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一吹,陰霾盡散,雨過天晴,空氣清新。
光復後的九江城籠罩在冬日的陽光下,渙然一新,城頭上的鐵血共和旗迎着風獵獵作響,遠遠望去,火一樣的紅。
離城西門不遠的道臺衙門前豎着一根旗杆,上面挑着兩面旗,一面是鐵血共和旗,在下,另一面則是光復會的會旗,在上,趙北的總司令部就設在這裡,起義軍的參謀部也在這裡。
司令部門禁森嚴,嚴禁陌生人進出,只有參謀部和司令部的軍官纔可以自由出入,這是趙北根據歷史經驗做出的安排,在這個刺客橫行、暗殺遍地的時代,無論是爲自己着想,還是爲中國的前途負責,趙北的人身安全都是至關重要的。
司令部門前是一條大街,光復之前這裡是熱鬧的商業街,但經過昨夜的戰鬥,這裡的店鋪也遭到清軍破壞,顯得有些冷清,只有一些乞丐在街邊曬太陽。
一隊騎兵策馬弛來,速度並不快,跟在後面的步兵則持槍分列街邊,隨着長官的口令開始執行警戒任務,片刻之後,又一隊騎兵弛了過來,當先一人正是共和軍總司令趙北。
經過這幾天的練習,趙北已熟練的掌握了騎馬的技巧,雖然還不敢策馬飛弛,但慢慢奔跑還是可以的,他跑得不快,其他的騎兵自然也不敢飛弛,一路馬蹄“的的”,輕快中帶着絲無奈。
一早起來,趙北帶着衛兵和幾名參謀巡視全城,一來安撫百姓,二來穩定軍心。現在九江剛剛光復,恢復社會秩序、搜捕潛伏細作、徵募革命青年、整頓軍紀、收集糧秣……諸般事務哪一個都耽誤不得,手下的參謀們也都經驗不足,事事都需趙北親自操心,也算是忙得四腳朝天了。這不,剛剛巡視完畢,又要召開軍事會議。
來到司令部門前,趙北從馬鞍上躍下,提着馬鞭站在門口,叫來一名參謀,指着門外那兩頭石獅子說道:“把石獅子搬開,這是皇權與官權的象徵,咱們革命軍不講究這一套。”說完,徑直跨進衙門。
衙門的簽押房太狹小,無法召開大型會議,這次軍事會議趙北召集了所有管帶(營長)以上軍官參加,還有不少會黨人物,人數衆多,所以會場就安排在衙門的大堂裡,士兵們搬走了大堂所有的陳設,按照趙北的佈置擺下幾排長凳,並用彈藥箱拼成講臺,上面再鋪上原本懸掛在大堂裡的那面“公正廉明”的木匾,到時候趙北便站在上頭講,衆人在底下聽,有些像後世的領導開會。
今天的議題主要有兩個,一是擴軍,二是改組軍隊。現在起義軍仍然使用清末新軍的編制,一個鎮(師)下轄兩個協(旅),在趙北看來,這個編制不夠靈活,他打算將部隊完全按照現代理念重新編組,按照師、旅、團、營、連、排、班進行編制,將旅的規模縮小,一個師下轄三個旅,一個旅下轄三個團,以此類推,隨着步兵火力的增強,部隊縮小編制是必然的,與其以後再改編制,不如現在就進行整頓。
除了這個理由之外,趙北還有一層潛藏的用意,那就是徹底打亂部隊的地域觀念,將來自不同省份的士兵進行混編,這樣一來,也有助於他控制軍隊,不過這個想法需要徵求軍官們的意見,如果衆人堅決反對,趙北也不打算強行混編,畢竟穩定是第一位的,而且還必須考慮到部隊日常訓練和指揮的便利,這年頭還沒推廣普通話,光是江蘇話就有好幾種方言。
“敬禮!”哨官喊道。
軍官們於大堂前列隊,立正敬禮,雖然軍服尚未統一,但軍禮的姿勢已統一起來,看上去也頗爲整齊。
趙北迴禮,走進大堂,衆人跟了進去。
“請坐!今天請大家來這裡舉行會議,是爲了整編軍隊。大家暢所欲言,羣策羣力,有什麼意見就直接講,不必藏在心裡。以下,是參謀部擬定的初步整編計劃,按照這個計劃,本軍將編爲兩個作戰集團……”趙北也沒廢話,站在幾口彈藥箱搭建的演講臺上,立即切入正題。
安慶破城、黃泥港起義、克復九江、組建共和軍,諸多功績擺在眼前,現在趙北聲望正高,風頭正勁,所以也沒多費口舌,不過短短半個小時,衆人就達成了一致意見,通過了趙北的整編方案,將起義部隊整編爲共和軍第一師和第二師,至於擴軍一事,甚至沒等趙北吩咐,就已有軍官自行展開了,對此,趙北再一次強調了紀律的重要性,下級軍官必須絕對服從上級,沒有上級命令,誰也不能自行其事,這也是革命軍的戰鬥力所在,私自招募士兵是革命軍隊的大忌。
至於部隊混編一事,可以小範圍試試,磨合一下官兵,看看成效再說,而且要立即成立一個專門的班子,研究各地方言,整理成文,用來培訓軍官。
見衆人已無異議,趙北說道:“現在,本次軍事會議正式結束。諸位各回部隊,整肅軍紀,參謀部全體成員留下,商議具體整編事宜。”
“報告!”楊王鵬站了起來,現在他是第二梯隊司令,起義軍的二號人物。
“講。”趙北點了點頭。
“我等有個疑問,想請參謀長解疑。”
“什麼疑問?”趙北看了眼坐在下邊的藍天蔚,這個同盟會的秘密會員現在已是起義軍參謀長,雖然趙北並不打算將部隊交給同盟會,但目前的情況下,還是需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的,何況藍天蔚是留日士官生,軍事素養很不錯,許多事情都可以替趙北去做。
“昨日通電,爲何要推舉袁世凱做共和中華的大統領?他是僞清高官,不是革命同志。就算不推舉頗孚衆望的同盟會孫先生做大統領,光復會的陶會長也是合適的人選啊。我等不明白。通電是參謀部擬定的吧?請藍參謀長爲我等解惑。”楊王鵬看了眼坐在前頭一排的藍天蔚。
藍天蔚有些不知所措,坐在他身邊的吳振漢本打算站起來回話,但趙北揮了揮手,示意吳振漢不必解釋,隨後坦然說道:“這不關藍參謀長的事,通電稿是我親手擬定,以我個人名義拍發,那裡面的話是我的意思,與參謀部全體軍官無關。”
楊王鵬轉移火力,說道:“那就請總司令爲我等解惑。革命同志浴血奮戰,卻將戰果拱手讓與他人,我等確實想不明白。而且,那份通電是以總司令個人名義發出,似乎有些不妥,總司令也說過,革命是大家的事情。”
這是衝着老子來的啊。趙北揹着手,掃了眼楊王鵬,再看看坐在他身邊的那幾個羣治學社的人,對於這些人,他是即愛又恨,愛得是他們革命立場堅定,恨得是他們不跟自己一條心,這也可以理解,畢竟,他趙北是半路出家參加革命,和孫文、黃興、陶成章那些革命先行者比起來,他的資力和威望都遠遠不及,若不是靠着黃泥港起義時獲得的威望,再加上他喊的那句“搶錢搶田搶娘們”的口號籠絡住了基層官兵,那麼他現在恐怕連部隊都控制不住。
“山頭主義啊山頭主義,這個苗頭可不好啊。這不是欺負老子白手起家麼?沒有我,這革命大勢還得等上三年呢。”趙北有些知音難覓的感覺,但這個念頭只能藏在心裡,是不能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