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紹霆沒有給馮德麟解釋的機會,幾名特勤局的護衛一擁而上,把許蘭洲和馮德麟都帶走了。辦公室裡剩下的章淳鈺以及其他參與兵變的軍官,一個個臉色緊張,他們似乎察覺出來,吳紹霆在處理問題時的手法是由弱漸強,可見越到後面越倒黴,弄不好小命都不保。
“章淳鈺。”在許蘭洲、馮德麟二人被帶走後,吳紹霆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再次開口。
“元首……小人,小人知錯了……”章淳鈺吞吞吐吐的連忙求饒道。
“三十五師上上下下雖說對這次春季軍操有些許怨言,但是上到你們的姜督軍,下到師長孫子道、各團各營長官,基本上都是按照命令辦事。也只有你,章淳鈺,拿着雞毛當令箭,收了一些日本人的好處,就在軍營裡到處鼓吹親X日言論,散播謠言,動亂軍心。你若稍微有點腦子,也應該想到日本人要呈遞天皇國書怎麼可能會趁着發動兵變的時候來辦?可見你利益薰心,連最起碼的理智都喪失了。”吳紹霆聲色俱厲的說道。
“小人……小人一時糊塗……”
“你不是糊塗,你就是一個小人!在你眼裡從來沒有什麼國家大義、民族大義,哪怕是區區熱河省的地方大義都沒有,你眼裡只有你一個人的利益!哼,像你這樣的小人,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今日兵變之事我若不拿出鮮血的教訓,又能以何來安天下?”吳紹霆大吼道,若是章淳鈺能像馮德麟、許蘭洲那樣有點骨氣,自己或許會把話說得好聽一些,哪怕死也留一個好的名聲,可是像這樣見風使舵、欺軟怕硬之輩,簡直是死不足惜。
“饒命啊……元首……繞我一條狗命,小人發誓,發誓以後就做一介草民……”章淳鈺腿腳一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連忙向吳紹霆求饒道。
“拉出去,就地處決。”吳紹霆乾脆利落的命令道。
“是。”幾個憲兵大聲應命,上前拖着章淳鈺就離開了。
“子玉,其他從犯我交給你來處置,如何衡量就按照我剛纔的態度。”吳紹霆又說道。
“明白。來人,把這些人都帶出去。”吳佩孚說道。
士兵聽從命令,立刻把章淳鈺以及那些隨員們都帶了出去,就在押解下樓的時候,章淳鈺還在號啕大哭、苦苦求饒,不過聲音很快就沒有了。該離開的人都離開了,一名集團軍司令部的軍官去叫來侍從官,開始打掃辦公室,不過張作霖仍然留在辦公室裡,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該留該走,更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吳紹霆重新在書桌後面坐了下來,他擡眼看了看還愣在不遠處的張作霖,隨後對一名侍從吩咐道:“搬一張椅子過倆。”
侍從官趕緊照辦,會意的送到張作霖身後,請張作霖坐下來。
“坐吧。”吳紹霆點頭示意了一下。這時張作霖纔敢落座。
“張雨亭,你應該明白一件事,如果我要殺一儆百,最好的效果就是拿你開刀。但是我沒有這麼做,甚至因爲你,我也對許蘭洲、馮德麟二人從輕發落。”停頓了一下之後,吳紹霆用一種開誠佈公的口吻說道。
“敢問元首,您爲什麼要這麼做?”張作霖當然明白吳紹霆的用意,或許從一開始吳紹霆就沒打算要自己的命,這一點可以從吳紹霆對孫烈臣的承諾上就能看出。事實上,他一直以爲東三省的軍閥是目前對中央政府最具威脅的一支,畢竟東三省並非百分百代表北洋,甚至在北洋公黨成立之後,東三省的軍閥也沒有加入。按照吳紹霆一貫的集權主張,對方應該巴不得除掉自己纔是。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吳紹霆好整以暇的說道:“說實話,如今中華民國好不容易完成一統,成立了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府,正應該利用各種條件、手段來完成中央集權,避免地方擁兵自重,尤其是像你這樣偏遠之地的軍閥,更應該首要剷除。但是,你張作霖跟其他軍閥有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你還有民族大義,你還知道自己是一箇中國人,你還清楚什麼是大局。”
張作霖沒有任何表情,他強調的說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說明任何問題。以前我跟日本人合作過,同樣拿過他們的錢,同樣拿過他們的武器,同樣幫他們奠定了東三省的產業。再者,這次兵變我仍然不後悔,歸根結底我是捨不得自己打拼下來這片勢力。”
吳紹霆笑了笑,說道:“你果然有東北人的爽快,把該說的話都說出來了。所以我才認爲,你有與其他軍閥不一樣的地方,但你終歸還是一個軍閥。我現在告訴你爲什麼要放你一馬,因爲我不可能把全天下所有不爲我用的人殺死,我能做的就是儘量吸納他們,實在不行索性就排擠他們、孤立他們,這樣不至於不爲我用卻爲敵人而用。”
張作霖略有錯愕的看着吳紹霆,好一會兒之後才說道:“元首您說話也夠直接。”
吳紹霆輕描淡寫的說道:“跟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這樣也省的大家都累,不好嗎?”
聽完吳紹霆的這番話,張作霖不由自主的在內心開始盤算,雖然他今天躲過了這一劫,可同樣也領教到吳紹霆的手段,跟這樣一個人物繼續作對又有什麼好處呢?儘管說他捨不得自己打拼下來的這片勢力,可吳紹霆現在留着自己,不像馮德麟、許蘭洲那邊流放、監禁,可見還是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北洋政府時,他實際上還是在效忠袁世凱,如今北洋政府沒了,自己難道還放不下面子去向另外一個強勢領袖的效忠嗎?
“元首,”他緩緩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你明白就好。我還在廣東的那會兒就已經有一個很清晰的原則,是自己人什麼都好說,不是自己人什麼都不好說。世人都以爲‘識時務者爲俊傑’這句話是貶義句,好像每每在勸降的時候都會冒出這句話似的,可是誰又曾真正明白,這句話蘊含着多麼大的處事學問?”吳紹霆用一種高瞻的語氣說道,就好像是在給張作霖一些暗示,又好像是在推心置腹。
“經此一節,在下確實懂得了許多道理,這次爲了個人的想法,險些中了歹人的陰謀詭計,多虧元首吉人自有天相,否則在下與東三省必將永無寧日。”張作霖凝重的說道。
“說到這裡,我另外一個問題要問你。”吳紹霆忽然轉移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