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一情擡手,端起酒杯,淺啄一口,壓下心裡對譚少慕厭惡的情緒,“最初,我帶着她到美國定居,她除了少言寡語不愛笑,喜歡發呆,其他時候都很正常。努力吃飯,堅持鍛鍊,爲了肚子裡的孩子平安出生做了她所有能做的事情。同時,她也在家教的輔導下孜孜不倦地學習。那時候,我也準備入學工商管理。所以,我們很少交流。即使是坐在一起看書,也是各看各的。每次,我看完了就回房休息。而她還會繼續一個人看書。
她的學習壓力很重,精神過於緊繃,七個月的時候,都差點流產。後來,我才強制規定了她學習的時間。而她也默默聽從我的安排,沒有抗議。
我以爲,只要孩子生下來,她當了母親,或許心情放鬆了,有了分散的注意力,情況會好很多。誰知道,雙胞胎出生後,晉晉卻得了溶血癥。那時候的她本身身體狀態就很差,我就瞞了下來。或許,母子連心,她是有所察覺的,但是選擇了逃避,在我的安排下,不聞不問,只是學習。”
就這樣,蕭一情想用學習轉移她的注意力,誰知,她的負面情緒沒有得到很好的紓解,最後憂鬱成疾,開始不斷的有了幻覺,幻聽……我帶着她去看心理醫生,監督她吃藥。也會時常和她聊天,鼓舞她,暗示她,我們有新生活了,不用再害怕,也不要再想過去的那些傷害。我告訴她,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隨意可以欺凌的何幼霖,她是艾琳娜,一個擁有全新生活的人。”
“在她的配合下,我們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治好她的憂鬱症。她漸漸地開始變得愛笑,也會主動問起雙胞胎的近況。就在我以爲一切真的都在好轉的時候,她出現了。”
蕭一情擡起頭,目露痛苦懊悔之色,“我叔叔給她安排這個身份,原本只是想讓她在美國有個身份,能唸書,生活。而我,或許更早的時候就猜測她會有一天回國,所以潛意識裡是希望她真的告別過去的何幼霖,就算回國了也還是以艾琳娜的身份。所以,我會間接性地讓她瞭解艾琳娜,也就是吳雯佳生前的一些事情。艾琳娜的一些個人信息,家庭信息,都是我灌輸在她腦海裡的。如果,我知道,她治好憂鬱症的原因,是她製造了一個她心目中的艾琳娜,來轉移她的痛苦和負面情緒。我一定不會這麼做的。可是,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譚少慕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是怎麼發現她有這個病的?”
“那次在她確診憂鬱症已經痊癒後,我們迎來了在美國的第一個世界盃。那時候,因爲懷孕,生產,憂鬱症,她很久沒有喝過酒。所以,那天她心血來潮,拉着我通宵看足球,喝酒。喝到最後,她先熬不住睡了過去。再醒來時,也就是第一次出現艾琳娜人格的時候。當時,我也沒反應過來。直到後面幾次,我才發現她不對勁。剛開始,她不記得自己喝酒的事情,不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不記得自己做過的事情,我都以爲是喝酒喝多了上頭,醒來就忘了。可後面,有幾次她沒有喝酒,卻依舊出現了不正常的行爲,但是她自己卻不知道。我不敢告訴她這個情況,她纔剛剛治好憂鬱症,剛剛考入理想的大學和專業。所以,我偷偷記錄她的情況,諮詢了心裡醫生,最後才肯定,她是得了多重人格障礙。”
“那個車禍喪生的艾琳娜,是跆拳道黑段的高手。何幼霖從沒接觸過那些東西。但是,這種病的神奇之處就在於一旦分,裂了她想要的人格,那麼她就會具有那個人格擁有的特質。爲了治癒這個病,我按照醫生的建議,先去了解那個人格的性格,脾氣,生活習性。後來,我也摸索出一些規律。只要何幼霖喝酒,生病,或是精神大受刺激,總歸,只要在她本人意志力薄弱的時候,就往往容易出現艾琳娜的人格。”
“何幼霖好不容易有了新生活,唸了大學,我不想她因爲這個病被退學,被人看不起,然後又復發憂鬱症。所以,我瞞了下來。我用了很長的時間和艾琳娜交朋友,讓她信賴我,最後讓她相信她只是個病,不是“艾琳娜”這個主體,而是寄宿在何幼霖身上的某個人格。我讓她不許暴露她的存在,不要給何幼霖添麻煩。這些,她都做到了。”
譚少慕想到這個艾琳娜對蕭一情的依賴裡明顯有着濃烈的愛意,心口就發酸。雖然她只是艾琳娜,一個從來沒見過他的人格,也只認識蕭一情,對蕭一情有感情很正常。但是,他依舊是在意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何幼霖的心,會分出一個角落給其他的男人佔據!
“蕭一情,你很得意,是不是?說什麼不想告訴何幼霖她有這個病,其實你根本就是自私!你享受着她是艾琳娜時,對你的依賴與愛戀,你根本就不想治好她這個病,對不對?”譚少慕被嫉妒衝昏了頭腦,他厲聲責問,眸色裡帶着狠厲的寒光。
“譚少慕,你以爲別人都和你一樣卑鄙?爲了得到,就不擇手段?”蕭一情亦是火大,起身走到譚少慕的跟前一拳頭打在他的嘴角上,“我若是喜歡艾琳娜,你覺得你還有機會在這裡享受一家團圓?你知道,艾琳娜有多久沒有出現了嗎?從四年前,我知道艾琳娜出現的開始,爲了給何幼霖治病,我花費所有的心思去討好艾琳娜,摸清她的脾氣與愛好,成爲她的朋友。這樣的相處下,我就是再不愛她,她也都無疑成爲了我的朋友。而我,爲了治癒何幼霖,必須在醫生的建議,一步步消滅掉這個依賴我,喜歡我的天真小女孩!當我聽見她的表白,要嫁給我的時候,我第一個反應,不是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娶何幼霖了。而是,很好,我要拒絕她,告訴她,我愛的是何幼霖,我對她沒有任何感情。我接近她,不過是爲了消滅她!就是那一次,我親口摧毀了艾琳娜的世界。從此兩三年,我都再也沒見過她!這次要不是回國,她斷了藥,又是喝酒,又因爲和你在一起時,情緒起起伏伏,艾琳娜根本不會出現!”
譚少慕捱了這一拳,也冷靜了下來,淡淡的問,“所以,在鳩山島的時候,你知道是艾琳娜出現了,你也知道她喜歡喝酒,所以纔有針對性的去各個酒吧找她?”
“是。”
雖然她得了這樣的病,譚少慕的心很沉重。但是,當他發現何幼霖會找上成雲天只是巧合時,不由鬆了口氣。
病,能醫。人心,若是變了,就真的變不回來。
“我能做什麼?”譚少慕第一次低下自己不可一世的頭,請教這個陪伴了何幼霖五年,最瞭解她病情的男人,只爲了能更好地善待那個飽經創傷的女人。
“就當做什麼也不知道吧。”蕭一情嘆息,“艾琳娜是次人格,存在的時間一般就幾個小時,最長也不過一天。我估計,明天她醒時,應該就已經是何幼霖。並記憶只停留在她昏睡的那刻。所以,艾琳娜做的一些事情,儘量不要讓她知道。包括,今晚上你們來找我。你現在,帶她走吧。不然,等她清醒了,還要解釋她爲什麼會出現這裡。”
譚少慕點了點頭,“謝謝。”
“不用謝,我不是爲了你。”蕭一情起身離開。
譚少慕抱着睡熟的艾琳娜,開車回家的路上,心情分外沉重。在已全然昏暗下來的天色裡,他沿着路燈一路飈行。路燈的燈光連成一條光帶。這個陌生的城市,喧鬧又寂靜,而他不知歸路……
……
“不,不要!”
何幼霖一聲驚呼,從牀上坐起身來,望着窗外明亮的日光,有些茫然!
四周的環境,都在告訴她,她平安地回家了。這裡是她的臥室。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而孩子……
孩子們呢?他們獲救了嗎?
何幼霖掀開被子,急急忙忙地要下牀找人,譚少慕就在此時巧合握住門把,推門而入,“你醒了?”
聞言,她臉色慘白,手腕依舊維持着掀開被子的姿勢,目光帶着祈求,“孩子們……?”
“他們很安全。晉晉只是睡了一覺,悅悅……”譚少慕咬了咬牙,握在門把上的手已經握成了一個拳頭,緊緊的。半分鐘後,他才剋制下怒氣,鬆開手,緩緩走了進來,“放心,她倒下去的時候,是撞在輪胎上的,所以傷的不重,就是小肚子上有點紅,背上有點淤青。醫術擦了藥,睡了一夜就不知道疼了。”
她終於回神,慘白的小臉擡起,看了他一眼,“是誰害的我們?那個司機呢?抓到了嗎?”
“抓到了。”譚少慕搬來椅子,坐下,“只是,司機只說你不滿他抽菸,砸了他窗戶,你們才產生了矛盾。因爲你昏迷不醒,兩個孩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這個事情,暫時被定性爲民事糾紛。”
“民事糾紛?”何幼霖瞪大眼睛,“爲什麼?是他下藥,想綁架我們。怎麼是民事糾紛!”
因爲你化身成超級女賽亞人,反把人打的親爹媽都不認識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