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倫斯基先生,嘗一嘗地地道道的中國茶吧,可能口味一時還不適應,權且當作嚐鮮好了。”張孝準親身操作茶具,爲克倫斯基沏上一杯茶。
“中國茶享譽世界,能夠喝到這樣正宗的茶,真是我的榮幸。”克倫斯基端起茶杯,學着中國人喝茶的樣子慢慢的吸了一口。
“我很高興能與克倫斯基先生成爲朋友,但是在真正成爲朋友之前,我不得不向您討教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這個問題在這兩天不斷攪擾着我,如果無法從您口中得到正式的答覆,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我們的關係。”張孝準模棱兩可的說道。
“請問張先生,究竟是什麼問題呢?”克倫斯基端正態度,語氣認真的問道。
“您應該很清楚,中俄兩國目前還是交戰狀態,你我各處同盟、協約對立陣營,嚴格的來說我們之間不應該有任何來往,更別說軍火上的買賣關係。”張孝準不疾不徐的說道。
“我很明白。不過張先生您應該知道,我雖然是社會革命黨成員,當我們這些黨派幾乎沒有太多的政治權力,僅僅是出於維護資產階級利益的需要而籌建的民間組織而已。這次採購軍火主要是用以私用,絕不會牽涉到俄國與中國的外交政治方面。”克倫斯基臉色有了一些變化,他連忙註釋的說道。
這個時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對中國人的瞭解實在太少。如果說張孝準是在簽訂軍火協議之前討論這個話題,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終究兩國還處於交戰狀態,哪怕烏梁海的戰鬥已經休止兩個多月時間,但依然不能改變敵對的關係。
可是,昨天的軍火貿易談判進行的非常順利,以至都能夠說不算是談判。中國方面間接給出了一個讓人滿意的價格,隨後還破天荒的附送了一批軍火,簡直順利的讓人難以想象。
現在看來,昨天的順利確實太過詭異,而他自己也萬萬想不通爲什麼要在簽署完畢合同的第二天才攤牌。
張孝準悄然的笑了笑,好整以暇的端起茶壺爲克倫斯基的茶杯注滿茶水,然後說道:“並非是我不信任閣下,可是萬一發生了我們中國出售的軍火倒頭來殺害我們中國人的情況,那可真是一件可惜而又滑稽的事情。因而,我希望克倫斯基先生您現在能理解我的心情。”
克倫斯基沉默了頃刻,然後以西方人思考方式,間接了當的詢問道:“我能夠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我卻不明白爲什麼您一定要在簽訂貿易協議之後才告訴我這件事呢?”
張孝準攤開雙手,同樣用一種很間接的口吻說道:“克倫斯基先生,既然你們要到中國來尋求軍火貿易,就算我們官方部門不接受,您也會與民間的軍火商合作。考慮到必然的結果,我們寧願通過這次官方的合作,來進一步改善中俄之間的關係。”
克倫斯基怔了怔,他這次除了訂購軍火之外,原本也打算跟進一步拉近與中國的關係。終究沙俄國內目前內患嚴峻,如果中俄矛盾繼續激化,反而會不利於國家的發展。雖然中國收復了外蒙古,也強行佔領了烏梁海地區,但嚴格的說這些都只是中國在收復歷史版圖而已。既然沒辦法阻止或者討回來,大可賣個人情不去算計得了。
讓他感到又驚又喜的是,張孝準的這番話意思再明白不過,看來中國方面也希望改善中俄目前的關係。社會革命黨如果能在對外戰爭的談判上取得進展,說不定就能以此機會來在獲得更多的政治權力。
克倫斯基顯露了一個笑容,欣然的說道:“原來是這樣。其實這次來到中國,我同樣抱着能夠改善中俄關系的期望。對於之前我們兩國之間的矛盾衝突,大概能夠通過其他方法來逐步改變,如果張先生您也有這樣的期待的話,我很願意能與中方進行更深入的會談。”
張孝準忽然收斂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若隱若現的顯露幾分嚴肅之態,他說道:“現實上在我看來,真正阻礙中俄關系發展的原因並不在我們中國這邊,而恰恰是俄國沙皇政府現在的頑固不化。我相信,即便我與克倫斯基先生您在這裡商談的再好,你們的沙皇也絕不會接受這種會談方式。”
克倫斯基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他立刻問道:“張先生,您的意思,只需吾皇還在位,中俄之間就無法取得進一步交換嗎?”
張孝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說道:“這些事情不是我說的算,我只是想告訴克倫斯基先生您,我們願意跟您交談,但是由於你們沙皇這些年的所作所爲,讓我們缺乏信任感。”
克倫斯基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擔心,張孝準的話給足了自己面子,也暗示只有自己才能成爲中俄友好關懷的切入點。可問題是,沙俄資產階級目前沒有任何政治權力,國家杜馬形同虛設,僅僅是給資產階級代表們一個說話的地方,至於這些話能否能被付諸實際,還得看沙皇的最終決定。
不僅如此,他模模糊糊感覺到張孝準的弦外之音,還包括贊成推翻沙皇政權的意味。如果鎮是如此,那這就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雖然都支持資產階級革命,但只是想像英國那樣建立君主立憲制。一旦真要完全推翻沙皇政權,只怕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內部會再次分裂,資產階級原本不強大的實力必然會因而愈加弱化。
悄然嘆了一口氣,他用一種憂愁的口吻說道:“張先生的話,讓我感到非常榮幸和受寵若驚。只是,如果沒有吾皇陛下的恩准,我們社會革命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
張孝準煞有其事的眨了眨眼睛,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哦,哦,克倫斯基先生,您的話應該說反了纔是。正是因爲有貴國沙皇當政,所以資產階級人士到現在才毫無作爲,相反在革命的洪流之中,你們的地位越來越弱,反倒是讓那些無產階級人士佔據絕對的上風。請原諒我這番話說得很輕率,可這的的確確是一個現實,您是一個聰明人,不應該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又大概是不願意相信這個道理罷了。”
克倫斯基臉色變得愈加深厚起來,資產階級這麼多年來企圖發動政治改革,倒頭來終歸還是失敗,就算是傻子也明白真正的阻力來自何處。
就在這時,張孝準接着說道:“沒有武裝的革命最終都不會長久,大概這一點克倫斯基先生您早有預料,所以這次纔來到中國商談購買軍火。當然,就算有了軍火也必須有統一的革命陣線以及革命決心,否則只能成爲被人利用的棋子。”
克倫斯基對張孝準的這番話很是敏感,他其實早就應該想到,這些年沙皇不斷在把國家杜馬當一顆棋子,從來沒有真正打算賦予國家杜馬實權。也就是說,資產階級這些年不斷努力想要改變沙俄的困境,最終遭到了沙皇政權的阻礙。
“唉,”克倫斯基搖了搖頭,無可奈何的說道,“您大概不知道我們沙俄國內目前的處境,有很多事情並不像我們想象那麼簡單!”
“君主立憲制又或者是共和制,其實只不過是一個國體形式罷了。對於克倫斯基先生以及社會革命黨來說,你們現在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獲得執政權。只有這樣才能完成沙俄國家自上而下的改造。所以,無所謂君主能否存在,只需這位君主能夠接納你們參與政治,這纔是最關鍵也是最不可缺少的條件,您說是嗎?”張孝準進一步暗示的說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