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玉麟就在北京南城家旅館投宿,王永江根據門房給一們川址摸到地方,找到湯玉麟人的時候,這位江湖綽號“二虎”的漢子正在與一幫同伴在館子裡吃酒,已是半醉,不過好歹是認得王永江,也還記得張作霜交代下來的任務,於是二話不說,與同伴別過,拉着王永江就趕回了客房,從一口皮箱裡翻出一封信,交給王永江?
王永江接過信,先掃了眼信封擡頭,看那字跡正是張作霜親筆,這位綠林人物文化不高,這字也就寫得很隨意,好在王永江並不介意,拆了信封,取出信板,仔細看了一遍。
張作霜知道王永江的性格,信裡也就沒多客套,先是幾句問候,然後就開門見山,將他派湯玉麟拜見王永江的目的告之,不是爲了別的事情,正是爲了此次北洋財團與漢納根財團煤炭辛迪加之戰的事情。
雖然張作霜沒在信裡明說,不過王永江也可以從信的內容判斷出來,現在,這個曾經的東三省綠林人物已經投靠了東南財團,準備跟着東南財團在這場煤炭辛迪加大戰中大撈一筆,之所以派湯玉麟悄悄趕來北京拜會王永江,就是想從王永江這裡探探口風,看看財政部和中樞政府到底會怎麼看待這場煤炭辛迫加之戰,到底是支持哪一邊。
張作霜在信裡說,他是自己想打聽這事,可是王永江卻對此嗤之以鼻,他很清楚,站在張作霜身邊的肯定是東南財團裡的大人物,甚至可能就是張寒本人,表面上看是張作霜在向王永江打探內幕消息,但是實際上卻是東南財團在搞內幕投機。
說實在的,對於這種內幕投機行爲,王永江非常反感,他也知道,總統本人也非常痛恨這種官薦勾結的行爲,但是偏偏聯合陣線政府成員背景相當複雜,既有前清時代的遺老政客,也有北洋集團中的政壇不倒翁,在這種背景之下,想完全杜絕這種政客與商人之間的內幕交易是不可能的。
不過現在王永江倒大可不必爲此作難,原因很簡單,對於煤炭辛迫加之戰,他本人並未直接參與其事,也不清楚中樞政府和總統到底打得是什麼主意,所以,他大可實話實說。
“二虎,實不相瞞,關於煤炭辛迫加之戰的事情,我並不清楚中樞和總統到底打得是什麼主意,只知道,此次北洋財團磨刀霍霍的架勢已經引起了財政部的高度關注,並已草擬了報告,轉交總統過目,或許用不了多久,總統就會給出明確的意見,但是現在,這中樞的政策確實未定。”
王永江先對湯玉麟解釋一番,但是考慮到此人是個粗人,而且此時也是半醉,於是之後又寫了封回信,封好之後”丁囑湯玉麟帶回去交給張作霜,然後謝絕了對方赴宴的邀請,匆匆趕回寓所。
回到寓所之後,王永江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反覆琢磨着煤炭辛迪加之戰的事情,他是個研究經濟的人,當然知道這介,“辛迪加”是什麼意思,他也很清楚,如果一個國家的工業部門中出現了“辛迪加”“卡特爾托拉斯”之類的企業聯盟的話,往往意味着這個國家的工業開始由分散型向集中型過渡,由低效型向高效型過渡,這對於國民經濟而言有好處,但是同時也有壞處,這個時代的中國是否已經做好了迎接辛迫加或者托拉斯時代的準備呢?
本來,這段時間王永江的心思主要放在東三省俄資金融機構的整頓與接管上,但是現在,湯玉麟帶的那封張作霜的親筆信使他的注意力轉移了方向,北洋財團和漢納根財團摩拳擦掌準備一統晉翼兩省煤炭行業的這場商戰早就進入了財政部的視野,王永江因爲忙於整頓俄資金融機構的事情一直沒有在這上頭分心,所以,他也不太清楚總統到底對此是什麼態度。這事或許可以去問熊希齡,但是在仔細琢磨一番之後,王永江最終決定,還是去問一問總統,他有總統的特殊名片,可以直接去侍從室,至於總統能不能當時就見他,那要看總統的日程是否已滿。
王永江想到做到,立即趕去總統府,到侍從室掛名,要求立即拜會總統,多少讓他有些受寵若驚的是,得知是他過來,趙大總統立亥吩咐副官領着王永江趕去統帥堂覲見。
王永江很快跟着侍從室副官趕到了統帥堂,而此時,總統正在接見幾名從外蒙古趕來的陸軍軍官,其中以徐樹錚的職個和軍銜最高,也不必往深處想,肯定是表彰他們進軍庫倫的戰功的,就在南洋戰爭進行的同時,中國國防軍一支精銳部隊也飛渡關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擊潰了外蒙古王公的叛亂武裝,並打死了主持叛亂的那些王公和僧侶頭目,現在,草原的局勢已經穩定下來。
王永江不敢刺探軍情,只好耐心的等在休息室,直到徐樹錚帶着那幾名軍官離開之後,他纔跟着副官趕去總統辦公室。
“恨源啊,你什麼時候回京的?東三省那邊的俄資金融機構的整理還算順利吧?”
見到王永江,趙北很是客氣,畢竟,這中樞政府的根本在於財政和金融,而財政和金融的根本在於八才二秩序,秩序,趙北可以用年裡的權力予以保證,車於代洲,就只能禮賢下士了。
“今天下午剛剛坐火車回京,東三省那邊的事情進展非常順利,現在俄國內戰遲遲不能結束,俄資銀行都出現了儲戶擠兌狂潮,這種時候,沒有哪家俄資銀行敢對抗財政部,現在,俄資銀行的紙幣發行權已經完全控制在財政部手中,俄國紙盧布也已完全退出東三省金融市場。美國財團雖然對此頗有微詞,但是有中樞政府撐腰,財政部完全可以應付。”
“那就好,那就好。氓源啊,你今天下午纔回京,不好好休息休息,這麼急着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急事啊?”趙北問道。
王永江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其實,卑職是爲了晉翼煤炭辛迪加的事情過來的。財政部前段日子的報告總統想必已經看過了,不知總統如何看待此事?在總統看來,由北洋財團掌握煤炭辛迫加好,還是由漢納根財團掌握煤炭辛迪加好?”
趙北聽罷王永江的解釋之後,淡淡一笑,說道:“原來你是爲了此事。也好,咱們現在就談談這件事。依你之見,這辛迫加、卡特爾、托拉斯之類的聯合企業,對於國家經濟而言,是好處多些呢,還是壞處多些呢?”
王永江頗有些猶豫,琢磨了一下之後,搖了搖頭。
“卑職說不好。還想聽聽總統意見。”
“哈!你都說不好,我又怎麼說得好呢?不過,根據我以前向德國軍火卡特爾訂購軍火時的經驗來看,這些國際聯合企業能夠將工業品的利潤提到最高,你不接受也必須接受。不然,你根本就買不到你想要的軍火,比如說,你要買德國的步槍,那麼最好直接通過軍火企業駐華洋行代爲購吳,如果你直接去德國本土向兵工廠購買的話,這價錢反而比在洋行裡買更高,這是爲什麼呢?這就是奎斷所帶來的驚人利潤,所謂辛迪加、卡特爾、托拉斯,就是壟斷型工業企業的典型代表。”
“商人辦實業,以利潤爲唯一追求,卻也無可指責。”
王永江點了點頭,做出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但是再叫趙北講下去,他恐怕也講不出什麼來了,畢竟,他不是經濟專家,或許可以依靠超越時代的眼光指導一下國家經濟發展的大方向,但是如果說具體到某一行業的戰略規劃,或許還不如王永江這介,土專家。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趙北知道,在後世,許多工業國都制的了《反托拉斯法》、《反壘斷法》一類的法律,用來限制這種大型企業甚至是跨國企業的聯合,僅此一點,就足以證明這些辛迪加、卡特爾、托拉斯有着相當負面的影響,對於國民經濟的發展有阻礙作用。
所以,趙北其實也很關注北洋財團與漢納根財團的這場煤炭辛迪加之戰,究竟由誰控制晉翼地區的煤炭壟斷權,趙北並不關心,他關心的是,這斤。煤炭辛迫加會給北方的媒炭供應帶來怎樣的變化,如果考慮到辛迫加組織對利潤的貪婪追求的話,那麼,一旦這個煤炭辛迪加組建完成,或許北方的煤炭價格會猛漲,並由此牽涉全局,煤炭是工業的主要動力來源,煤價的波動直接影響到所有工業品的成本,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到時候北方的工業到底會怎麼樣,趙北心裡可是完全沒有底,雖然南方的媒炭仍可自由北送,可是考慮到運輸的成本,這個煤炭辛迪加仍將在價格上佔據優勢。
趙北當然可以用手裡的權力制止這場辛迪加之戰,但是他現在還是決定觀望一下,畢竟,他已在政治上擠佔了許多人的利益,現在,如果再不許那些人掙錢的話,那麼,現在國內的政治平靜局面或許會立即結束,而這,卻不是趙北現在想看到的。
幸好這個晉翼煤炭辛迪加只是區域性的壘斷組織,還不可能影響到全國蝶炭價格,所以,趙北現在還是那副“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的架勢,如果北洋財團或者漢納根財團真有那個野心和實力去嘗試控制全國的煤炭價格的話,那麼,或許不等他們動手,趙北已經先下手爲強將他們好好敲打敲打了。
其實,像這種蝶炭辛迪加之類的企業聯合體,現在國內已出現了不少類似的組織,銀行業、仿織業爲代表,尤其是仿織業,不但壟斷着區域性的銷售市場,而且也壘斷着原料供應市場,一方面是畫地爲牢,一方面是驚人利潤,難怪煤炭商人也有些躍躍欲試了。
這種聯合企業就是所謂的“壘斷資本”其力量足以影響一個國家的經濟走向,甚至決定一個國家的政治佈局,而現在,在這洲?年的世界上,幾乎所有強國的政治都受到這種壟斷資本的影響。
趙北希望他能夠控制這種壟斷資本,而不是被這種壟斷資本所控制,雖然這個任務非常艱鉅,不亞於一場真的的戰爭,但是趙北還是打算試一試。
趙北也非常清楚,這場戰爭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