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幼霖坐了幾個小時,才順利抵達A市。原以爲能見到譚少慕,但萬萬沒想到的是,來接機的人竟然是程助理。
蕭一情看見有人來接機,便與她在機場出口處就分道揚鑣了。
目送他的離去,程助理這才偏頭看向何幼霖,想了想,接過她手中的行李,安撫道,“慕少是想親自來的,只是臨時又召開董事會會議,走不開。這纔派我來接夫人您的。”
何幼霖搖了搖頭,表示沒關係,但一直徘徊在心口的陰影卻揮之不去。她一張嘴,聲音沙啞艱澀,“公司出什麼事情了?他遇上什麼大麻煩了?”
“公司沒事,就是……”程助理目光閃了閃,微收下頜,肯定道,“要相信慕少。慕少會解決好的。”
何幼霖點了點頭,知道問不出什麼,打算見了少慕親自過問。
高速公路上車流量非常的大,程助理把車開的很慢。她看着窗外的車海,看着看着就困了,靠在座椅上睡着了。呼吸平穩清淺,像只貓。
程助理把人帶回雲水山庭時,譚少慕也已經散會下班回來了。
那張清雋冷峻的臉,即使隔着車窗,程助理都能感受到boss此時的心情有多糟糕。
很快,副駕駛位的車門被打開了。譚少慕清冷的目光看了程助理一眼,最好落在睡夢中的何幼霖身上,蹙眉道,“一路上,她有問什麼嗎?”
“沒問什麼。就是關心了下公司的事情。我說一切都安好。”程助理搖了搖頭,“不過,這事,應該也瞞不了多久了。慕少,親自和夫人說比較好。”
譚少慕睨了他一眼,薄脣緊抿,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何幼霖身上,裹住她,溫柔輕緩地把人抱進懷中往屋裡走去。
譚少慕把人抱回臥室,輕手輕腳地把她放進牀上。怕吵醒她,連外套都沒抽走,任由十幾萬的衣服被她皺巴巴地壓在身下。
他想給她擦把臉,把毛巾打溼的水聲卻吵醒了她。走出衛生間時,便對上了她清澈瑩潤的眼睛。
房間亮着一盞壁燈,視線所及之處有些昏暗。她小小的身影躺在那,被子覆在她身上,起伏妙曼的身線那麼的動人。
譚少慕疲憊緊張了一天的神經也在這一刻鬆弛了下來。他半跪在牀沿,俯身把她摟在懷中,“讓你擔心了?”
何幼霖看着他,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撒嬌道,“不想我擔心,你就和我說實話吧。不要說沒事。我沒那麼笨。”
“公司真沒事。”譚少慕偏頭,在她的脣角吻了吻。
“那就是你有事。”何幼霖肯定道,溫軟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頸處,卻帶着一絲狡詐的威脅,“你要不告訴我,我問江淮去。”
譚少慕頓了頓,攬在她腰間的手陡然收緊了力氣,抱着她一提,把人抱着躺在自己的身上。他低了視線和她平視,雙眸裡有不悅,有無奈,最後變成了一灘幽泉,“是我爸他……”
“他怎麼了?”
“他心臟病一直用藥維持着,身體也不錯。不知道怎麼的,突然病發昏迷。都三天了,還沒清醒。董事會那邊一團亂。爲了不影響股市,這個消息就高層的幾個人知道。”
何幼霖沉默不語。她不知道譚政的昏迷會造成什麼影響,會不會打破譚少慕與江淮之間的平衡。
但沈國豪中風的消息傳出後,對良辰集團的影響還是歷歷在目的。
良辰集團的股份改組,江淮一人獨大的全局下,接手良辰都遇到不小的阻力。董事會與外界的反對聲,質疑聲亦是不斷。
譚少慕現在的處境,只怕比江淮當時的處境更加堪憂。
何幼霖就着昏惑不明的光線看着他,短短几日沒見,他又瘦了些。原本就立體的五官,此刻更是凸顯深邃。只是那雙眼睛,依舊明亮,無所畏懼。眼底有水波流轉,清華無垠。
她看的着迷不已,不由自主地吻了吻他的眼睛,柔軟的手指摸上他的眉骨,“少慕,我不擔心你,我只相信你。”
這一瞬間,譚少慕眼神更加深邃了起來,抿了抿脣,寬厚的大掌覆在她的腦後,輕揉了幾下,低沉的嗓音裡帶着歡愉的笑意,“傻瓜。”
何幼霖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笑容能顛倒衆生的男人,心頭癢癢的,揪着他單薄的襯衫,手心蹭了蹭他的胸口,“少慕,出發去G市前承諾你的,要不要兌現?”
譚少慕眼神一暗,卻沒順着她的話說下去,只擡手敲了敲她的腦袋,“真當我禽獸吶!就你這豆芽菜的身材,我還不至於如此。剛下飛機,早點休息吧。以後該補償給我的,一分都少不了。”
然而,在飛機上,在車上,睡得夠久的何幼霖,此刻的精力好的不行。
她微微搖了搖頭,瘦削的下巴來回摩擦他的鎖骨。那雙迷濛的小眼睛看着他,目光裡是不服的桀驁,“誰豆芽菜了?”
譚少慕心思一動,心跳加劇,有些血脈噴張。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她會變的這麼主動。但這樣的主動,對他來說是好事。
他到底是笑了,低低沉沉的笑聲在房間裡清晰明朗。自從他爸病危,公司董事各懷鬼胎後,他第一次笑出來。
何幼霖不滿自己被嘲笑豆芽菜的身材,不服氣地吻上他的嘴巴,把他的笑聲堵死。
他輕輕地把她往上托起,嘴角微揚,張嘴就把她的耳朵含在了嘴裡。那是她的敏感地帶,他很早就發現了。
在一片嚶嚶嚶聲中,他們深深擁抱了彼此,暫且拋開那些煩人的事情。
一夜纏綿。
然而,譚少慕說是公司沒事,但壞消息卻是一個接着一個。
先是是因爲薛彩寧的個人醜聞,影響了譚氏旗下的九寰動漫公司的名譽,使得挖角薛彩寧來譚氏工作的譚少慕備受爭議。
然後,今天下午十二點的時候,譚氏名下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又鬧出了人命。
是負責清掃房間的大嬸,發現了暈厥在房間裡的客人,送醫後不治身亡。
現在有關涉案人員都被帶走調查,譚少慕雖然不用出面配合警方的調查。
但酒店的直接負責人,卻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當初,他甚至不顧董事長譚政的反對,堅持把酒店的一個元老級的人物給趕下臺。
現在出了事,董事會自然要問他拿個說法。
一路上,程助理沒有避諱何幼霖,把餐廳事故的詳細情況又向譚少慕彙報了一遍。
譚少慕一手搭在車門的扶手上,一手翻閱膝蓋上的文件,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地吩咐道,“讓譚江淮臨時接替下我的職位,除了與雲翳合作的項目,其他所有能夠交給他的工作就不用我過目了。”
程助理聞言,錯愕地張大嘴,“慕少,這個節骨眼放權,只怕……”
譚少慕正色道,“現在我這邊出了事,總歸要給個說法。與其鬧得難堪,損害公司利益,不如我先退一退。正好,我爸現在住院,我這個長子也應該多關心關心他的身體。還有,他的主治醫生的個人資料,你去查一下。”
程助理一聽,慕少是另有安排,這才放下心來了,連連點頭。
何幼霖聽得糊里糊塗,雖然說她相信少慕,但擔憂之情卻怎麼也免不了。
她望着譚少慕的眼睛,“要不,我替你去醫院照顧你爸吧。你回公司坐鎮大局。”
“不用了。你還是按照原定行程,送你去千影公司,把離職手續給辦好了。”譚少慕拍了拍她的手背,又不放心道,“只是張澤川那邊,你打算怎麼處理?是拉着他再做一遍NDA鑑定,還是等你徹底恢復記憶再說?”
“我也不知道。”何幼霖搖了搖頭,“雖然他是我哥,但是我四歲後就沒有和他相處過了。說實話,兄妹之情,還不如我和我弟的姐弟之情。從前,他是我上司,我朋友,我也覺得他是我哥該多好。可他真的是我哥時,我卻怕了。總覺得,一旦恢復張澤霖的身份,我會失去很多,我現在所擁有的。”
“傻丫頭,怕什麼?你是張澤霖不假,但你更是何幼霖。你說出實情,對你的生活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但願吧……”何幼霖偎了偎他的懷中,“你說,他會相信我說的話嗎?”
“會的。兄妹連心。”譚少慕吻了吻她的額頭,“別想太多。”
……
何幼霖到了人事部,按部就班地辦理了離職手續。
雖然,她也知道,只要自己恢復了張澤霖的身份,就不用離職了。
既然合同都撕毀了,話也說到那份上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她是不是張澤霖,與她在不在這裡工作沒有必然聯繫。
公私分明這一點,她或許還真的是隨了她哥的性子。
辦妥手續,她正琢磨要不要見張澤川一面,還是以後再說,她的電話就響起來了。
一看,是張澤川來電。
應該是人事部經理和他打過招呼,說她手續辦好了,所以他來電話了。
她接了電話,說了句,“張總。”
電話那頭就傳來一個洪亮的男低音,“何幼霖,來我辦公室一趟。”
“哦。”何幼霖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種近鄉情怯的情緒充斥着她的心臟。
掛掉電話,坐上電梯,沒多久,她就站在張澤川的辦公室門口。
門沒關,聽見她的腳步聲,張澤川擡走悻悻看了她一眼後,微微一笑,頗有些居高臨下的姿態,“進來,順便把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