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紹霆等衆人議論差不多之後,然後又發言了道:“先前我說的是瞭解我們自己的力量,現在我要說的是我們的機會。我們最大的機會就是前兩廣總督張人竣走了,新來的兩廣總督袁樹勳是一個君憲派人物。雖然君憲派與我們革命共和的思想不一致,但是爲了保證行動成功,保證革命之火儘快燃燒中華大地,我希望我們能夠持有求同存異的態度。”
聽到這裡,大家的臉色都變了,在場同盟會的元老們所追求的就是驅除韃虜、光復中華的理想。三年前的時候,同盟會還在日本與君憲派筆戰了一場,現在叫他們“求同存異”,這不等同於向反民主共和的勢力妥協嗎?
“震之,你不會是要拉攏袁樹勳吧?”朱執信立刻問道。
“儘管袁樹勳比起張人竣要容易對付,可是袁樹勳是要保住韃子皇帝的,我們的主張是徹底推翻這詬病滿清,風牛馬不相及呀!”胡漢民也說了道。
“是呀,就我們看來,現在最大的機會並非是要爭取袁樹勳。袁樹勳是新到任的總督,又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外省人,最近還聽說他都不理政事了。像他這樣一個沒有威信的總督,根本不可能約束城內的官兵,也就是說廣州城內的官兵現在是各自爲政,一盤散沙。我們利用這個契機發動起義,必然會事半功倍。”譚人鳳一下子就說出了這一大堆話來。
吳紹霆看得出來,這些人根本還沒有預見中國未來的走向,辛亥革命成功之後,那些君憲派、頑固派搖身一變全部成爲了革命派,什麼政體、什麼政見在北洋軍閥面前全部都是浮雲。不過他不能責怪這些人,畢竟眼前的所有人不是穿越者,並不知道兩年之後的情況。
他沉思了片刻,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的意思並非是爭取袁樹勳。假設我們現在攻克了總督府,袁樹勳被我們俘虜了,那我們該如何處置他?”
衆人面面相覷了一番,原來吳紹霆要說的是這個問題!
“殺了他?”有人試探道。
“不能吧,袁樹勳好歹不是頑固派,他的碌碌無爲反而給我們提供了便宜,殺他這樣的人只怕沒意義。”
“我也這麼想。”
“是啊,袁樹勳一直以來都在呼籲召開國會,而且還很支持諮議局的地位。理論上來說,他也是在救中國呀!”
“所以!!”吳紹霆提高了聲音,打斷了衆人的議論,十分具有氣勢的說道,“我們機會也就在這裡。求同存異只不過是一種態度罷了,袁樹勳不作爲是一個機會;如果我們起義之後能夠策動他站在我們這邊,那將是另外一個機會。”
廖仲愷問道:“震之,你說的是什麼機會?”
大家都聚精會神的起來,等待着吳紹霆來做進一步解釋。
吳紹霆說道:“我們革命不是革廣州一城的命,而是掀起整個省乃至全國上下的革命巨浪!袁樹勳是君憲派人士,而國內還有一大批與他同一立場的實權者,我們必須確找到盟會能夠與君憲派的共同點,以此來激起他們的支持。”
譚人鳳撫了撫自己的鬍鬚,疑惑的說道:“說來說去,我們還是向他們妥協了?”
衆人一片唏噓不已。
吳紹霆說道:“這不是妥協,我們只是在求共同點。只要能拉攏君憲派的力量,助燃革命之火,到時候我們一鼓作氣推翻了滿清政府,什麼皇帝,什麼君主立憲,不都成爲了過去?君憲派最終還得站在共和的立場上。”
聽完了這番話,大家總算鬆了一口氣,同時也不得不稱讚吳紹霆具備長遠的戰略目光。
吳紹霆歇了歇氣,放緩了情緒,說道:“我們不是在打一場戰鬥,我們是在打一場戰役。一場革命的大戰役。也許第一天我們能佔領廣州,可是三天之後又被官軍打回來了,歸根結底還是一場失敗。所以,我們必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
黃興大聲的呼籲道:“我贊成震之的話。同盟會之所以叫同盟會,還不是集大家之所成、秉革命之剛要而爲同盟嗎?”
陳炯明也點了點頭,附和的說道:“震之和克強兄都說的很對。”
這時,其他人都看向了廖仲愷。廖仲愷是這裡最高負責任,像這樣設計到政治意見的決策,自然必須有他來做決定。只是廖仲愷現在也感到很憂慮,他一直都是秉承着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信念,除了召開國會之外,自己幾乎反對君憲派的所有政見,包括君憲派的立憲。因爲君憲派的憲法是基於君主制度。
沉默了一陣之後,他終於開口說了道:“震之,我們主要希望你來策劃軍事行動,至於這些政治上的事情,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
吳紹霆心中嘆了一口氣,同盟會果然是讓人失望呀。不過他還是說道:“那好吧。”
之後,他又明確了一下起義行動時的敵人,並不是所有舊軍都是敵人,正如並不是所有新軍不是革命派一樣。他強調一定要分清楚進攻的目標,不要亂樹敵人,這樣只會讓起義愈發困難。他列出了廣州城內的一些舊軍部隊,諸如練營、消防營、巡警營還有總督府直轄炮隊等等。他意見是一定要先控制所有舊軍的首領,這樣才能最大程度減輕與舊軍的衝突。
除此之外,他還故意讓在場的衆人來做補充,還有什麼潛在的威脅。
結果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確說了很多,可是幾乎都扯得太遠了。
吳紹霆揮手示意衆人安靜下來,他現在已經知道爲什麼歷史上的廣州新軍起義會失敗了,因爲這些同盟會人從始至終都沒提及到廣東水師部隊!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敵人,僅憑我們的力量還很難應付,那就是廣東水師。廣東水師提督李準是一個絕對忠君的角色,他是絕不會容許革命之火點燃的。”他最終一句道破了出來。
頓了頓之後,他接着介紹了道:“廣東水師大小艦船三十多艘,前不久剛添了三艘德制炮艇。雖然這些年海軍經費銳減,可是它們在內灣上依然可以充當移動的炮臺。我們起義軍只有步槍和少許山炮,要應付廣東水師很難。”
衆人都恍然起來,不過他們當中沒有人感到慶幸,畢竟廣東水師只是一時沒想起來罷了,起義的具體時間都還沒有定下來,說不定日後大家就記得了。人就是這樣,在沒有嚐到惡果之前總會自以爲是。
吳紹霆建議的說道:“不知道在座的諸位,有誰與沙洲海盜有聯繫?如果有路子能結識這些海盜,在起義當天可以讓他們來牽制廣東水師。哪怕是花重金僱傭也好,因爲廣東水師對我們的威懾性實在太大了。”
陳炯明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忽然說道:“雖然我現在還不能打包票,不過給我一段時間,我可以找到一些中間人去聯繫這些海盜。”
吳紹霆還是很信任陳炯明的,在場的除了黃興之外,也就只有陳炯明算得上靠譜了。他向陳炯明點了點頭,說道:“那就拜託了。不過不管事情結果是什麼,一定要提前告知。”
陳炯明說道:“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