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們幹什麼?”譚少慕睨眼,摟着她的腰往前走,“我在,就可以了。”
何幼霖靜靜地擡眸望着他,微微有些震動。
他總是那麼理所當然地說話,帶着唯我獨尊的感覺,但細細剖析,卻發覺深一層次的溫情與帥氣。
“少慕,我們會一輩子這樣的,對不對?”她穩了穩思緒,貼近他的耳朵,宛若所有熱戀中的女人一樣。
譚少慕一怔,插在西裝褲兜裡的手捏了捏新買的鑰匙墜,寵溺一笑。
當天,何幼霖完成了兒時的所有夢想。
她拉着他玩香蕉船,橡皮艇,坐纜車登上山頂觀看雪景,打雪仗。最後,兩人一個情緒到了,就熱吻不聽,雙雙滾倒在雪地上,看藍天聖潔無暇。他們笑成一團,笑聲迴盪在山谷裡。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把這一片雪域冰封在她的手心裡,帶回去,時刻重溫。
下午四時,天色漸暗,玩累的他們又回到大通公園。此時,狀帶公園上安置着十幾個碩大的雪雕。雪雕冰雕前的照射燈一盞盞亮起。
這些雪雕,都是雪祭開始前,車隊一趟趟進山運輸出來的雪由義工市民和專業製作團隊雕琢而成。
晚上的雪祭現場比白天熱鬧,食品角亮起了燈光。小吃鋪前,叫賣聲不斷,北海道獨特的蟹腳湯,海鮮餅的味道一陣陣撩撥你的食慾。
何幼霖每個都想吃,又吃不完,最後譚少慕成了她的垃圾桶。
他們手拿熱乎的食物,穿插於各種巨大的雪雕之間。各國的建築物,各種動物,各種卡通人物……應有盡有。
每個雪雕前有一小片空地或者舞臺,或者有些雪雕本身就是舞臺,時常有藝人或者藝術家前來表演。
“有那麼好玩嗎?”譚少慕看着全神貫注看舞臺表演,而冷落自己的女人,語氣裡微微有些不悅。
“不好玩。”她搖搖頭,眼睛卻一直看着舞臺。
“那你看的那麼起勁?”
“我是在看那個小女孩。”她指了指舞臺上邊唱邊跳的童星,喃喃自語,“如果我的孩子生下來,應該比她更可愛吧?”
譚少慕順着她的手指,看向那個扎着兩條羊角辮的女孩,眼裡有些微熱。
在她手術後不久,他悄悄去看過那個剛知道是自己的骨肉,卻還來不及期待他出生,就已經流掉的孩子。
醫生說,估計是個女孩。
她明明不知道這事情,卻這麼說,是母女天性吧。
他把她拉入懷裡,安慰道,“我們還會有的。我保證!”
何幼霖側耳靠在他的胸口,衣服太厚,人羣太吵,她聽不見他的心跳,雖然可惜但心裡是暖的。
“可是,我現在就想要怎麼辦?”她嬌嗔爲難。
“譚太太,你是在暗示什麼?”譚少慕笑了,低頭湊在她耳邊,“你要想要,我們現在就回去。”
何幼霖心臟一跳,血液一下子衝到了臉上,輕呸了一聲,“不要臉。”
從他的懷抱退出,卻發現他暴露在外的脖子凍的有些發青,她心疼地摘下自己的圍巾,給他套上,“叫你要風度不要溫度。想勾,引誰呢,你說!”
“勾,引你!”譚少慕一笑,舔了舔她的耳垂,舌尖卻被一凍,抱怨道,“穿那麼多,還這麼冷。這個,你自己帶。”他又把圍巾解下,要替她繫上。
“不要。你帶。”
“我不要。”
“那一起帶。反正圍巾夠長!”她怕他不肯,威脅道,“你不帶,我也不帶。”
他看了看紅色的針織圍巾,不算太娘,才姑且同意了。
何幼霖看着把他們拴在一起的圍巾,倏然一笑,“這可是月老的紅線。你譚少慕,這輩子都是我一個人的了。”
“好大的口氣!”譚少慕揚眉,捏了捏她欠扁的臉蛋。
何幼霖要躲,偏偏自己被圍巾套死了,躲不開。可是,躲不開也不能認命!她奮起反抗,踮腳去掐他的臉。
兩個人玩得正嗨時,譚少慕突然像是中了邪一樣不躲不避,直直地望着街口的方向。
何幼霖察覺不對,停下嬉鬧,關心道,“怎麼了?”
譚少慕收回目光,頓了頓才道,“我有事離開下,你先自己回旅館。知道不?”說完,不等她再問,就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消失在人羣裡。
何幼霖拿起殘留他溫度的一端圍巾,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卻感覺空落落的。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被人這樣輕易舍下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千思百慮的他難道忘了,她是個不記路的人嗎?語言不通的她,不要說自己回去,只怕是寸步難行。
罷了,還是原地等他回來,再好好罵他一頓,看他還敢不敢一聲不響地把她扔下。
她尋了一個座位,坐下來靜靜地看舞臺表演。
此時,舞臺的演員已經換人了。那個小女孩不見了,變成了一個鬍子拉碴的大叔,唱着不知名的大河劇,難聽的不行。
聽到後來,她再也憋不住了,起身離開,卻看見剛剛在舞臺上表演的小女孩一個坐在公園的一個長椅上,哭的好不傷心。
她連忙走了過去,問,“小妹妹,你怎麼了?”
小女孩看見她,雖然目光帶着戒備,卻依舊把自己的苦惱說了一遍。
可惜,日語裡,除了卡哇伊,撒有拉娜,她是一句都聽不懂。
就在她不知所措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她和她哥哥吵架了。他哥哥把她扔下了。”蕭一情抱着一個碩大無比的海賊王布偶出現在她的視線裡。
“那怎麼辦?要不要找警察?”何幼霖像看見救星一樣,鬆了一口氣。說實話,她還真怕譚少慕今晚上都不回來,她要自己在這過夜呢。
“嗯。就這麼辦。”蕭一情用日語解釋下他們的打算,小女孩聽了也不哭了。他附身,把她抱在手上,對着何幼霖笑了笑,“走吧,一起。”
何幼霖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咦,顧小姐呢?”
對上他沉默的眼睛,她立即知道了答案。應該是那vip休息室裡的男人又出現了!
她乖巧地不再問,默默地和他並肩而行,兩個不同的腳步聲咔吱咔吱地踩在厚厚的雪上,月色帶着朦朧。
突然,一個小男孩喊叫着,衝了過來,不停地捶打蕭一情的腰側,引來不少路人的注目。
何幼霖雖然聽不懂小男孩在說什麼,但她注意到,路人的明光明顯帶着憤怒,甚至有幾個人已經站出來,一副準備隨時衝過來支援的模樣。
真的,如果是不是蕭一情太過人高馬大,眉眼又有些陰鬱暴躁,這些小日本男人估計早就要衝上了揍人了。
蕭一情手上的小女孩也看見了這個小男孩,嘰嘰咕咕地說了幾句話。然後路人的憤怒明顯平息了下來,但是還有幾個路人似乎不信,還在觀望。
也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總之,蕭一情腳步絲毫沒有停下的打算,繼續往前走。
何幼霖覺得情況不對勁,着急道,“蕭一情,你要不要問清楚,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蕭一情回頭看着她,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指了指落在身後的小男孩,“他說友加子是他的妹妹,但是,友加子不認識他。我想,保險起見,還是送警察那查清楚比較好。”
何幼霖知道友加子是這個小女孩的名字。此刻,她也覺得蕭一情的做法沒有錯,便不再多言。
雖然這個小男孩年紀不大,也就十二歲的樣子,但是萬一是個壞人,怎麼辦?日本變態殺人犯什麼的,一個比一個年紀小。
然而,當蕭一情攔下一輛出租車,抱着友加子上車,卻把小男孩關在車外時,何幼霖又隱約覺得不太妥當,“等等,我們不帶上他嗎?萬一他真的是友加子的哥哥呢?”
而且她注意到,友加子看着那小男孩的目光有些擔憂。
蕭一情卻說,“他這麼大了,完全可以自己回家。小女孩會被警察送回家的。是兄妹的話,家裡就能碰面了。如果帶着小男孩,萬一他指控我們是人販子,要拐他們,怎麼辦?雖然清者自清,但是被留警局盤問,實在麻煩。”
何幼霖隱約覺得這套說辭有些斷章取義,甚至不通,卻一下子反駁不了,任由出租車緩緩啓動。
她透過車窗,看着一路追車的小男孩跑得氣喘不已,小臉漲紅。大冬天的,額頭上直冒涔涔汗珠。
她心跳節奏猛然加快,眼前的畫面像是在哪裡見過一樣,整個人都開始慌了,“停車,停車,停下車!”
她不自覺地喊出聲音,但司機聽不懂她的聲音,依舊開着車。
因爲雪祭活動,人流量很大,車速並不快。
所以,何幼霖依舊能看見那個小男孩的身影,只是愈漸縮小。突然,那個小男孩摔了一跤,倒在地上。
這下,不僅何幼霖慌了,連友加子都急哭了,哇哇地說着不知道是什麼的日語。
友加子的哭聲十分的大,吵得她頭痛欲裂。
何幼霖看着倒地不起的小男孩,一下子被路人圍聚起來。她望眼欲穿,想知道那個小男孩怎麼樣了,卻被人羣遮掩了視線,怎麼也看不見他了!
“停車,停車……我不去了,我不要去……”何幼霖無意識地念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話語。腦內若觸電般閃過火花,零碎的片段一閃而逝,卻怎麼也抓不住。
在一樣人羣密集的公衆場合裡,一樣有個小男孩不依不饒地追車,一樣有個哭喊不停的小女孩坐在車裡……
究竟是什麼?
她頭痛,蜷縮在車椅裡,在哪裡,她丟失的記憶究竟在哪裡?
羊角辮,糖果形的髮帶,氣球……
那些,又是什麼?
“哥……”她捂着頭,無意識的喊出了聲,然後陷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