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搭在車頂上,不管他面前渺小如蟻的幾個人,只斜眼看着她和江淮,臉上淺笑,不說話。
何幼霖被他笑得毛骨悚然,腳瞬間被釘牢在地面,半分動彈不得。
“老大,真是的慕黑狼。怎麼辦?”禿頂男面如紙白,不知道是血流得多了,還是被嚇的。
其他的幾個兄弟也不敢應聲,目光齊聚在龍哥的身上。
龍哥內心十分糾結。硬拼吧,他的贏面並不大,反而引來慕黑狼更大的怒火。但是,要他道歉,不戰而逃,以後在兄弟們面前的面子還往哪裡擺?
他定了定神色,儘量表現的不卑不亢,“原來是黑狼啊,真的是好久不見。想不到退出江湖這麼久的你會突然出現,還是以這樣的方式,真是好威風!”
譚少慕收回看向何幼霖的目光,瞥眼面前的陌生臉,神鬼不驚道,“你是什麼東西?”
龍哥面孔一紅,忍下怒火,硬聲道,“你不記得我,總應該還記得墨陽吧?”
“哦……他啊!”譚少慕若有所思,笑了笑,“既然你是他的人,我可以放你一馬。”
龍哥還未來得及高興,就聽見他殘酷道,“你哪隻手碰過她,自己廢了。”
龍哥聽了,大怒,“慕黑狼,你不要以爲墨老大不在,就可以隨意欺負我們。”
“哦?”譚少慕從車前走到他的面前,一米八的身高光是從高度上就絕對碾壓了對方,“你不知道他早就回來了?看來,他是沒打算再要你了。你要是不知道廢哪隻手,就兩隻一起廢了吧。”
龍哥臉色瞬間難看了幾分,咬牙道,“不廢又如何?你還能違背自己當年承諾永不插手道上事的諾言?”
“道上事?”譚少慕嗤笑,“什麼時候,欺壓女人都算道上事了?”
說完,他突然出手抓住對方的右腕,將之反背在他身後,一使勁,嘎啦一聲,似有骨頭斷裂,“碰了我女人,還和我扯諾言?你是越活越回去了,纔會這麼天真?”
龍哥雖然一直防備着他的出手,卻沒想到他的動作居然這麼快,快到他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此刻,他狼狽至極,面對還在發愣的兄弟吼道,“還愣着幹什麼?他就一個人,你們一起上,還怕制不住他?”
話雖然這麼說,但此刻的衆人已經完全沒有剛剛慫恿龍哥一不做二不休的膽魄。他們你看我,我推你,始終沒一人敢上前。
原以爲七年過去,慕黑狼已是過氣人物,只存活在傳說裡,真對上,他也並無可怕之處。但他剛剛露出的那一手,速度之快,力道之大,連老大都招架不住,他們去了也是炮灰。
譚少慕押着他,走到何幼霖跟前,一腳揣在他的後膝處,逼得他跪在她面前。咯吱一聲,膝蓋骨砸在水泥地上,一點緩衝都沒有,聽得何幼霖都覺得腿疼的厲害。
龍哥剛要站起來,就被譚少慕一把按在肩上,死死按跪在地上,只聽他如地獄羅剎般冷酷道,“刀在她手上,讓她砍你幾道解恨。我就放了你。若逼我出手,你知道的,學過醫的人對身體構造十分熟悉。就是砍你十八刀,要不了你命也能痛死你。”
何幼霖沉默,盯着陌生的譚少慕,一時間不知道作何反應。耳聽他的黑歷史是一回事,親眼看見他這一面卻是另外一種感受。她看着跪在她面前龍哥,心裡卻沒有一絲大仇得報的爽快。
這種不是她自己所得的,而是依靠男人幫她出頭,委實算不得什麼。而且,龍哥如果對造成危險的時候,別說砍他,就是殺了他,她都不會手軟害怕。但是,此刻的龍哥雖然像個死狗一樣任她宰割,但終究是一個人,連殺雞都怕的她又哪裡真敢下手?
她放下手中的菜刀,朝着譚少慕走了過去,軟言道,“算了,我們先回……”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打算了何幼霖說話的聲音。
她猛然回頭,只見江淮手中握着她剛剛放下的菜刀,豬肉油膩的刀刃上已經染上了鮮紅的血。
龍哥面容痛苦猙獰,嘴巴緊咬不肯再發出任何聲音。他的左手握着右腕,血從指縫裡淌出來,止都止不住!
目光觸及地上的那隻斷掌時,何幼霖差點噁心地吐了出來。
她眼一閉,嚇得朝譚少慕的懷中靠了進去,耳聽江淮的聲音在後面響起,“就是這隻手!”
是的,就是這隻手對她又拍臉又捏下巴。
而江淮他竟記得。
身後的衆人被這一幕都驚住了。
若是老大的這手是慕黑狼剁下來,他們或許會有兔死狐悲之感卻不會太過驚訝。但眼前發狠的人竟然是那個小白臉,叫他們怎麼能不驚訝?
雖然見過他湊老四時的瘋勁,但是也只是以爲他處於瘋狂狀態下的異常情緒。眼下他都已經安全了,卻沒有忘記剛剛的怒火,真做到了自己先前所言的,弄不死他,就會被他弄死的的狠話。他睚眥必報,心狠手辣的性子可見一斑。
江淮扔下菜刀,冷眼禿頂男,“若看見你的好兄弟王平,轉告一聲,今天砍手的人姓譚名江淮。他的新仇舊賬,我一定會找他討回來!”
禿頂男看了看慕黑狼,看他沒有異色,便讓幾個兄弟把老大扶回來,屈身走到譚少慕面前,“慕哥,放心,我若見到王平,絕對會把消息透露給你。這個消息,換你放我們幾個人一馬,如何?”
譚少慕點點頭。
衆人這才撿起地上的殘掌,帶着兩個傷患安然離去。只是背過身時,慘白月色下,他們臉上表情更多是不甘心。
譚少慕與江淮深深對視着,沒人開口詢問,也沒人主動解釋。在無聲的目光中,彼此較量。
躲了半天的老闆娘見風頭過去了,才從廚竈底下鑽出了,倒了一桶清水在滿是血跡的地上,一邊擦洗,一遍催促道,“打烊了打烊了。趕緊走吧,你們。真是晦氣。”
譚少慕皺眉,看了看染血的水衝溼了鞋面,不再管江淮如何,直接摟着懷中之人回車裡。
江淮看着他們雙雙離開的背影,嘴巴張了張,終究沒有發出一個音來。
何幼霖卻似想起什麼,連忙從他懷中跑開,跑回江淮的身邊不放心道,“你這樣還能開車嗎?要不,我先送你去醫院?”
她會這麼說,自然是知道譚少慕的性格絕不會答應送江淮去醫院。而且,就算他肯。江淮估計也是寧可死,也不坐他的車。
“沒事。”江淮對她的去而折返表示欣喜,面上笑意淺淺,連身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譚少慕眉頭蹙得更深,“何幼霖,救苦救難前,先想想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你開車?就你那技術?”
“沒關係。霖霖開車技術挺好的。我又不是第一次坐。”江淮朝譚少慕笑得坦然,然後從兜裡摸出鑰匙遞給何幼霖,“那就拜託你了。”
何幼霖接過鑰匙,想了想,還是和譚少慕交代了一聲,“今晚上的事情,我晚一點會和你解釋的。現在,我走了。”說完,沒等他同意便扶着江淮進了不遠處的白色跑車裡。
車塵滾滾,尾氣一溜煙,車子已經駛離了這片小區。
譚少慕目光蘊含怒火,卻如深海火山,死死壓抑。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交通大隊嗎?這裡是XX路,有人無證駕駛。車牌號是XA8682。”
掛完電話,譚少慕正準備開車跟過去時,卻被老闆娘喊住了,“先生,先生!你是剛剛那姑娘的老公吧?”
老闆娘話雖然這麼問,心裡其實還是有些懷疑的。那小姑娘和那小夥子感情那麼好,這麼多年了,只是幾個月沒來,怎麼就成了叔嫂關係?真要叔嫂關係,小姑娘拋下丈夫,帶小叔去醫院,怎麼看都奇怪。該不會是嚇唬那羣壞人扯的謊吧?
譚少慕轉過身,微笑着,有禮迴應,“有什麼事情嗎?”
老闆娘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把手上的紙條遞了過去,“這是那小姑娘落下的,你幫我給她吧。”
譚少慕看了看紙上的陌生號碼和郵箱,瞧字跡也不像是何幼霖所寫,心裡略有懷疑,面上淡笑相問,“是不是弄錯了?可能是別的客人落下的。一會要是有人來找……”
“不會,我親眼看見一個女人過來坐了十分鐘,說了幾句話把這個紙條給了那小姑娘的。錯不了。”
“是嗎?”譚少慕笑了笑,從錢包裡抽出幾張紙幣遞了過去,“老闆娘真熱心,多謝了。”
老闆娘嚇得不敢接手,“不用不用。那小姑娘也是常客,應該的。”
要不是小姑娘最近都不來了,怕以後也沒機會還她,自己肯定是要幫她保管的。
“這點錢沒什麼意思。剛剛那麼一鬧,你也損失不小。收下吧。”譚少慕堅決給錢,老闆娘才鬆了口收下錢。
譚少慕坐回車裡,打開車內照明燈,盯着那紙條上的電話思考良久,才撥了過去。
“喂?您好!”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