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戌年新年到來了,全國革命形勢到達了頂峰,不過這顯然也是清軍反撲之前最後的激烈。江西早在六天前就全境光復,九江都督府移到南昌,成立江西軍政府,此時九江軍政府都督馬毓寶甘願辭職,讓位於李烈鈞。李烈鈞在走馬上任之後,果斷放棄整編,爭取更多的時間,派出革命贛軍與黃興革命粵軍第二師回合,一同向蘇浙進逼。
貴州革命黨人陳白麟率部起義成功,然而未能及時掌握省府政權,反倒向立憲派、舊官僚採取妥協讓步。在貴州軍政府成立不到十天之內,貴州軍閥劉顯世,立憲派領袖任可澄,輕而易舉掌握了軍政府要職,大肆排擠、打壓同盟會成員。同盟會都督楊盡誠被迫率兵出省前往四川響應北伐,張白麟則被要求去貴陽周邊巡視安撫。
雲南於二月二日完成光復,推舉蔡鍔爲軍政府都督,李根源爲參議院院長,羅佩金爲軍政部部長。成立之後,蔡鍔雷烈風行,迅速整頓省內政務和軍務,三天之後委派唐繼堯率領滇軍出師四川,支援四川革命運動。
除此之外,廣西、湖北、山西、浙江亦是革命聲勢佔據上風,只不過其中總與立憲派、舊官僚勢力糾纏不清。
庚戌年新年是1910年2月10日,在前面10天的時間裡,廣州顯得一派安寧。
然而廣州的安寧算不得全廣東的安寧,剛剛進入二月時,在欽州、上思發生了嚴重匪患,當地縣府向廣州發來了求援信報,並且在信報中還強調懇求二十三鎮派兵剿匪。欽州、上思原本的駐軍是二十三鎮,後來龍濟光將二十三鎮全部調集到雲浮,這幾處邊境城鎮就再無軍備可言。
信報從革命政府轉到了東校場軍部,吳紹霆在看過之後,信手就丟在了邊。
他一眼就知道這是龍濟光在幕後搗鬼,無非就是用這種小打小鬧的手段來威脅革命政府。同時他對革命政府的用心也感到厭惡,若是有命令就直接派下來,要麼是剿匪,要麼是拉攏龍濟光,單單把電報轉發到這裡算什麼意思?
鄧鏗見吳紹霆把送來的電報就這麼扔在一邊,心中有些擔心,上前問道:“總裁,你就這麼不聞不問嗎?”
“哦?你讓我聞問什麼?欽州、上思的特產就是土匪,隔三差五就會鬧事,有什麼好奇怪的。”吳紹霆拿起了另外一份文件讀了起來。
“可是,以前那裡都是有軍隊駐紮的,現在二十三鎮把麾下都撤走了,您看……”
“你是說讓我派兵過去?呵呵,士元,龍濟光放着地盤不要拱手相讓,你以爲就這麼簡單嗎?龍濟光是想拿這兩個土匪窩來換廣州,別傻了。”吳紹霆冷笑了道。
鄧鏗還想說些什麼,吳紹霆忽然記得一件重要的事情,隨即打斷了他道:“對了士元,上次讓你調查廣州起義那天官庫庫銀失蹤的事,有結果了嗎?”
鄧鏗聽到這裡,臉色一下子變了起來,顯得有些難堪。
吳紹霆正覺得奇怪,他從韶關回到廣州之後,一直很有積累的公務要處理,所以竟將這件事給忘記了。但是就算他給忘記了,身爲副官的鄧鏗怎麼能忘記了?
“士元,怎麼了?”他催問了道。
“總裁,您真的要知道調查的結果嗎?”鄧鏗問道。
“這不是廢話嗎?”吳紹霆不假思索的說道。不過他剛說完,忽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也就是說鄧鏗調查私吞官庫庫銀的人,是自己不願意看到的人。當即,他又說道,“到底怎麼回事,這裡只有你我兩個人,你直接說出來吧。”
鄧鏗跟隨吳紹霆從韶關回到廣州的當天,就把廣州官庫庫銀的事情調查清楚了,這根本就沒有什麼困難的地方,只要詢問當時看守官庫的士兵一切就一清二楚了。他之所以一直拖延到今天,原本打算讓吳紹霆忘記這件事算了,省得惹出更多麻煩,但沒想到吳紹霆還是問及此事了。
他緩緩吸了一口氣,說道:“經過供人,銀庫的庫銀讓第二團團長莫擎宇暗中運走了四十萬兩,第一營營長梁鴻楷率部搶走了三十萬兩,另外前巡警營總督察莫士誠帶兵事先劫走了三十萬兩。餘下查無可證,應當都是散兵遊勇哄搶走了。”
吳紹霆怔了怔,除去莫士誠不計,莫擎宇與梁鴻楷這兩個人還真是讓自己感到意外。
莫擎宇是原第二標標統,現在第二團上上下下也絕對是他的擁護者,可以說就是革命粵軍第一師內部的一個軍閥。只不過這個軍閥在大體利益上能與師部談得來,所以纔會遵從師部的命令。然而,從私吞庫銀不報這件事來看,莫擎宇始終是有私心的。
至於梁鴻楷的行爲讓吳紹霆感到的憤怒,梁鴻楷一個翅膀還未硬的人就敢做小動作,其野心昭然若揭了。吳紹霆在見到梁鴻楷第一面時,就知道梁鴻楷不是一個安分守紀的人,相信這也是未來其能一躍成爲粵系五大軍閥之一的原因了。
雖然吳紹霆認爲現在人才很重要,可不能因爲缺乏人手的原因而埋下隱患的種子。
鄧鏗看到吳紹霆沉默不語,他開口說了道:“總裁,如今廣東省內的情況本來就不明朗,看得出來革命政府那邊對總裁也有提防之意。如果現在把庫銀的事抖出來,只怕還會鬧得我們第一師內部出問題。總裁,你一定要三思呀。”
他的語氣很認真,也帶着懇切之意!
吳紹霆緩緩點了點頭,他知道鄧鏗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過,這件事如果就這麼算了,莫擎宇與梁鴻楷日後必然會更加明目張膽。我必須做點什麼。”他緩慢的說道,眼神漸漸變得冷酷起來。
“總裁,你打算如何處置?”鄧鏗問道。
“你後天派人去西郊,把梁鴻楷先調回來。”吳紹霆說道。
“是。”鄧鏗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