從楊青璇那兒聽來的這些後宮之事,忍不住便多了幾個心眼:“皇上如此愛戴臣妾,如此一來,怕是要惹各位姐姐不高興了吧。”
“就算我對你不聞不問,她們也會不高興的,由得她們去吧。”宇文端化一揮手,說出來的話帶着幾分幼稚:“對了,聽說那珠釵是憑空出現在各個宮中,也不知道你這兒是不是也出了這樣的怪事。”
“是吧。”張雨茹一轉頭,見暮然張口要答,立馬瞪了她一眼。暮然扁了扁嘴,低下頭來退到了一邊:“不過……臣妾看那珠釵也沒什麼稀奇的地方,再說了,掖庭之中就數那些封了三等芳婉的宮女最多,哪個宮裡有誰無意間掉了這麼個配飾,再平常不過了。所以,臣妾也沒太往心裡去。只是……聽其他宮的姐姐描述這件事兒,確實是讓人發怵。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什麼冤情。”
“哼,她們那麼怕又不敢捅到朕面前,當然是心裡有鬼了。”宇文端化聞言一哂,讓張雨茹禁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皇上今晚……在這兒過夜嗎?”忽然,張雨茹垂下了頭,輕輕問了一句。
她柔軟甜美的聲音好似是一根羽毛,騷動着宇文端化的心:“你若想讓我留下,我便留下。”
“這是說的什麼話,若叫旁人聽去,怕是又要惹人非議了。”張雨茹埋怨地看了宇文端化一眼,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伸手主動牽着他的手,緩步走進幔帳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