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簽押房,總司令揹着手站在臺階上,閻錫山和李烈鈞不敢僭越,走下兩級臺階,站穩了腳跟,向遠處一望,卻見衛隊長田勁夫正領着二十多個軍官走來,等他們走到近前,閻錫山、李烈鈞看清那些人的相貌,都是二十多歲的青年,其中有幾人還曾有過一面之緣,都是漢陽招待所的住客。
“全體都有,立正!敬禮!”
田勁夫立在臺階下,呵了一聲。
“稍息!”
趙北迴禮,右手順勢向那些人一指,對閻錫山、李烈鈞說道:“他們和你們一樣,也是到武漢投奔革命的熱血青年,有的人上過軍校,有的人雖然沒上過軍校,可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都是革命幹才。從現在起,他們就是你們的手下了,希望諸位同舟共濟,爲革命貢獻自己的力量。”
“向長官敬禮!”田勁夫喊了一聲。
青年們再次立正、敬禮。
閻錫山與李烈鈞急忙走下臺階還禮,兩人都有些興奮,目光在這些軍官佩帶的軍章上逡巡,急切的想知道總司令將給自己安排一個什麼樣的職務。
從軍章來看,這些軍官不是團長級別就是總參謀官級別,如果這都是自己的部下的話,那麼自己至少也是個旅長級別的官。
“諸位客氣,鄙人閻錫山,字伯川,山西人氏,曾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深造。”
“鄙人李烈鈞,字協和,江西人氏,與閻伯川是同窗。”
趁着這些軍官做着自我介紹,趙北向田勁夫使了個眼色。
“義仁,擺桌子,鋪地圖!”
不多時,兩張桌子並在了簽押房外,上面鋪着張大比例尺的軍用地圖。
“既然都認識了,那麼就別客套了吧,現在都聚過來,咱們說說正事。”
待一衆軍官將桌子圍住,趙北從田勁夫手裡接過一根竹鞭,向那地圖上一指。
“現在的革命只是取得了部分成功,我們革命軍人仍不可懈怠,必須再接再厲,將革命推向深入。革命的秘訣,不過是天時、地利、人和,現在天時、人和都在我革命者一方,剩下的就是地利了。目前革命勢力主要集中在南方,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把南方的各個革命力量整合起來,而這其中的關鍵,就是將南方已光復的地區連接起來。
江西,地處華中,虎視中原,控扼長江,策應廣東,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要想鞏固革命成果,就必須控制江西,只要控制了江西,東邊的江蘇、浙江、福建,西邊的湖北、安徽、湖南,南邊的廣東、廣西,這些省份就能連接起來,只有這樣,才能把所有的革命力量組合起來,形成最有力量的革命聯盟,光復儘可能多的省份。
共和軍原本佔領了贛北九江一帶地方,但後來主動撤離,拿下省垣南昌後也未堅守,之後江西北部由北洋軍控制,南部則由滿清頑固派繼續盤踞,北洋軍主力東征兩江後,贛北也空虛下來,現在江西南部的滿清頑固勢力正蠢蠢欲動,妄圖北進,將已光復地區重新納入滿清勢力控制之下,對此,我們革命軍人絕不能坐視不理。北洋軍東征後,江西立憲派已無能力維持現有局面,前幾日派遣特使到武漢請兵,現在江西百姓對我革命軍之東進已是望眼欲穿,那麼,我們革命軍就再次進軍江西!”
說到這裡,趙北放下竹鞭,擡起頭,掃了眼這些革命軍官,最後將目光停留在了閻錫山和李烈鈞臉上。
“這鞏固江西光復地區的重任就交給你們了,無論如何,你們都要保證把江西控制在革命勢力手中!現在,我以華中革命力量總司令名義,發佈下列任命!”
閻錫山和李烈鈞“啪”的將腳跟併攏,站得筆直。
趙北滿意的點了點頭,正式發佈了任命。
“任命閻錫山爲江西都督,任命李烈鈞爲江西、安徽巡閱使,由你們率領革命軍隊揮師東進,由贛北向贛南發展,務必將江西滿清頑固勢力掃蕩乾淨,並在必要時對安徽、廣東、福建、浙江等地的革命力量進行支援!”
直到這時,閻錫山和李烈鈞才明白過來,總司令的意思是讓他們打出去獨立發展。
閻錫山有些如在夢中,本以爲在共和軍裡當個旅長就已是飛黃騰達了,可沒想到,總司令現在給他的職務不是旅長,而是江西都督。
“都督”,這是革命軍興之後新出現的一個古老詞彙,僅從字面來理解,那就是“統管一切事務”的意思,既包括軍政,也包括民政,可謂大權獨攬。
李烈鈞也是同樣感覺,安徽、江西兩省“巡閱使”,這權威只怕不比“都督”差,不僅可以管江西,還可以管安徽。
什麼是千里馬遇見伯樂?這就是啊!
當然,高興歸高興,兩人倒也沒被衝昏頭腦。
“敢問總司令,此去江西,我們領多少兵?”閻錫山小心翼翼問道。
“我已爲你們組建了五千人的部隊,裝備各式槍支四千杆,各式大炮十五門,彈藥充足,這支部隊原本是打算作爲先遣隊進軍陝南的,不過現在江西局勢緊張,這進軍目標就改了。這五千里人,除了新兵之外,還有約兩百人是北洋軍官兵,他們是在武漢戰役中被俘的,後來接受了改編,現在已是革命軍人,軍事素質還是很不錯的。”
趙北的話讓兩人冷靜下來,用五千人去光復江西,這難度未免高了些。
“總司令,能否再派些部隊協助?僅憑這些人馬,很難在初期打開局面。”李烈鈞壯着膽子提了一點意見。
“這個很困難啊。現在共和軍仍未完成整編,而且南北和談尚未舉行,是否需要北伐還是未知數,所以共和軍主力部隊無法調動,至於革命衛隊,戰鬥力有些問題,即使派去,對你們的幫助也不大。”
說到這裡,趙北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你們也不必擔心,進軍目標改變之後,部隊的人員進行了調整,不少江西籍的士兵被調到了這支部隊,有些是早就投軍的船工,有些是新近加入革命軍的會黨,在本鄉本土作戰,得心應手。另外,在你們打開贛北局面之前,我也會派炮艦去江西支援你們作戰,有炮艦給你們撐腰,你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如果擔心兵力不夠,你們完全可以自行擴充部隊,只是這武器彈藥卻要自己想辦法了。”
“聽說北洋軍還在贛北留守了一些部隊,我們去接管江西,會不會引起北洋軍的敵視?若是在贛北發生衝突,可能會影響南北和局。”閻錫山提醒道。
“這個你們不必擔心,現在北洋軍主力都調到江蘇和北方去了,他們的主要目標是富庶的江蘇和上海,留守江西的不過是一些新收編的巡防營部隊,戰鬥力很差,而且軍心不穩,不是革命軍隊的對手,而且此去江西,是應邀前去,江西的立憲會是站在你們一邊的。最重要的一點是,現在要想和平的不僅僅是我們革命黨人,北洋集團也急切的希望南北達成一致意見,所以,即使你們與江西北洋部隊發生衝突,也不會影響南北和談的進行,再說了,即使天塌下來,也有個子高的頂着,你們頂不住,不是還有我這個總司令麼?好歹我是華中地區的革命領袖。我可以響應袁項城的和平倡議,難道就不能消滅那些阻撓和平的頑固勢力?現在北洋軍顧不了江西,難道還不許革命軍去打擊那裡的頑固勢力?”
趙北侃侃而談,衆人的疑慮雖未完全消除,可東進的決心卻增強了。
“既如此,我們什麼時候出發?”李烈鈞問道。
“越快越好。明天你們就跟着參謀部軍官下部隊,熟悉一下,磨合幾天,然後就提兵東進吧,船隻和給養已經爲你們備下了,至於番號,就叫‘東進先遣隊’。”
說到這裡,趙北頓了頓,看了兩人一眼,問道:“雖然革命者講究平等,可是軍隊是紀律團體,軍階還是要講的。東進先遣隊需要一個司令和一個副司令,你們誰做副司令?”
閻錫山與李烈鈞都看了對方一眼,遲疑片刻。
“伯川做司令,我做副司令。”
“不,不。還是協和做司令,我做副司令。”
兩人互相謙讓一番,最後還是得由總司令乾綱獨斷。
“不必爭了。依我看,還是協和做司令吧,他畢竟是江西人,號召力強一些,至於閻伯川麼,就委屈你做副司令吧,雖然這職務有正有副,可你們畢竟是同窗,想必也不會存在什麼畛域隔閡,同舟共濟那是肯定的,若是有什麼困難,可以直接給我拍電報,我可以像幫助奮進會那樣給你們以最大的支持。”
趙北仔細叮囑幾句,隨即吩咐衆人各回住處收拾行裝,準備下部隊。
等衆人走後,衛隊長田勁夫跟着趙北走進簽押房,問道:“既然李烈鈞是江西人,爲何不任命他做江西都督?卻叫一個山西人做江西都督?”
不等趙北說話,簽押房外有人喊道:“總司令,嶽州急電。”
“秀豪,什麼電報那麼急,要你親自送來?”趙北有些奇怪,走出簽押房。
藍天蔚將手裡的電報紙遞了過去,說道:“我領着一批新參謀下部隊,順便就過來了,不過這封電報也確實蹊蹺。共進會派人去嶽州,要‘禮送’第五師出境,結果龔司令把人家派來的代表給打死了,現在吳百山拍電報過來,請示如何善後。”
趙北拿着電報琢磨了片刻,說道:“善後?善什麼後?我又沒請共進會派什麼民意代表,嶽州由共和軍駐守,這是雙方當初達成的默契,不然的話,共和軍部隊爲什麼要撤離長沙?怎麼,共進會想翻悔麼?哼!拍電報給吳振漢,就說龔司令是湖南人,他和湖南立憲派的恩怨與共和軍無關,這是湖南內政,咱們不插手。另外,再拍電報給共進會方面,告訴他們,如果第五師撤離湖南,我就沒必要再接濟湖南軍火和軍餉了,何去何從,他們自己看着辦!”
“要不,我親自跑一趟嶽州?”藍天蔚試探着問道。
“不用!這點事用不着你出面,咱們共和軍自己的事情還一大堆呢,何必去多管閒事?再過幾天就是南北議和的日子,咱們的代表還沒出發,電報也沒拍發,說起來,這事可比共進會的那點雞毛蒜皮的事重要得多,這直接關係到中國的前途。”
藍天蔚領着參謀們走後,趙北站在門口嘆了口氣。
“這湖南的局面還真是讓人無語。爲什麼共進會不去安徽發展呢?如果他們和奮進會一樣到北方發展,我就給他們全力支持,可他們偏偏在南方。南方,沒有北洋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