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鎮守使公館的附院,這裡已經成了江蘇新編第八師臨時司令部。
曹錕這幾日一直很清閒,每天都跟鄭汝成、楊善德等人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大擺宴席,上週週末趁着公休的時候甚至好打了兩天一夜的橋牌,日子過得十分舒適。
直到這天傍晚,連日的宴席和花天酒地,讓曹錕的胃病又折騰了起來,爲了調養身體只好歇息一日,晚上讓鎮守使的廚房送一些清粥和蜂蜜雪梨茶。吃過了粥,他端着茶壺坐在院子中央納涼,雖然都過了中秋,可上海的天氣仍然還有餘暑。
沒過多久,只見附院門口的警衛員匆匆跑了進來,快速的彙報道:“師座,鄭大人有急事請見,人已經到外面走廊上了。”
曹錕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略微不耐煩的說道:“這老鄭人太實誠了,都說了今天不舒服,還是要找我去通宵打牌。咱們這大半個月吃的住的都是他家的,我都不好意思贏他的錢。這樣的牌局怪沒意思。”
警衛員趕緊又說道:“師座,這次鄭大人是真的有急事,他的臉色可不好看。”
曹錕從躺椅上坐起身來,放下了手裡裝着蜂蜜茶的茶壺,他敏感的反應能力立刻意識到肯定是福建出了大事,要不然鄭汝成犯不着臉色不好。他揮了揮手,吩咐道:“去,請鄭大人進來。”
警衛員退了下去,沒過多久鄭汝成自己輕車熟駕的走進了庭院。還沒等曹錕站起身來迎接,他已經迫不及待的喊出聲來:“仲珊老哥,大事不妙,剛剛發來的急電,泉州丟了。”
曹錕聽到這裡,心裡已經泄了辦口氣,他慢條斯理的說道:“這算什麼急事,我還以爲福州丟了呢。泉州能堅守小半個月已經算不錯了,李厚基不是號稱泉莆防線嗎?後面既然還有莆田,咱們這裡就還能多撐幾日。”
鄭汝成嘆了一口氣,唏噓的說道:“現在不是這個問題,李厚基已經惱火了。他在電報裡發了一份鄭重聲明,十天之後若再無援軍入閩,他會宣佈通電下野。十天吶,再過十天福建就沒了,這可不是在我們的計劃之內呀。”
曹錕怔了怔,臉色立刻認真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後嚴肅的說道:“這李厚基是要玩狠的呀,他還真做的出來這種事?”
鄭汝成連忙點了點頭說道:“我跟李厚基有舊交,這人表面上冷酷,骨子裡的性子十分剛烈,當年他跟李中堂出國訪問時,李中堂都說他是一匹烈馬。福建的情況咱們心裡都有數,從八月初打到現在,李厚基着實不容易,可咱們援軍遲遲不南下始終不是辦法。泉州一戰失利,閩軍士氣盡失,接下來的莆田、福州已經是守無可守,對李厚基來說福州遲早會丟,與其戰敗,還不如通電下野體面一些。”
曹錕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幾分難色,說道:“老鄭,不是咱們不南下,我曹錕去年在湖南跟廣東人作戰失利,打心底裡都想一雪前恥。可是陸軍部的命令讓咱們下,大總統的命令又讓咱們觀望,你說吧,到底該聽誰的?”
鄭汝成懊惱不已,在公福建是浙江的門戶,浙江又與上海接壤,福建要是就這麼丟了,對整個江浙地區的影響將會十分重大;在私李厚基與他又是舊交,自己怎麼可能眼睜睜的見死不救。雖說他這個上海鎮守使手裡的兵不多,可跟淞江方面聯合起來還能擠出一些援軍,再者江蘇新八師都到上海了,隨時都能挺進福州。
“要是福建真丟了,只怕這也絕不會是大總統的意思。”一番躊躇,鄭汝成咬着牙說道。
“我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們現在能做的十分有限,當務之急只能儘快把電報轉發到北京,請示大總統的意思到底是什麼。”曹錕無可奈何的說道。他先前所說的話全部都是發自內心,即便這幾日花天酒地、不務正業,但這也是按照上峰的吩咐在行事,實在是無能無力。不過他很贊同鄭汝成的話,一旦福州丟了,那可就是大總統的計劃失策,也是整個北洋團體的重大損失。
“仲珊老哥,這電報一去一回最快都要三五天的時間,萬一到了大總統手裡接着又猶豫了幾日,不等指示下來,只怕福建那邊已經完了。”鄭汝成言辭激烈的說道。
“那你的意思.........我們趕緊發兵?可是因爲大總統之前下達的命令,我新八師糧草物資都沒準備齊全,如何就這麼貿然發兵?”曹錕爲難的說道。
“不管怎麼說,先把部隊開到溫州,在聲勢上也能給福建一些支持。我回頭跟淞江方面商量一下,由我們兩處接濟一些物資糧草做爲新八師的策應。等大總統考慮清楚,認識到事情的嚴重,到時候新命令下來,咱們也更方便一些。”鄭汝成快速的說道。
曹錕猶豫了一下,仔細想一想,如果大總統下令入援福建,這次或許能成爲自己翻本的好機會;如果大總統還是不答應,反正物資消耗由淞江和上海分擔,自己也一點不吃虧。他最終緩緩的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說道:“唉,老鄭,這次我可是賣你面子,萬一出了什麼差池咱們可都會吃不了兜着走的。”
鄭汝成深以爲然的說道:“這個我心裡瞭然,不過咱們這也是爲了北洋集團的利益,再壞也不會壞到哪裡去的。”
“希望如此吧!”
到了第二天,曹錕正跟鄭汝成、楊善德商議發兵溫州的計劃,早在溫州擔任觀察任務多日的吳佩孚也收到了李厚基十天後通電下野的風聲,趕緊發來電報催問大軍何日南下。吳佩孚是知道大總統之前的命令,對他這個年輕熱血的人來說是無法理解這道命令,因此一直都在期待着曹錕能拿出魄力,趕緊出兵援閩。
之前在溫州的例行公務,吳佩孚都有條不紊的執行到底,早已經把福建戰局做了詳盡的瞭解和分析。他現在十分有信心,只要曹錕敢給自己兵,自己一定在半個月之內扭轉福建的衰敗局勢。
曹錕收到溫州這份來電之後,只是淡然一笑置之,他對鄭汝成和楊善德說:“吳子玉這人年輕氣盛,有勇氣也有謀略,昔日跟宣武上將軍收復南京時立下汗馬功勞。不得不承認這後生有潛力。但是年輕人終歸是年輕人,能看的清楚局部的戰局,卻看不清楚整體的大局。大總統之所以讓咱們按兵不動,並非是一味心思要把廣東人往西邊趕,也不是上面傳言的‘只逼不打’的策略,而是大總統需要一個決心來跟廣東打這樣一場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