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兵大口喘着氣,好不容易平息了下來,他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委屈的說道:“團座,點子太營了,二營傷亡慘重,營座的手指都炸斷了。三營在溪頭被敵人的炮火壓住了,根本沒來得及趕上來。閩軍是在進城的幾個路口布下重防,位置實在太刁巧,一挺重機槍可以擋住咱們一個連。”
許海英惱怒不已,大聲的呵斥道:“團部的三挺迫擊炮不是派給你們二營了嗎?都幹什麼吃的,一架重機槍都打不下來!”
通訊兵苦不堪言,連忙解釋道:“團座,敵人陣地居高臨下,實在難打。二營設在下面的通訊處都讓敵人打沒了,現在傳遞消息都靠腿腳來跑。營座說,必須請炮兵壓制,要不然很難打進城裡去。”
許海英真相一耳光扇過去,三十九師現在分秒必爭,力求快速突進,炮兵部隊行動緩慢自然落在了後面,現在讓他從哪裡去調來炮兵!
副官李文時趕緊上前來勸說道:“團座,從凌晨打到現在都好幾個鐘頭了,兄弟們無一不是賣命,既然敵軍防守兇猛,我們理當調整進攻計劃,不能急於求成呀。”
李文時是黃埔軍校的教官,臨時撥到部隊裡擔任指戰員,許海英雖然年輕氣盛,很少能聽進別人的言論,不過還是很信任黃埔軍校出來的軍官。聽了李文時的話,許海英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他是參謀官出身,自然懂得戰略分析,眼下如果繼續莽撞行事只怕真得會適得其反。
“敵軍故意嚴守內陸縣城,分明是想把我們往海邊去趕,逼咱們吃海軍的炮子。看來這南安縣真的是一塊硬骨頭了。”許海英仔細分析過後,緩緩的開口說道。
“沒錯,這就是敵軍的策略。如果我們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南安這裡是吃不下來的。”李文時點着頭說道。
“傳令,讓二營、三營都退下來休整,把這裡的情況發會司令部,我們必須從長計議。”許海英很快做出了決定。正因爲他年輕氣盛,所以不怕承擔責任,一旦前線遇到什麼難題絕不會隱瞞不報,正所謂上下齊心才能做大事。
李文時年齡比許海英長,在黃埔軍校任職之前還是廣東陸軍中學的教官,論資歷也不比許海英差,他之所以心甘情願在一個後生手裡當副官,也正是欣賞許海英敢作敢爲、從不謊報軍情的作風。粵軍與北洋軍有許多不同之處,上下齊心正是其中之一。
到了下午一點左右,南安交火的程度總算弱了下來,粵軍主攻的兩個營全部退到郊外休整。二營總算又建立了一個通訊點,把早上作戰的損失做了詳細彙報,也派出偵察兵將敵軍幾個主要據點描繪出來,送回團部提供參考。
許海英根據前線部隊送回的戰報,在地圖上做了修正,這才發現南安縣從城內到城外已經佈置了好幾圈防禦線,無論粵軍從哪個角度進攻,都會同時面臨兩個以上的火力點阻擊。就算突破了第一層,敵軍還能很快轉移到第二道防線繼續作戰。
“當年韓信垓下圍困項羽用的十面埋伏之陣,看來今日讓咱們遇上了。”看完重新標註的地圖之後,李文時長嘆了一聲。
“老李,你太擡舉閩軍了,其實外圍這些陣地都不足爲慮,只要我們集中輕機槍、迫擊炮,選一個稍微合適的時間猛攻,足以突破這些陣地。但是讓我感到擔憂的卻是這裡。”許海英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指在南安縣城中央的一條河流上指了指。
“東溪!”李文時脫口而出。
東溪是晉江一條支流,貫穿整個南安縣,將縣城一分爲二。從地圖上來看,東溪最短的河面局面都有一百多米,想必閩軍早已經收集了所有船隻,不留給粵軍使用的機會。就算粵軍硬着頭皮打進城內,閩軍只要及時退守東溪對岸,燒掉所有船隻,用大炮、重機槍設置岸頭據點,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李文時無奈的搖了搖頭,爲難的說道:“這下真的難了。試想一下,咱們在這裡硬碰硬的損失,只怕未必比走海邊輕鬆。閩軍這是擺明是堵死內陸的路線,一定讓我們走海邊,實在太狠了!”
許海英咬着牙說道:“一早上兄弟們損失慘重,這口氣我可咽不下!”
劉永浩從通訊室走出來,迎面遇到莫擎宇。
“司令,八團在南安縣遇阻,敵軍把整個南安縣都修成一座堡壘了。”他沉着臉色說道。
“拿的下來嗎?”莫擎宇直接問道。
“怕是很難,南安縣有塹壕、有碉堡還有炮兵,八團前進的太急,標配的迫擊炮都丟在同安這邊,不好說呀。”劉永浩微微皺了皺眉頭。
莫擎宇從劉永浩手裡接過電報,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許海英的彙報,對李厚基的泉州防線很快就有了瞭解。他走回到參謀室,對着地圖研究了一陣。
劉永浩跟在後面說道:“司令,閩軍既然能在南安縣佈置這麼嚴密的防禦,洛江縣也絕不會差到哪裡去。眼下不管我們是突破南安,還是走石獅、豐澤、鯉城再到洛江,都不會有好果子吃。要不然我們還是採取迂迴作戰,取道安溪,走永春縣,再轉到永泰縣,直接偷襲福州北面,讓李厚基的計劃徹底泡湯。”
莫擎宇順着劉永浩所說的路線在地圖上一一看過去,這條路線完全違背了之前走沿海城鎮快速進攻福州的策略,雖然避開了李厚基精兵堅壁的防禦,可迂迴的路線足足延長了兩倍。他雖然不是福建人,不過也聽福建籍士兵描述過,過安溪一路向東到處都是山野地形,不僅容易迷路,也很可能遭到埋伏。
他搖了搖頭,果斷的說道:“路途太長,時間太短,而且我們外省人又不熟悉地形,也不知道李厚基會不會快速反應在咱們進軍途中設下埋伏。風險太大。”
劉永浩又說道:“要不然,只能再請海軍前來支援,哪怕牽制一下敵人的艦隊也好,否則這一路我們損失會很大,就算熬到福州城下也沒力氣再打了。”
莫擎宇沒有說話,凝神盯着地圖,彷彿要從地圖上找到一條出路。對他來說,請海軍出面並不是難事,爲了戰爭的勝利犧牲一些個人感情那是值得的,不過做爲福建戰區最高指揮官,他還要把握作戰的代價。一旦爆發海戰,成本消耗會直線攀升,一枚海軍炮彈的價格足以敵得過一個步兵連的基數彈藥。再者廣東海軍現在完全沒有主力艦,弄不好還會鎩羽而歸,到時候不僅維修的經費又是一筆負擔,廣東海軍力量還會大損。
不到萬不得以之時,這種以本傷人的決定還是要慎重!
他在心裡暗忖着:看來李厚基果然還是有點本事!不過一定有其他辦法打破這個防線。
劉永浩看着莫擎宇的臉色,知道這位司令不會輕易放棄現階段行動,他只好也跟着開始尋思對策,決不能讓大軍困泉州。
“李厚基既然想借助海軍火炮的威力消耗我們,那我們就開動腦筋想一想,如何才能躲開海軍火炮!”莫擎宇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大炮是重火力殺傷,破壞力極大,殺傷範圍極廣,不好躲啊!”劉永浩說道。
“一般在衝鋒時遇到重火力,士兵會怎麼辦?”莫擎宇腦海裡靈光一閃。
“分散,臥倒,快速突進,皆可能降低炮彈殺傷。”劉永浩不明白莫擎宇怎麼會突然這麼問,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道。
“李厚基故意在石獅、豐澤、鯉城三縣不設防,引誘我們走這條路去受海軍炮彈狂轟濫炸。那我們索性就如他所願,好好利用這個機會,讓李厚基知道他的防線到底是不是天衣無縫。”莫擎宇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按耐不住得意的說道。
劉永浩眨了眨眼睛,一時反應不過來,司令難道要硬碰硬?
不等劉永浩開口詢問緣故,莫擎宇已經當機立斷的說道:“去把何應欽叫來。”
一聽到召喚何應欽,劉永浩這時纔在冥冥之中反應過來,原來司令是要命令特別任務連來執行行動。
這一日凌晨,何應欽接到命令和任務計劃,再次親自帶領特別任務連出發。
不過這次情況特殊,參與行動的特種部隊並非是挑選個別精銳,而是整支特別任務連一百八十三名士兵全體集合出發。他們將攜帶三挺輕機槍、一挺迫擊炮和一系列爆破設備,全部穿着僞裝戰鬥服,趁夜向石獅發動快速突進。
何應欽的任務是帶領這支特別連隊急行軍,穿過石獅、豐澤,然後轉道北上直接迂迴到南安縣後方,打一場出其不意的敵後奇襲戰。
莫擎宇的突發奇想就是從士兵躲避炮彈的原理之中誕生出來,利用小股部隊挺進,快速的穿過敵人薄弱防守的石獅縣、豐澤線,這兩個縣城正位於南安縣東南部,一旦成功突入,再不聲不響的繞道北上,直接就能出現在南安縣敵人的後方。
當然李厚基絕不會傻到讓敵人滲入後方而毫無準備,石獅、豐澤等縣城雖然沒有重兵把守,但偵察兵、眼線、細作必然不計其數,只要發現粵軍進犯,消息很快就能傳遍整個閩軍,隨後做出相對應的戰術調整。如果是粵軍主力進攻,海軍炮艦鎖定座標之後立刻給與迎頭痛擊;如果是小股粵軍小分隊執行其他任務,各地防禦據點則會派人埋伏阻擊。
因此要想順利執行這次滲透敵後的任務,普通連隊必然是有難度,必須把精銳中的精銳毫無保留的投入進行。特別任務連組建已經快有兩年多的時間,這支部隊與常規部隊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接受了吳紹霆親自擬定的特種訓練,並且不會像常規部隊進行新兵期三個月訓練之後,每天只剩下跑操鍛鍊,而是在一年十二個月裡會保持十個月以上的持續訓練,時刻都保持在作戰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