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譚霄悅短短的人生裡,第十個端午節了。
前五年,她在美國舊金山,沒怎麼過節。
後五年,她吃了好幾次糉子後,也就沒了興趣。
對上小學的她來說,端午節唯一的娛樂價值就是可以不用去上課。
但是此刻,客廳裡都是小譚路和他新養的多布林奔來跑去的聲音,狗毛,狗騷味讓她幾乎感覺自己要窒息了一般難受。她想找人抱怨,可偏偏家裡的人,除了爸爸和她一樣不喜歡狗,其他人都是汪星人。完全沒辦法溝通和交流。
媽媽在廚房包糉子,濃重的醬油味竄了出來……
包的是肉糉子,又是譚路愛吃的口味。
譚霄悅終於受不了地放下筆,合上速寫本,揉揉額頭。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裡很多餘。
從前,還有晉晉這個蠢蛋和她玩,自從來玲玲後,晉晉的心思都在玲玲那了。有時候,他爲了和玲玲單獨相處,還總叫她走開,去看她的書。
其實,晉晉和玲玲玩的遊戲那麼幼稚,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可是,自己要走,和被人趕走的概念,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後來,小譚路出生了。他也不像晉晉那麼蠢,很聰明,她還挺搞笑的。結果,沒高興幾天,她就發現小譚路的很多想法也和自己不一樣。難道,是男女的差別嗎?
家裡的人,明明越來越多了。
可是,她卻很寂寞。
特別是,唯一能和她貼心的爸爸,又被好多人分走了他對自己的關注。
譚霄悅準備回房睡覺,轉頭卻看見媽媽繫着小碎花的圍裙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她柔黑的長髮及腰,坐在椅子上,認認真真地用糉葉裹着糯米,繫上繩子。
譚霄悅就乾脆一手撐額,漫不經心地看着她,心裡想的是:媽媽每天都不無聊了?不上班,天天在家裡弄這些吃的糕點蛋糕,喝的果汁飲料,澆澆花,灑灑水,人生有什麼意思啊?爸爸上班,他們上學的時候,她不會覺得孤單嗎?
突然,小譚路抱着小狗跑到她面前,大聲說,“姐姐,幫我抱一會。看住它,我要吃奶油蛋糕了,它在一旁看着,老是流口水,好像要和我搶。”
譚霄悅皺着眉,躲開了些,“咦——快拿走。別忘記你買它的時候,答應爸爸什麼了。不許它接近我周圍五公尺的距離!”
話音剛落,在院子外面擺好燒烤攤和燒烤材料的譚少慕已經走了進來,“吃的都弄好了。就差你們這幾張嘴了。趕緊出來吧。”
話音剛落,小譚路就亮了亮眼睛,哦了一聲,抱着小狗就衝了出去。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奶油蛋糕。
譚少慕說完,看見悅悅呆坐着,剛要說什麼,院子外就傳來晉晉的聲音。
“爸爸,爸爸,快過來,雞翅好像黑了!”
“這是糊了,要翻身!”玲玲的聲音剛說完,就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尖叫了一聲。
譚少慕立即趕了出去。
譚霄悅看着一下子空了的客廳,不知道自己是出去湊熱鬧呢,還是回房間睡覺比較好。
而廚房裡,何幼霖看糉子都包好了,就放鍋子裡慢慢的煮,洗了洗手就走出來。
她路過客廳的時候,瞟了一眼坐在沙發的譚霄悅,溫柔問道,“怎麼了,悅悅。你不出去一起玩嗎?”
譚霄悅看了看媽媽,想了想,才慢條斯理地起身,撣了撣手,“勉強可以。”
“……”何幼霖已經不知道怎麼評價這個越來越難捉摸的女兒了。
……
一大家的人,外加新買回來的寵物狗多布林,坐在院外,燒烤的燒烤,吃東西的吃東西,逗狗的逗狗,親老婆的親老婆,各自玩的很開心。
唯有譚霄悅又在無聊的嘆息。
小譚路注意到姐姐的目光總是落在自己,以爲她在偷偷覬覦自己手上的肉肉,就遞過去,“要不,給你咬一口?”
譚霄悅拒絕他的美意,並冷冷打擊他對美食的熱愛,“你還想不想瘦出爸爸的身材了?”
譚路一聽,拿回來嗅了嗅,轉頭又戀戀不捨地交給了晉晉,“哥哥,你吃吧。”
只要把哥哥養胖一點,自己就不會顯得太胖了。
晉晉看弟弟這麼乖巧懂事,摸了摸他的頭,“乖,你吃。哥哥這裡有。烤好了,再給你。”
譚路聽了,嚥了咽口水,手中的肉肉分明在勾,引他說,快吃我,快吃我。
結果,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多布林閃電一樣跑過來,一躍而起,從他手裡奪走了肉肉,兩個爪子按住肉串,在草地上啃了起來。
“爸爸,爸爸……多布林剛剛搶我蛋糕,現在又搶我肉肉!你快幫我揍它。”譚路苦瓜着一張臉,朝爸爸那邊跑了過去。
譚少慕正摟着老婆在懷裡親熱呢,看小蘿蔔頭跑過來,不耐煩道,“自己的狗自己都收拾不了,不如送人。”
譚路一聽,不敢說話了。當初,要不是他纏着媽媽,讓媽媽纏着爸爸,家裡肯定是沒有多布林的容身之地的。
何幼霖看兒子吃的滿嘴都是油膩,很細心地拿紙巾幫他擦嘴,還溫柔地提醒他多吃點水果,促消化,不然胖了,靜靜會不喜歡的。
譚霄悅全程看着家人的互動,沒有出聲。
晉晉在玲玲的指導下,把肉肉和蘑菇烤的外黑裡焦。爸爸噁心巴拉地親手喂媽媽吃金針菇,媽媽則順手又丟了幾片烤熟的肉給腳邊的多布林吃。
全家人都十分的熱鬧。
至始至終被孤立在外的譚霄悅眉心都一直皺着。
突然一個藍色不明物體朝譚霄悅這邊飛來,一下子打到了悅悅的額頭。
譚少慕和何幼霖嚇得不輕,連忙趕過來看,“沒事吧,悅悅?”
悅悅搖了搖頭,有點疼,但還好。
她彎腰拾起砸自己腦門的東西,一看,居然是個飛盤,訓狗用的,頓時心生不妙的感覺。
果然,下一秒,一隻金毛犬就撲到她身上來了,溼乎乎的舌頭舔着她的臉。
悅悅黑着一張臉,萬分嫌惡地要推開這個該死的金毛犬。
一個清亮的男聲從院子外傳來。
“躍躍,回來。”
然後和她撞名的金毛犬就一下子從她身上跑開了,它剛要回到主人身邊就看見不遠處有個同伴在吃雞骨頭,眼睛都看直了。
結果,原本還好好吃雞骨頭的多布林,一看見那個新出現的小夥伴,就拋下自己嘎嘣脆的骨頭,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各種跪,舔這個叫“躍躍”的小公舉。
悅悅在爸爸媽媽的攙扶下,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碎草屑,氣憤不已,朝着院子圍欄外的少年喊道,“改名字。給我改名字。不許叫躍躍。”
青蔥少年許哲思站在院外,一臉的不爽,“憑什麼?”
“憑它不過是個畜生。”悅悅理直氣壯的說。
但凡養過狗,喜歡狗的人都知道。他們所養的寵物都是當親人對待的,哪裡聽得進別人罵他們的寵物是畜生?
所以,許哲思一聽,就看了眼譚霄悅,冷哼道,“可在我眼裡,躍躍是我的寶貝弟弟,而你纔是仗着父母有錢,刁鑽不講理的畜生。”
“你!”譚霄悅氣的不行,開門就要去對罵一番。長那麼大,從來只有她瞧不起人,還從沒被人瞧不起過。
“悅悅,站住!”
結果,被譚少慕一聲呵斥,她就不敢亂動了。
而地上的躍躍有些迷茫地看着譚少慕,又看了看它的主人。
許哲思一聽見這個小丫頭也叫“躍躍”,頓時明白了,然後更得瑟地喊着。
“躍躍,乖,過來,咱們回家。”
“躍躍,以後別亂跑。小心遇見壞人。”
“躍躍……”
“躍躍……”
看着一路走遠的少年和他的寵物躍躍,還不停的喊躍躍,譚霄悅實在氣不過,看見他走進隔壁的屋子裡,就暗暗記在心裡。
等事情過了一會,爸爸媽媽又粘膩在一塊,哥哥弟弟都玩在一塊,沒人注意到自己時,譚霄悅也趁機偷溜,潛入了隔壁家。
想讓她吃虧?
做夢!
然而,她還沒有觀察敵情,指定復仇作戰方案,她身上燒烤的肉香味,就已經引起了躍躍的注意。躍躍衝屋子裡衝出來,又是一個飛撲,就把她撲倒在地,各種舔舐。
“你怎麼來了?”許哲思依靠在門口,目光帶着疑惑。、
譚霄悅無語,總不能說,自己是來打探敵情,暗中報復吧?
她一邊和躍躍保持距離,撇清關係,一邊假裝很有氣勢的樣子,說,“說吧,你要怎麼樣,才肯給這個狗改名字?”
“我說你是不是管的太寬了?”許哲思好笑,“躍躍這個名字,用了幾年了。憑什麼要它改名字。要改,你改。”
“你……”譚霄悅眼珠子轉了轉,又道,“好。你不改。你不改,我就當你暗戀我。”
“腦殘。”許哲思丟下這句話,喊了聲,“躍躍,回來。”
然後一人一犬就準備進屋了。
譚霄悅被人直接忽視,很是鬱悶,抓了一把泥,準備跑過去,抹在他背後,結果屋裡就走出了一個非常漂亮溫柔的阿姨。
“咦,這個不是譚先生家的小女兒嗎?”許媽媽笑得溫柔,“是來找阿哲玩的嗎?歡迎歡迎,快進來做。阿姨剛做了清水糉子。進來吃個,過個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