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差立刻說道:“如果吳將軍真是擔心這點,我覺得完全有辦法解決。”
吳紹霆哈哈笑了起來,冷冷的說道:“是嗎?如果真能解決法國人的問題,我想你們也不會坐在這裡跟我論道了。”
蔡差有些尷尬,不過依然繼續說道:“吳將軍,這次來找您我們也死故意避開丹尼士先生的,這個目的您是明白人,應該不會不知道。我們東京阮家早先已經做過周全計劃,正是打算從歸仁港開始,慢慢發展獨立於法國人的勢力。在時機成熟之前,我們會做好掩護措施,也希望吳將軍能協助保密。這樣以來,起碼有一段時間不用擔心法國人的看法。”
吳紹霆認真的問道:“你們真的要撇開法國人?”
蔡差深深吸了一口氣,想要開口說什麼,可是欲言又止。
吳紹霆知道蔡差還是不能完全相信自己,不過這是情理之中,換做是自己也絕不可能輕易把話全說透徹。他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既然你們有這樣的決心,那我就放心了。我可以和你們暗中合作,除非到了時機成熟的地步,否則我不希望你們的事情會給廣東軍政府帶來麻煩。明白了嗎?”
蔡差連連點了點頭,欣喜的說道:“吳將軍放心,我們做事一定會有分寸。”
送走蔡差之後,鄧鏗回到小會議室,只見吳紹霆依然坐在那裡一臉沉思。
“大人,您真打算跟越南人合作?這種事可是很複雜的,牽扯到列強的利益關係,以我們目前的實力是吃不消的。”鄧鏗語重心長的說道。
“士元,我問你,我覺得這幫越南人打算做什麼?”吳紹霆沒有回答鄧鏗的話,反而提問了道。
“看樣子,他們打算某傳篡位呀。聽於孜縣先生說,東京阮家是西山朝的後裔,他們想要重新奪權是有這個動機的。”鄧鏗推測的說道。
“你說的有道理,可惜未必是完全。照我看,他們不止想要某朝篡位,更希望能把法國人從故土上趕出去。”吳紹霆說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反而覺得這次合作更危險了。法國人在南亞已經有很強大的殖民勢力了,在整個越南海灣附近還有海軍。要說東京阮家藉助法國人的力量某傳篡位那纔可行,若單憑一己之力,又是推翻現在的國王,又是與法國人爲敵,這擺明了是自尋死路。我們賣武器給他們已經不錯了,還幫他們培訓軍事人才,直接搶丹尼士的飯碗,勢必要得罪法國人的。”鄧鏗臉色露出了憂慮,切聲說道。
吳紹霆當然考慮了這一點,對於他來說這一點是唯一的死結。不過他做好了兩手準備,在之前自己不過是以一個生意人的身份,越南人出錢,廣東軍政府出貨。就算東京阮家事情敗露了,法國和越南國王採取鎮壓,到時候廣東軍政府及時抽身,用不知情來推脫。除此之外,他更看重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即將爆發,就算不影響法國人在越南的勢力分佈,但官方的目光勢必會被吸引在歐洲,顧不得那麼多細枝末節。
“這件事你不用太擔心,我自有分寸,無非是做一筆生意而已,只要我們把它當生意來看,法國人沒必要大動干戈。”
“這......那大人,要不要先跟雲公商量一下,畢竟越南的事他也有份。”
“雲公只負責公司的事,而這件事不屬於公司的範疇。我會另外派人去負責。”
鄧鏗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服吳督軍,自己跟了吳督軍這麼久,似乎從來沒有一次說服過對方。他儘量把事情往好的一面去想,只要督軍大人不去貪圖太多越南的利益,這件事或許只能不是那麼複雜。
八月最後一天,越南人和法國人帶着訂購的首批軍火,乘船離開了廣州。
當然,在此之前吳紹霆與阮玲志又私下會談了一次,粗略的訂下了合作方式。他告訴阮玲志,一個月之內會再派人前往越南洽談。
阮玲志自然不會全心全意去相信中國人,對於越南人來說,法國人和中國人都一樣,從這些國家獲得援助,付出的代價要比援助的本價高達幾十倍。不過有時候爲了謀取大局利益,不得不做出這樣的犧牲。他在兩次與吳紹霆的談話當中,多多少少意識到吳紹霆的態度,雖然看上去不情願摻和這檔子事,可正好迎合了自己的心理。這意味着一旦東京阮家行動成功,中國人肯定不會得寸進尺。
一個廣東省軍政府,還能得寸進尺到什麼程度呢?
進入九月,炎熱的天氣依然沒有消退,對吳紹霆而言也越來越繁忙。
最主要的事情已經不是關於刺殺案的幕後真相,而是逐漸臨近的大婚。
婚禮由都督府和張家一起張羅,不過出力最多的自然還是張家,印請帖、購禮品,新婚宴席的菜式、賓客名單,等等等等,無論是大事還是小事,大部分都讓張家包攬下來。吳紹霆並不是不放在心上,畢竟自己一個年輕人,祖家又不在廣東,身邊一個親戚都沒有,婚姻傳統的規格方式一竅不通,理所當然是交給懂得人去辦。
這次婚禮吳紹霆是十分重視的,儘管都督府這邊沒什麼可忙,但同樣儘量做一些事。他派人花了一筆重金,將都督府內的官邸大院重新裝修,將昔日銜接辦公與官邸的南廳擴建了兩百多平米,用兩條短走廊連接官邸和辦公場所。
好在南廳是土木結構的建築,工程不會太久,婚禮之前一定能完工。
張家派人來詢問吳紹霆是否要發電報到祖家,請幾個家族裡面的親戚前來。吳紹霆想了想之後,認爲這不是什麼不方便的事情,自己現在貴爲一省都督,請同宗同族的親戚來參加婚禮反而還顯得更風光一些。於是便答應了下來。但說到祖家還有那些親戚,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能在祖家的報紙上刊登一則啓示。
就在婚禮如火如荼的籌備之中,倪映典和王雲從北京返回。吳紹霆派鄧鏗前往碼頭迎接,之後直接來到都督府見上了一面。王雲的左胳膊從手肘處沒了一截,空蕩蕩的袖子有幾分淒涼,這段時間在北京治療也頗爲吃苦,整個人反而沒調養出什麼好的狀態。吳紹霆對王雲說了一些勉勵的話,讓王雲好好休息幾天,等精神和身體都恢復過來,再到都督府來報道。
倪映典帶回了教育部的消息,關於南洋政經大學申請國立的事情爲能批准,不過教育部長蔡元培十分支持廣東軍政府振興教育事業、培養高等人才,以個人名字捐贈十萬,又主動向袁世凱索要了二十萬,一共三十萬經費一分不少電匯至廣州花旗銀行。蔡元培還讓倪映典帶回了一封親筆信,希望吳紹霆暫以省部公立大學的條件辦學,並承諾會推薦幾位著名教授、學者前往南洋政經大學指教。
吳紹霆對這個消息不覺得算壞,好歹獲得了一筆捐款。他決定就先以省部公立大學的形式籌辦這所大學,爲了湊齊辦學的款項,他還是決定以籌款募捐的方式來解決大頭,軍政府財政部分擔餘額。對於捐款多的人,甚至可以用其名字來命名學校的教學樓、圖書館、體育館乃至食堂、宿舍都可以。
這件事先不急,他打算等朱執信回來後與其詳細商議,畢竟朱執信是廣東軍政府教育部部長,搞教育此人才是行家。
九月二十日,朱執信總算從浙江回來了,下船之後他便直接來到都督府,把自己此行去見宋教仁的結果做了彙報。
”宋先生最近正和于右任先生他們商量如何凝聚國民黨,重振黨內的力量,大概有一段日子沒有與上海方面聯繫了。宋先生聽說震之你在北京遇刺,同樣感到震驚不已,還曾號召浙江社會團體聯名呼籲大總統儘快查明真兇。”朱執信繪聲繪色的說道,顯然已經認定宋教仁與此事沒有半分關係。
“那你有沒有把青幫的消息告訴循初呢?”吳紹霆不動聲色的問道。
”有,不過只是影射的提及了此事,我相信宋先生應該是明白的。宋先生當時只是沉默了,似乎也感到很震驚,但終歸沒有發表任何言論。”朱執信說道。
“我明白了。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漁父,這次派你大老遠走一趟,關鍵還是想從漁父哪裡套出點口風。既然漁父什麼都不知道,這件事就罷了,咱們還是等周先生從日本回來吧。”吳紹霆長嘆的一口氣,神態沉重的說道。
“也只好這樣了。”朱執信看得出來,吳紹霆對這件事仍然耿耿於懷,他可不希望這件事真的與陳其美或者革命黨有關聯,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呀。
“對了,你有沒有告訴漁父我這個月結婚的事情?他會來嗎?”吳紹霆轉而又問道,好歹宋教仁與自己是多年的朋友,哪怕政見略有不同之處,可論私交總還有情面。
“有的,我剛準備說這件事的,”朱執信連忙點了點頭,笑着說道,“宋先生也代話讓我先聊表祝願。至於來廣州,他說他會盡量做好這個打算,但畢竟現在國內的風頭不太平,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來。”
“好吧,希望漁父能來,我正好有一些想法打算跟他好好談一談。”
接着,朱執信又簡單描述自己在上海的情況,他最先奉命去上海招募憲兵軍法之類的頂尖人才,中途又接到命令要去見宋教仁。不過在見完宋教仁之後,他又去了上海多待了幾天,蒐集了一些憲兵軍法人才的資料。到目前爲止,他帶回來了七份簡歷,三名德國退役憲兵軍官,兩名日本軍人,一名美國人還有一箇中國的國際法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