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品珍沿着走廊來到參謀總部後花園,這裡已經被改爲參謀總部官員的宿舍。他心中充滿疑惑,卻還是耐着性子。一邊走一邊摸出懷錶看了一眼,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鐘。
在前面帶路的是王長齡,幾乎一言不發,直至來到一個房間門口時,他才轉過身向顧品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顧品珍整理了一下衣襟,敲了敲房門然後推門而入。
吳紹霆正坐在書桌後面撰寫一份文件,見顧品珍走進來之後,他草草的趕了幾筆,然後放下鋼筆站起身來迎接:“顧司令,這麼晚請你前來多有打擾,還望勿怪。”
顧品珍微微笑了笑,大方的說道:“哪裡哪裡,吳總裁言重了,但凡吳總裁吩咐,顧某不論何時何地一定儘快趕來。”
吳紹霆欣然的點了點頭,伸手請顧品珍落座。這時門外的王長齡也把房門帶了上。
“敢問總裁特意請在下前來,究竟所爲何事呢?”落座之後,顧品珍不疾不徐的問道。
“顧司令你是聰明人,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相見自然是有重要事。不過在談正事之前,我想先請教一些題外話。”吳紹霆好整以暇的說道。
“請講。”
“顧司令是日本陸士畢業的吧,如今還是雲南講武堂的學員隊隊長!”吳紹霆很隨意的拉開了話題。
“正是,在下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六期騎兵科畢業,承蒙唐少帥信任,在雲南講武堂兼領了一個頭銜,也是爲了將自己留洋所學儘可能傳授更多。”顧品珍語氣不溫不火,顯得十分有修養。
“顧司令果然大家風範。我早年留學德國,在異域他鄉前前後後輾轉三年多,着實感悟頗大。回國之後我與顧司令的想法一樣,巴不得儘快把自己一身所學傾囊而授,讓咱們中**人不再受外侮輕視。所以這幾年我一直不吝心血,籌辦更先進的軍事院校,期待能更直接更迅速的培養新一代的**人才。”吳紹霆感慨萬千的說道。
“比起吳總裁之壯舉,在下慚愧不已啊。”顧品珍誠然嘆道。
“一個人能否創造壯舉,不在乎外界的影響,只在乎個人的決心。像顧司令這樣青年才俊,往後能創造的壯舉多不勝數,豈能同日而語?”吳紹霆深意的笑道。
“總裁說笑了。呵呵。”顧品珍隨意的笑了兩聲,心中卻在飛快的尋思。
“不過話又說回來,機遇還是很重要,正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總裁之意,在下有些不解啊!”
“哈哈,這些話都是閒話,隨心而談罷了,沒必要當真。好了,咱們現在來談一談正事吧。”吳紹霆話鋒一轉,收斂了先前輕鬆的情緒,帶着幾分嚴肅的問道,“今日下午的會議,顧司令幾乎無甚言論,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現在特意請顧司令到此,就是想親自詢問一下滇軍兄弟到底是什麼態度!”
顧品珍早就料到吳紹霆會問這個問題,他故作憂慮的嘆了一口氣,說道:“總裁,顧某是一百個心擁護執政府,一百二十個心支持吳總裁。可是滇軍這四個月的作戰什麼好處都沒有,只怕唐少帥那裡很難交代。不是顧某不表態,實在是顧某心有餘力不足啊!”
吳紹霆點了點頭,笑道:“只要有心就好。”
顧品珍眼皮跳了一下,心中有一種中計的感覺。
吳紹霆把自己先前正在那份文件順着書桌推到顧品珍面前,然後說道:“顧司令先看看,這是我參謀總部擬定的一份命令,如果一切都順利,一、二兩個月之後即可生效。”
顧品珍好奇的接過文件,仔細的看了幾眼,隨着內容的深入,他的臉色逐漸有了極大的變化。看完之後,他擰着眉頭向吳紹霆問道:“吳總裁,你這是什麼意思?”
吳紹霆淡然自若的笑了笑,不快不慢的說道:“先前我跟顧司令說過,要想成就一番大事,機遇十分重要。這正是擺在顧司令面前的一次機遇,只看顧司令你如何抉擇了!”
顧品珍半信半疑的追問道:“湘北軍務總督,兼管岳陽、荊州、常德三地軍務,授執政府陸軍上將軍銜,加鷹武上將軍榮譽!這.........這到底是.........?”
吳紹霆坦誠的說道:“顧司令,你是明白人,我吳紹霆向來喜歡跟明白人合作。四川之事拖不得,大選可是衆望所歸,要是因爲四川的事鬧得大家不歡而散,這對誰都沒有好處。顧司令不是強調付出就要有所收穫嗎?現在就擺在顧司令面前。”
顧品珍怔了怔,內心糾結萬分,吳紹霆的話說得很對,南方執政府要是不歡而散,到頭來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自己大老遠的從雲南帶出八個團更是白費了心機。顯而易見,他知道吳紹霆是在拉攏自己,如果自己選擇把握這個機會,勢必要跟唐繼堯分清楚關係,就像黔軍的戴勘一樣。
不過話又說回來,戴勘從以前的一個小旅長搖身一變成了堂堂師長,可見跟着吳紹霆並不是一件壞事。他也知道蕭耀南、龍濟光現在在廣東混的風生水起,這意味着吳紹霆確實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不會用虛無的話來欺騙一時的利益。
“總裁厚意......着實讓在下感動,但是請恕在下不能接受。唐督軍對在下有知遇之恩,在下斷然不能揹着唐都督做私下決議。此次四川之事讓人棘手難決,顧某雖然不能幫忙,但也一定不會煽風點火,一切只聽憑省府的命令。”猶豫再三之後,顧品珍咬着牙說道。
“好一個忠肝義膽。好,我欣賞你。倘若你不假思索就答應了,我反而還會有所記掛。我不會強求顧司令,不過這個機會我仍然交給顧司令來做抉擇。其實我相信這件事與唐督軍關係不大,關鍵還是在於顧司令你的心思。湘北軍務總督也好,成都軍務總督也好,無非是地方不一樣,但對唐督軍來說都能達成同樣的目的,難道不是嗎?”吳紹霆繞着彎子說道。
顧品珍仔細思索了一陣,道理雖然是這樣,可自己接受吳紹霆的封賞肯定會引起唐繼堯的猜疑。他看得清楚現在南方的局勢,要麼按部就班,要麼死心塌地選擇追隨一方,像那種牆頭草、一腳踏兩船者,最終不會有好下場。
吳紹霆看着顧品珍猶豫不決的樣子,他微笑着又說道:“顧司令不用苦惱,這件事不急於要你立刻答覆。今日我能知道顧司令你的態度就好,正如顧司令所說,即便不能在四川之事上幫忙,也莫要在四川之事上煽風點火。玩火者,必**!”
顧品珍吞了一口口水,深深的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說道:“多謝總裁提點,在下一定銘記在心。之前在下所說之話句句屬實,絕不會再打四川的主意。”
吳紹霆點了點頭,欣然的說道:“很好。那日顧司令想通了,可以隨時來找我。這份文件我會留上一段時間。哪怕說一句難聽的話,雲南斷絕了顧司令的軍火糧餉供應,我吳紹霆照樣能保住顧司令你的地位勢力。”
顧品珍心中鬆了一口氣,吳紹霆還真是軟硬兼施,軟的一面能誘人動搖,硬的一面則讓人無可反駁,當真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顧品珍(1883~1922),字筱齋,昆明人,出生醫生世家。清末附生。1909年從日本回雲南,任雲南陸軍講武堂軍事教官兼騎兵科長。1911年顧品珍先後任騎兵團長、雲南陸軍講武學校(原講武堂)生徒隊隊長、校長、兵工廠廠長、陸軍第二旅旅長、第二師中將師長、第六師中將師長、雲南講武堂監督等職。1922年在和唐繼堯爭奪雲南的戰爭時戰敗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