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東窗事發。
皇后朱綺羅被軟禁在常寧殿,且不準任何人前去探望,包括太后朱氏在內。一時之間,朱氏族人,特別是在朝野之中當差的。均是人心惶惶,遞交辭官奏摺之行爲成風。
對此,宇文端化的態度諱莫如深,除了準了幾個身居要職的人的奏請以外,其他人等的請辭一律不聞不問。如此一來,文武百官更是惴惴不安起來。
“皇帝,而今人心惶惶,待到楊萬兩家之事塵埃落定之後,你打算如何處置朱氏一族,處置皇后?”作爲朱氏一員,一直對此事持沉默態度的太后,終究還是坐不住了。上歲系弟。
“母后問這個問題好生奇怪。朱氏一族並未犯下任何滔天大罪,朕爲何要處置了他們?至於皇后。她栽贓陷害宮中妃嬪,謀害皇嗣。依律該怎麼辦,朕便怎麼辦。過兩日,大理寺卿便會擬相關的摺子呈上來,朕看過之後,便可下決定了。”宇文端化頭也不擡,只是在奮筆疾書。
“哀家知道,阿羅的這個後位,定然是保不住了。哀家只想求皇帝一件事,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還有你舅舅的面子上,留阿羅一條性命。”沉默片刻之後,太后嘆了一口氣,滿眼祈求地看向宇文端化。
“留她一條性命。”宇文端化聞言,擡起頭來,凝視自己的母親:“敢問母后一句。若是別的妃嬪幹了這樣的事,母后還會這般來求兒子,留那妃嬪一條性命嗎?”
“你舅舅身子骨一直都不好,這一年更是臥病在牀,就沒怎麼下地過。你若硬是不願意放過阿羅,至少也將她的性命留到你舅舅百年之後吧?”面對宇文端化的反問,太后無言以對,只是暗自悔恨於平日裡自己處事太過不留餘地,纔會給兒子留有這樣的反駁之詞。
“朕知道。所以朕準了允堂的請辭,讓他回去侍奉父親了。”宇文端化面無表情地答着,太后卻情緒激動地站起身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允堂請辭了?爲什麼?”
“大概是厭倦了吧。”宇文端化喃喃回道,忽然想到允堂在御書房議事之後。給他遞上請辭摺子時候的神情。那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哀傷與失望之情,讓人爲之動容。
“皇帝怎麼就準了?平日裡皇帝自己不都在說嗎,允堂註定是國家棟梁之才,必有大用嗎?”太后痛心疾首。情急之下,竟然將給朱綺羅求情一事拋諸於腦後了。
“朕的確說過。可是當允堂來遞辭呈的時候,朕又不得不準。他的摺子就在這裡,太后可要看一看?”說着,宇文端化便將那本奏摺揀了出來,遞給了太后:“或許太后看過之後,一切疑問都可迎刃而解,並且也不會爲一個罪婦求情了。”
太后聞言一怔,並沒有去接那奏摺:“他是不想審理自己妹妹的案子,怕自己會面臨兩難,所以才走的嗎。”
“……允堂是個聰明人。並且也是個剛正不阿的人。他審案子,從來是秉公處理,從未假公濟私。皇后的案子待到大理寺寫了罪狀折之後,早晚會移到刑部進行初步審理。屆時,你讓允堂如何自處?他早就想到了自己的兩難境地,知道除了母后之外,所有朱家人都會求他網開一面,可他又沒辦法昧着自己的良心,將親妹妹的種種罪狀視而不見。逃避,是他唯一的辦法。所以,朕也允了他。”
“看樣子,阿羅這一回,在劫難逃了。”話已至此,太后也知無力迴天。想起過往種種,禁不住雙眼痠脹起來:“皇兒,莫怪母親置理法不顧,等你到了母親這個年紀,大概也會這般的。”
宇文端化抿了抿脣,並沒有答話。正在這時,小李子慌慌張張跑進了御書房,手忙腳亂地跪在了地上:“皇上,皇后娘娘今早上懸樑自盡了,還好有宮女見着了,救了下來。人現下還在搶救着呢!”
“什麼?”太后聞言,猛地站起身來,帶着一羣人,慌慌張張地往常寧殿裡奔了。
……
當天下午,皇后自盡的消息,伴隨着皇后有孕的消息悄悄傳播開來。暮然跟張雨茹說起這件事情時,張雨茹正在屋子裡侍弄花草。
當聽到懷有身孕幾個字時,那花剪子差點就沒將那一株開得正好的蘭花給剪了去。暮然心裡忐忑地盯着張雨茹的背影瞧,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張雨茹依舊平靜。
“消息確切嗎?”
“千真萬確,奴婢專門找了在杏林苑當差的同鄉打聽來着。”暮然連連點頭道。
“那孩子,怕也就只有一個多月吧。”張雨茹細細想了想,這才又問道。
“嗯,娘娘說得沒錯,也就一個半月。奴婢猜,皇后娘娘一定是不曉得自己懷有身孕,不然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吧……”
暮然話音剛落,張雨茹便把花剪子放下了:“倒不盡然,皇上下了禁足令,一干人等,誰都不可進入。唯有出了這種事,杏林苑纔會派太醫過去。”
“……這麼說來,皇后娘娘又是使了手段了。這麼一目瞭然的事情,她就不怕皇上想明白了,更是不喜歡她嗎?”暮然疑惑地問道,見着張雨茹往軟榻旁邊走,趕忙跟上。
“反正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只要太后發現她已有身孕,便一定會不遺餘力地保她。至於皇上對她的厭惡,早就已經根深蒂固,她又何必在乎再多一點。”
張雨茹一針見血,說得暮然連連點頭。
“那……娘娘,咱們該如何應對。如此看來,皇后娘娘這一次莫非還可僥倖逃脫了不成?”暮然有些擔心地說道。
“死罪可免,活罪難赦吧。不過看在這孩子的份上,太后無論如何都不會讓皇上現在動她便是了。”張雨茹坐在軟榻上若有所思地答着,見宮女們已經捧了水過來給她淨手,這纔將手上的鐲子退了下來,放在一邊:“本宮估摸着,皇上今晚上會來,你們好好準備一下。晚膳,就多做些皇上喜歡吃的菜吧。”
“是。”一衆宮女行了禮之後,便又陸續退了出去。
張雨茹將那帕子揉在手裡,翻來覆去地擦着殘留在手上的水珠,直到全都乾淨了纔將帕子放到暮然的手上:“你來替本宮更衣吧,趁着有空,今日咱們去見見德妃。”
“德妃娘娘這幾日身子一直不好,臥病在牀不說,就沒怎麼下過地,娘娘要不要另擇吉日?”暮然嘴上雖然這麼勸,卻並沒有停下手上的活計,依舊在給張雨茹挑選着出去拜訪串門的衣裳。
“還是今日去看看吧。聽說萬楊兩家的案子就要塵埃落定了。如此一來,日後想要再見到德妃,怕也難了。”
暮然聽了這話,便低下頭來一心一意地爲張雨茹打扮,再也沒有說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