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雨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子衿閣裡時,她真的希望,自己腦子裡回憶起來的一切只是個夢。
可惜理智回覆的她卻不斷地自虐,反覆在心中叫囂着這一切都是事實。
“小姐……”守在一旁的春兒見她有了動靜,趕忙撩起牀簾來瞧個究竟。見張雨茹果真是恢復了意識,感動得幾乎要哭了出來。
“我睡了多久了。”張雨茹緩緩坐起身來,顯得異常平靜。
春兒一邊爲她拉開幔帳,一邊應着她的話:“小姐這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真是急壞了老爺。”
“……是麼。”張雨茹看着春兒那張焦急的臉,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姑爺呢?”
“我在。”還沒等春兒回覆,尉遲璟的聲音便從外屋傳來。隨着一陣珠簾撞擊的聲音響起,尉遲璟幾步走到了張雨茹的牀榻邊。
“春兒,你先出去吧。這裡有我就行了。”尉遲璟很是自然地坐在了牀邊,爲張雨茹整理了一下被頭,如是吩咐道。
這樣的景象,自然是春兒喜聞樂見的。沒有多想,這單純的小丫頭便歡天喜地地退了出去。張雨茹的眼神飄忽不定,直到確定春兒已經離開了這間屋子,才又看向尉遲璟。
“他們知不知道……”
尉遲璟搖了搖頭:“我沒說什麼。我只是說,你過度勞累,在珍寶司暈了過去。”
“謝謝。”張雨茹沒有血色的脣,微微顫了顫。之後,她便垂下眼來,不再看他。
這讓尉遲璟感到有些煩躁:“你……之後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主動權從來不在我或者張家,不是嗎?”張雨茹苦笑着,雙手將那錦被抓得更緊了些:“大概也就只有遵從皇命一條路可以走了吧……祭器做成之日,便是張家功德圓滿日子。將功補過,功過相抵,說不定能放我父母一條生路,你說呢?”
“……你別想那麼多。現在你要做的,應該是好好休息纔是。”對於這個殘酷又沉重的話題,尉遲璟不想多去討論。他伸出手來給張雨茹打理着頭髮,動作之輕柔,讓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訝異。
“阿璟,我求你一件事。”張雨茹悶不吭聲地享受着尉遲璟現下流露出來的溫柔,突然她擡起頭來,像是下了決心一般。
“什麼事?我們之間……無需這般見外吧。”尉遲璟愣了一下,因着張雨茹眼中的堅定,讓他有些不安。
“若是我父母族人被髮配邊疆……你便給我一封休書吧。雨茹想跟父母一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再也不回來。”
“你說什麼。”尉遲璟幽深的瞳孔猛地一縮,撫摸張雨茹髮髻的手也是一頓。
“……若是父母被貶謫遠方,你便放我走吧。”明知尉遲璟已經在壓抑怒火,可是張雨茹卻並不畏懼。
“荒謬!你是我張雨茹的妻子!現在卻求我休了你?張雨茹,你任性也該有個限度吧!”尉遲璟騰地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甚至踢翻了一旁的茶几。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與怒吼,震得張雨茹的腦子嗡嗡作響。她擡起頭來,很是冷靜地瞧着尉遲璟。之後說出來的話再尉遲璟看來,根本就是得寸進尺。
“給我一封休書,從此就只有你和楊青綰二人醍醐情深,這樣……不好嘛。若你是有所顧慮,不願意出這個休書。你也可以說我死了,出家了,都行。”
“…胡鬧!”尉遲璟被張雨茹大膽的提議氣得半個字都吐不出來,只能像個魯鈍的小子一般拂袖而去。
張雨茹看着他倉皇逃離的背影,本來想要喚住他,最終那一聲阿璟,卻終究沒有叫出口。
……
偏殿內,宇文端化正坐在書桌旁邊發呆。一堆奏摺放在那兒,他卻視而不見。而今的他,滿心滿眼都是手裡正在把玩的那個小巧的玉香囊。
“……皇上。”御前侍衛洛嵐君推門進來,見宇文端化這般神情,不禁有些驚訝。
“啊。完顏貴人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他回過神來,眼睛依舊直視前方,看着偏殿緊閉的門扉。
“都妥了。玉璽的事兒,完全就是被完顏貴人巫蠱下咒的事情給蓋了過去。”洛嵐君如是回覆着,擡頭見宇文端化神色無恙,這才又低下頭來。
“這麼說來……楊家和萬家這一回,確實合作了呢。”宇文端化掌中玉香囊被他在指間滾來滾去,漸漸變得愈發溫暖。
“是。”洛嵐君沒有多說些什麼,靜待着宇文端化的指示。
“……可憐了雨茹……”宇文端化說到這兒,臉上露出些許落寞的神情:“她現在大概不止是恨萬家和楊家吧。說不定,還得加上一個朕……不,一開始,朕就是他最大的仇家纔是。”
“皇上……您也是不得已。”洛嵐君抿了抿脣,想要安慰宇文端化幾句,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皇帝的辛酸與苦楚,又豈是他這種平常百姓能夠了解的。即便他從來都是陪伴在宇文端化身邊,不曾離開過半步,可他到底不是宇文端化,無法理解他心中之痛,之不忍,之無奈。
“……皇上,那完顏家的兵權,您覺得該如何是好?”洛嵐君嘆了一口氣,索性換了個話題。
“就暫時放在朕這兒吧。給了誰都不太合適。”一提起這政治上的事情,宇文端化的表情也變得冰冷了許多。
“皇上,您不是曾經考慮給尉遲家……”洛嵐君狐疑地多嘴問了一句,剛問完,便有些後悔了。好在宇文端化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卻並沒有怪罪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