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已爲東宮皇后的朱綺羅在長寧殿中召見了各個宮中的妃子,作爲婉婕妤,張雨茹自然也在其列。不過好在朱綺羅似乎並沒有太去注意她這個總是帶着面紗遮住面容的奇怪女子。倒是和其他妃嬪有說有笑的。
不知不覺,大半天就這麼過去了。臨到午膳時,各個宮中的妃嬪先後起身告退,除了被朱綺羅點名留下的完顏貴人之外,其他人都沒有留在長寧殿中用午膳。
暮然跟着張雨茹一回到婉娩閣內,就打開了話匣子:“娘娘今日裡見着那新後,覺着如何?”
“看起來,似乎是個很和善的人。”張雨茹笑了笑,話裡有話:“說起來,我倒是覺着今日裡覲見皇后時。衆妃嬪圍坐在一起的氣氛怪怪的,看似祥和,卻不盡然。大概,是我多心了。”
“哪裡是娘娘多心,應該說娘娘心思細膩纔是。”暮然頗爲讚歎地看了張雨茹一眼,伸手便爲她卸下那些繁重的裝飾:“各宮妃嬪對於這個從天而降的皇后心裡到底是有多順服,咱們可不敢說。不過有一點很是肯定,淑妃娘娘不見得會買賬。今兒個表現出來的親暱,那都是逢場作戲罷了。”
說到淑妃萬菁菁,張雨茹突然便想到了之前她拜託顓頊執行的那個計劃:“近日掖庭之中可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可以說上一說的?”
“……娘娘怎麼這麼問?”暮然的手一頓,言語之間帶着些遲疑。
“沒有,便是覺着這幾日怪悶的,所以問問你有什麼趣聞罷了。”張雨茹佯裝無意地說着,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有趣的事兒。倒是沒有。嚇人的事兒,倒是有一件不知娘娘想聽還是不想。”暮然沉默了一會兒,爲張雨茹梳頭的手又開始活絡起來。
“但說無妨。”張雨茹輕輕笑着,饒有興趣地透過梳妝鏡看向暮然。
“其實就是……最近各個宮裡總是會有些女人用的東西多出來,仔細一問,卻又不是宮中任何人的。”暮然說到這兒,忍不住便打了個寒顫。
“那,咱們宮裡有碰過這個怪事嗎?”暮然話音剛落,張雨茹便立馬問了這麼一句。看似是因懼怕才問,其實她心中卻是另有想法。
“……咱們宮裡,也未能倖免。前些日子阿涼在打掃花階的時候撿到了個簪子,將她生生嚇昏了過去。”暮然哭喪着臉,老實應道。夾巨來圾。
“呀,竟然還有這件事。”張雨茹訝異地應了一句。便轉過身來拍了拍暮然的手道:“也虧你如此用心良苦了,硬是瞞着沒有跟我說。若當時與我說了,說不定下一個嚇昏過去的人便是我了。”
“娘娘說笑了。”暮然見張雨茹一臉慶幸的模樣,掩嘴笑了一陣。之前因爲談起這件事的沉悶氣氛也變得詼諧了不少:“真沒想到,娘娘也怕這些個東西。”
“鬼神有誰不怕的。還好。咱們沒做過什麼虧心事,所以也不過是怕怕罷了。”說到這兒,張雨茹若有所思地拿起梳妝檯上一支步搖,在手中翻轉玩弄着:“過兩天宮中食冷祭天的時候,咱們多乘一碗冷粥擺在花階上吧。不管是人還是鬼,在這宮中四處遊走的,多半都是可憐的。你說呢?”
“娘娘宅心仁厚。”暮然一愣,不覺間,看着張雨茹的眼神更是柔軟了些。
……
完顏若璃遵照朱綺羅的吩咐,在覲見皇后這一日專門帶了些江南特有的糕點前來。朱綺羅見了那些糕點先是一陣感懷,然後再又哭了個梨花帶雨並欽點了完顏若璃留下來陪她用午膳,一切看起來是那般順理成章。
飯罷,二人坐在長寧殿內,總算是言歸正傳地聊起了正事。
“你今日做得很好。”朱綺羅難得會讚賞人,可是這完顏若璃確實是一點就透,深得其心。之後自己在這掖庭之中有這麼一個得力助手,必然能夠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謝娘娘誇獎。全靠娘娘提點。”完顏若璃也是個知道收斂的人,不論朱綺羅怎麼和顏悅色,她都不敢鬆懈下來。
朱綺羅喝了一口茶,又用阿瓊遞來的錦帕擦了擦嘴,全然沒有之前在殿中見衆妃嬪時那般溫婉甜美的模樣:“別的話便不說了,今日特意叫你過來,無非便是想向你瞭解一下這各宮妃嬪的情況。”
“娘娘最想知道什麼呢?”完顏若璃擡頭看了朱綺羅,復又恭敬地低下了頭。
“先說這上官玉致吧。”朱綺羅一手襯着軟枕,有一下沒一下地玩着那軟枕上的流蘇,忽然開口道。
“上官玉致,品階雖然不高,現在卻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奴婢曾經打聽過,這婉婕妤家中歷來便是以做木頭傢俱生意爲生,老家是在江南金陵,家中共有二子一女,她排在最末。皇上之所以能夠遇見她,是因爲她恰巧來京爲其父尋覓京城分鋪的落腳點,恰巧那日皇上微服私訪,便就這麼……碰上了。”完顏若璃一邊說着,一邊小心觀察着朱綺羅的神色,見她臉色越來越陰沉,她硬是沒有將最重要的信息說出來。
見完顏若璃沉默,朱綺羅冷笑了一聲:“繼續往下說。”
“……是。”有了朱綺羅的授意,完顏若璃自然也敢開這個口了:“那上官玉致我遠遠瞧過一次,身形……與張氏並無二致。可惜妾身從未見過她摘下面紗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不是隻有身形像罷了。”
宇文端化如此寵愛這個上官玉致的原因似乎已經找到了,可是朱綺羅卻覺着有些不擔心:“照你這麼說,莫非就沒有人懷疑過嗎。”
“自然是有的。前些日子上官玉致被封爲婉婕妤時,各個宮裡的妃嬪都有送賀禮過去。據說,德妃和淑妃娘娘送的,都是當初張氏自己親手做的玉製用品。不過……也沒見婉娩閣內有什麼其他的消息傳來。”完顏若璃皺了皺眉頭,這樣的撲朔迷離,也讓她頗爲頭疼。
“呵呵,她們倆還真不是坐得住的主。既然衆人對她都這麼有興趣,咱們就靜觀其變吧。”
“是。但憑娘娘吩咐。”完顏若璃低下頭來,一如往常恭順地行了禮之後,便退了出來。
剛走出長寧殿的地界沒有多久,伺候着她的一等芳婉突然吭聲了:“娘娘爲何不與皇后娘娘說那珠釵鬧鬼的事情。”
“那件事……不能說。”完顏若璃咬了咬脣,一提到珠釵二字,無端端地便心煩意亂起來:“她本來就多疑,且還不信鬼神,若是讓她知道了,定會覺得有人已經知道了這些事情……”
“那,娘娘以爲呢?”那芳婉又問道。完顏若璃一臉沉重地搖了搖頭,用沉默作爲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