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尉遲府的楊青綰一直因爲萬常卿說得那些話而惴惴不安,直到一個月後,一切依然風平浪靜,她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又回覆了平日裡的刁蠻本性。
“夫人,您的藥膳已經熬好了,趁熱喝了吧。”柳枝端了一碗用來補身子的藥膳湯入得屋子裡來,湯蠱一打開,滿室清香。
“拿走。”楊青綰皺了皺眉頭,用袖子把?子一捂:“隔三差五就喝這玩意,真是噁心。”
“可是……”柳枝很是爲難地看了看那碗正在冒着熱氣的熱湯:“大夫早前便說過,您身子本性寒,若是不好好調理,恐怕……”
“說了不喝就是不喝!快拿走!”楊青綰異常煩躁地揮了揮手,柳枝見勸解無效,便也只好收拾了湯碗準備離開房間。
正在此時。尉遲璟推門而入,將室內的二人都嚇到了:“這碗藥湯……似乎沒有動過。”
尉遲璟開口說道,目不轉睛地盯着柳枝手裡的湯蠱瞧。
“回姑爺的話,夫人她……有些犯惡心,喝不下。”柳枝戰戰兢兢地應着,生怕自己一句話答得不合適,二人又劍拔弩張開來。
“哦,你放在那兒吧。”出人意料的,尉遲璟並沒有表現出絲毫不耐,只是揮了揮手,讓柳枝退了出去。
“是……”柳枝半是疑惑,半是擔心地從楊青綰的房間退了出去。
門剛一合上,楊青綰便冷哼了一聲:“大將軍平日裡不是日理萬機,沒空來這蒲草居里的嗎。今日怎麼突然有空造訪了?”
“平定西疆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最近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便來瞧瞧你。”尉遲璟一邊說着。一邊坐了下來:“身子……可還好。”
尉遲璟關心的話語讓楊青綰徹底心軟了,平日裡對他的怨恨也在霎那之間動搖了。楊青綰只覺得?子一酸,心中酸楚涌上心頭。木私麗弟。
“好?呵呵,尉遲璟你捫心自問一下,自從我有了這個孩子以來,你又是曾經過來過幾次?多數時間,怕都是呆在那個其他人都進不去的別院裡。黯然神傷吧。”
面對楊青綰的諷刺,尉遲璟只是沉默以對。不知爲何,她的這麼一席話讓他又想到了那日在掖庭裡碰到的那個女人。若不是他親眼所見,若不是對方矢口否認,他一定不會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昨晚上,我也是在那兒歇息的……”突然,尉遲璟開了口,說出來的話差點沒讓楊青綰背過氣去:“我又夢見她了,可是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卻發現……她的模樣原來在我的記憶裡已經變得模糊了,我竟然連她是長的什麼樣子都有些記不起來了……”
“你來我這裡說這些是什麼意思?莫非還讓我幫你記起來那女人到底是長得什麼樣子不成!尉遲璟,你也把我看得太大度了!”楊青綰氣極,伸手便將放在桌子上的湯碗打翻在地。
碎片分崩離析,好些都飛到了尉遲璟的身上。尉遲璟沒有躲,碎片崩到他臉上,劃開了一個小口子。
“啊!你沒事吧……”楊青綰眼睜睜瞧着那傷口滲出血絲來,心也在隱隱作疼。
“沒事的。”看着楊青綰關切的眼神,尉遲璟咧開嘴笑了笑。這麼一笑,血珠又滲出了些。他擡手將那些已經流出來的血水一抹,跟沒事人一樣,轉頭便又拿起了擱在桌上的碗來。給楊青綰一勺一勺的盛湯:“當初給你做這些藥膳,也並非全只是爲了你肚子裡的孩子……若是你身子沒調理好,我總是會擔心你在生產時出狀況。所以爲了我,爲了我們的孩子,你多少都要吃些。”
湯碗被他填得滿滿的遞到了楊青綰的面前,他突然溫柔的撫慰,讓楊青綰不知所措:“爲什麼……爲什麼你突然對我這麼好……你好久都不曾對我這麼好了,久得我都快要忘記,咱們開開心心在一起,是個什麼樣子了……”
尉遲璟沒答她的話,也許是不願意,又或者只是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只是用湯匙將湯水舀了些許起來,輕輕吹氣,放溫了之後才送到楊青綰的嘴邊:“喝吧,這麼一耽擱,倒也不怎麼燙了。”
這句話讓楊青綰着了魔,沒有多想,她便張了嘴,一口一口喝着那碗她極其厭惡的藥膳。一碗湯羹下肚,楊青綰的情緒似乎也平靜了些。
尉遲璟問她還要不要續,她只是搖了搖頭。
“以前,是我沒想通。現下,就算是我想通了吧。”尉遲璟說着,將空碗放在一旁。
楊青綰疑惑地瞧着他,實在不懂他到底是在說什麼,卻爲他突然轉變的態度感到受寵若驚:“你的意思是說……”
“咱們好好過日子吧。都別再鬧了。”尉遲璟垂下眼,看向楊青綰的肚子。突然,張雨茹站在細雪之中大腹便便的模樣在他腦子裡一晃而過——那是他西征之前,張雨茹送他出別院的情景。卻沒想到,這一別竟然是永別:“我應該好好珍惜眼前人的,而不是等到失去了再後悔莫及。”
尉遲璟喃喃說道,他分明是瞧着楊青綰的眼睛說出這些話的,可是楊青綰卻總覺得,他想瞧見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她。
她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如何?
至少,她活着。
楊青綰本來想要發火,卻在想到楊青璇的告誡之後硬逼着自己將火氣壓了下去。
“你能這麼想,便是最好的了。”楊青綰在說這句話時,心情複雜至極。高傲如她,又怎麼能容忍自己與尉遲璟之間還隔着另外一個女人?可這畢竟是對方主動求和,她又實在不忍心將這一切給破壞掉。
“嗯,今晚上,我便搬過來住吧。”似乎是爲了進一步表明自己想要與之和好的態度,尉遲璟如此提到。
“好。”楊青綰點了點頭,先將他送出了蒲草居門外。尉遲璟剛一走,柳枝與杜鵑便歡天喜地地進來了。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姑爺總算是開竅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杜鵑一進門就笑嘻嘻地說道,壓根沒有注意到楊青綰有些難看的臉色。
“這有什麼值得恭喜的嗎。他與我本就是夫妻,現下這些個天經地義的事情倒要被恭喜了,簡直可笑。”楊青綰恨恨說着,雙手緊緊攥成拳。
柳枝與杜鵑聞言,面面相覷,皆是不敢再說一句多餘的話。正在這時,杜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從腰間拿出了一封信箋:“夫人,這……這是剛纔門房送過來的信,說是有人專門送到尉遲府上來,點名要遞給夫人瞧的。”
“什麼人送的。”楊青綰順手拿了過來,翻看了一番,卻找不到半點楊家德印跡。
“不知道……門房也不太清楚,畢竟……是京城的信使送過來的。”杜鵑搖了搖頭,唯唯諾諾地答道。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楊青綰一皺眉,心裡本來就有些堵得慌,在接到這麼一封蹊蹺的信箋之後,更是煩躁莫明。
“是,奴婢這就告退。”柳枝與杜鵑連連點頭,不敢多逗留一刻。直到她們二人離開,楊青綰纔將那信箋打開,剛掃了那內容幾眼,她的臉色突然就變得慘白。
“……怎麼會是他。”楊青綰不可置信地又將那落款看了一遍,在確定了就是那幾個字之後,她忽然腳底下一軟,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