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軍的事只不過是一些自以爲是的中層軍官胡作非爲,他們以爲曹錕、蕭耀南都不在軍中,新來的湯鄉茗又沒有能力,所以一個個眼睛翹到頭頂上去了。段祺瑞這次發怒也是情理之中,不過我倒要看看段祺瑞到底能嚴肅處理到什麼程度。”吳紹霆好整以暇的說道,雖然韶關的情況對他有些影響,不過六天前從韶關返回廣州,已經足以應證他對這件事的態度不甚嚴重。
在他看來,南征軍這些團長是吃飽了撐着,一羣小角色想要演一場重頭戲,肩膀上能扛幾斤幾兩都不清楚,只能說是自尋死路。
“不過話說回來,儘快擺平韶關的事,韶關也好快一些進行戰後重建。其實說來,大總統把韶關提升爲國家院轄市,看上去是要削弱我們廣東的實力,限制咱們粵軍掌控北大門咽喉,可實際上對咱們未必全是壞事。”岑春渲一路轉車轉馬又轉船,幾十歲的身子骨不是很好受,但說起話來依然顯得精神十足。
“哦?此話怎麼講?”吳紹霆問道。
“院轄市的地位等同於省級地位,如果我中華民國幾個院轄市,除了青島、哈爾濱之外,諸如天津、上海卻都是繁華昌盛的大城市。韶關的地理雖然不及廣州,可好歹是銜接南北的重要城鎮,縱然這大半年來飽受兵災,可用不了多少時日,必然會引來省內省外的投資建設,到時候說不定能成爲廣東省內的小上海。”岑春渲分析的說道。
“雲公所言極是。只是我仍然有些擔心,雖然協約規定韶關城內不得陳兵,可粵北和粵南各執一方,一旦有什麼衝突,韶關始終是首當其衝的地方。對此稍微有些遠見的商人都能意識到,所以韶關到底能不能有所發展,還真不好說。”吳紹霆嘆息道。
“都督的擔心是有道理的。當然,這關鍵還是要看和平的局面能持續多久。此外,一旦粵漢鐵路修築完成,不管韶關的未來有什麼影響,多多少少都會引來新的生機。所以單純的來看,韶關發展的潛力還是不小。”岑春渲頗有信心的微笑道。
“嗯,韶關對我們廣東來說十分重要,我也希望它能發展的很好。”
“都督推舉陳光壁爲韶關市長,還把韶關的漕運稅竄在手裡,這兩個舉動不可不謂是高明。只要韶關有所發展,咱們廣州軍政府照樣能分得一份甜頭。”
吳紹霆笑而不語。
岑春渲停頓了一會兒,話題一轉,又說道:“都督,進步黨那邊……您有什麼打算?”
吳紹霆一陣默然思索,他自己與進步黨人幾乎沒有任何瓜葛,要說唯一的瓜葛就是跟進步黨成員之一的陸榮廷打了一仗。在北京議和談判的工作,全部都是岑春渲一手在負責。岑春渲從廣東出發途徑上海時,即與北京方面取得聯繫,而負責策劃岑春渲來京達成廣東停戰的人,正是梁啓超、熊希齡等人。
他不得不佩服岑春渲,即便在廣州忙碌的時候也能獨到的分析國家政局,看準進步黨人企圖向袁世凱奪權,利用了這個契機在中央政府面前站穩了腳步。可是事情發展到今天,進步黨人苦心經營岑春渲北上,結果大方面的利益一點都沒撈到,真正是白費心機一場。
他並不擔心進步黨會對廣東怎麼樣,畢竟這個鬆散的黨派毫無實權,更何況天各一方鞭長莫及。可是他內心還是覺得進步黨尚且有利用價值,畢竟這幫人是代表了中華民國中央政府和參議院的名聲,這就好比是漢朝末年的君王,袁世凱即是挾天子以令天下。
岑春渲見吳紹霆苦思不言,知道這個問題很讓人糾結。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北京臨行之前,我與樑卓如單獨會了一面。我對他做了一番解釋,好在卓如雖然是年輕後輩,但對事情分的清楚仔細,知道這件事只有大總統才能做出定論,與任何都毫無干系。”
吳紹霆問道:“樑卓如就是大名鼎鼎的梁啓超?”
岑春渲笑道:“正是他,卓如也是廣東人,都督竟不知道他的名字?”
吳紹霆自嘲的笑道:“倒是聽說過他的大名,因爲保皇黨跟同盟會有過過節,所以我與他沒有任何接觸。”
岑春渲點了點頭,他知道吳紹霆是一個實幹革命主義者,有很多作派是與外人不同,自然沒辦法跟其他政治思想走在一起。他繼續剛纔的話題,說道:“樑卓如後來跟我說,他本人不會埋怨咱們廣東方面,可是進步黨黨內的其他人怎麼認爲,他卻不好一概而論。雖然他沒有說的太明白,但言外之意無非就是進步黨內有對我們不滿。”
吳紹霆深深點了點頭,他說道;“樑卓如是一個明事理的人,我很佩服他。不過這次和談就算沒扯上進步黨,可進步黨未必沒佔得一點便利。首先在大方面上,停戰的願望是達成了,這對財政部張謇張部長來會說減輕了不少壓力。再者,一戰下來,他們國務院也多了一個院轄市,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拓展一下實權,這可不比收攏我省稅政差到哪裡去。”
岑春渲苦笑道:“都督是明白人,可是進步黨裡面明白的人可不多。理想主義的政客都會很容易走上極端,一旦他們把問題想得太直了,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呀。”
吳紹霆說道:“過段時間我會北上去一趟,進京之後我會約進步黨人出來再談談,談得攏那是皆大歡喜,談不攏也是無能爲力。”
四月中旬,中央陸軍部的特派專員剛剛抵達湖北,還沒有來得及乘船南下到湖南,弧度都督湯鄉茗已經提前收到了風聲。他這些天在湖南上下打好關係可不是白乾的。他知道自己資歷不夠,要想穩坐這個都督的寶座,自然要多花一些功夫。他能有走到今天的地步,可不是單純的靠運氣,前段日子之所以沒有功夫理會南征軍收攏事宜,只不過是因爲忙得不可開交,並且自己心中早有打算,故意欲擒故縱。
等到北京方面還是責問時,他馬上回過身來,態度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四月十一日一早,他好言好語的先將前線十三個團的負責人從樂昌叫到郴州開大會,協商解決後撤問題的事宜。十三個團長早就等着這一天,在接到命令之後火速趕到郴州。
湯鄉茗故意在長沙推遲了兩天時間才動身,而在這兩天裡,他派去負責接待這些南征軍將領的人,已經暗中摸清楚這些將領的底細。
十四日一大早,湯鄉茗抵達郴州,正午時與衆將領一起吃了一頓豐盛的午宴。會餐結束後,他卻不急着與這些人商討撤退的問題,而是一個個單獨叫到客房談話。有的人談了幾句就草草結束,有的人卻是長篇大論持續了很久,不過這一切都只在這一個下午處理問題。
傍晚大家又高高興興聚在一起吃了一頓晚餐,湯鄉茗熱情洋溢的跟這些兵頭子推杯換盞、稱兄道弟,儼然一副自降身價故意討好這些人的作派。這讓在場的南征軍將領們甚是痛快,雖然搞不清楚湯鄉茗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但打心底沒有太把湯鄉茗放在眼裡,這種沒有威望的新官根本不足爲慮。
然而次日凌晨,天還未亮,湯鄉茗指揮者一隊自己從長沙帶來的警衛兵,氣勢洶洶的包圍了南征軍將領落腳的招待所,直接闖入了其中三人的房間,把三個團長套上麻袋綁走。整個行動鬧出的動靜十分之大,其他沒有被抓的團長一個個都驚醒了過來,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禁人人自危起來。
他們趴在各自房間的窗戶小心翼翼向外張望,正好看到警衛兵押着三個打赤腳的人上了一輛馬車,那三個人激烈的反抗,結果迎來的只是拳打腳踢。湯鄉茗穿着一身咱新的都督軍服,昂首挺胸的站在院子中央,嘴角掛着一絲讓人恐怖的冷笑。
馬車開走之後,警衛兵依然沒有撤退,把招待所大院裡裡外外讀的水泄不通。
湯鄉茗故意大聲向衛隊長吩咐了一句:“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離開這裡半步,違令者格殺勿論。”說完之後,他大搖大擺上了另外一輛馬車,就這麼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