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艾琳娜的眼眸有水霧朦朧,凝向他。
目光交視,彼此眼中都是忐忑中帶希望。
譚少慕薄脣抿緊,半晌後吐出一句,“乖,先吃東西。”
他親手餵了她一小碗瘦肉粥,又盯着她吃完兩片退燒藥。一切都弄好了,塵埃落定般,艾琳娜小臉輕歪挨枕,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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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間,一個年約五十不到的男人正在登高望遠,卻接到了一通電話。
看見來電號碼,他嘴角傾揚,接了電話,“考慮好了?”
“李先生,你好。我想好了,血債血償,我要那個女人的命!”
“我就說,從來不要小瞧女人,尤其是女人的報復心。”他淡然道,“說吧,你要怎麼樣?”
“李先生,事關重大,我怕有什麼細節沒錯漏,要不,我們見個面當面合謀?”
“我說了,我不會出面。你要報復也是你的事情。一切都是你安排策劃,成不成,你自己承擔。”吳省長抽出一香菸,點燃,“當然,你要放棄,我也不會慫恿你。一切,都你自己看着辦。”
“好。那我需要一把槍。”
“呵呵……”吳省長笑了,笑到最後咳嗽了起來,“小丫頭,槍這個東西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弄來的。”
“如果隨隨便便就能弄來的,我何必找你幫忙?你神神秘秘的,說能幫我,結果這點事情就犯難了?”
“你不用激將法。要槍,我有的是辦法。”吳省長吐了一口菸圈,“只是,上一個找我拿槍的女人,你知道她下場如何?”
“如何?”
“生不如死。結果她要對付的女人卻毫髮無損。呵呵……你說,我如何能相信你不會那麼蠢?所以,槍什麼的,還是算了吧。要殺人,你就是買個水果刀都能殺。”
“李先生,你這個話就不對了。首先,那個女人蠢是那個女人的事情。何必牽扯我身上?而且,何幼霖有雙重人格。現在的她是跆拳道黑段的艾琳娜,你覺得我一個語文老師拿一把刀能殺的了她嗎?如果沒有誠意,就算了。”
“好。”吳省長終於鬆口,“要槍可以,但是我需要一點時間安排。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最近何幼霖被譚少慕嚴密保護在家,不許她外出,也不許別人探望,深怕她會逃婚一樣。所以,我能下手的機會是在她的婚禮上。”
“婚禮?那麼多人,是不是太冒險了?”吳省長蹙眉。
“人多,現場就容易亂。我纔有機會渾水摸魚。”電話那邊的女人把事先準備好的計劃又詳細地說了一遍。
“不錯。聽上去比姓白的有頭腦。你能想出這麼個計劃,卻在縣城當老師,太屈才了。如果事情真完美結束,到時候你想來A市發展,我可以安排你當我的秘書。”
“不用了。我只對報仇有興趣。其他的,暫不考慮。”
“好。那我也不強人所難。槍準備好了,我會再聯繫你的。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
突如其來的高燒也退的很快。
艾琳娜一覺醒來時,便給張澤川打了一個電話,說明了自己的決心。張澤川在電話裡的口氣不太好聽,似乎要罵醒她這個不爭氣的妹妹,罵到最後詞窮了,她也依舊不改變主意,最後深深地嘆息一聲,祝她幸福後便匆匆掛掉了電話。
艾琳娜的手機還在譚少慕那,她是用客廳的座機打的。
此刻,她放下聽筒,心裡的難受又深了一些。
雖然,她和張澤川接觸也就一個月,但這期間和他相處卻也十分開心,對這麼一個哥哥的存在,她一點都不排斥。此刻,面對哥哥的指責和不看好,她自己都忍不住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明明,所有人都爲她好,希望她能……
她的峨眉緊蹙一團,一致大手卻從她背後探過來,圈住她的人,耳邊沉沉壓在一個低沉的嗓音,“不許你露出這個表情。”
“什麼?”
“好像後悔和我回家的表情。”譚少慕說完,親了親她的耳垂,“我保證,一切都會過去的。”
艾琳娜點點頭,心裡卻想起了另外一個男人的承諾。
他說,他保證一切都會過去,他們會過上新的生活。可是,他的保證還來不及實現,她已經背棄了他們的約定。
她是什麼時候,覺得自己是喜歡蕭一情的呢?
艾琳娜水眸泛起了迷霧,漸漸看清了很多往事。
她想起她第一次從何幼霖的身體裡醒來,瘋了一樣要去找爸爸媽媽。可是,她回到她的家,卻發現屋子早就換了別人入住。她一打聽,才知道她記憶裡的那個吳家早在一年多前就因爲車禍,全家三口命喪懸崖底。
她說她沒死,她是吳家的女兒,艾琳娜,卻沒人相信她。
她一個人遊走在舊金山的街道,哭得絕望。她明明是艾琳娜,可是她卻找不到一個可以證明自己是艾琳娜的人。她去警局,尋求幫助。警察一開始還認真處理,後來隨便問了幾個口供,她答不上來,甚至邏輯都有漏洞,就懷疑她是瘋子,打電話給瘋人院,有沒有逃跑的病人。
那天,她從警局逃出來時下了好大好大的雨,一頭撞進了蕭一情的懷抱。
那天,蕭一情發現她不見了,是來報案的,卻這麼戲劇性地在警局碰見了要找的人。
當時,她哭的稀里嘩啦,只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很關心的喊她,“幼霖。”
當時,她都驚呆了,捂着滿臉的淚水和雨水,看着他,“幼霖是誰?我是艾琳娜。你認識我嗎?”
她也不明白,爲什麼當時的她情緒那麼的亂,眼睛都被雨水淚水弄的睜不開,卻清清楚楚的看見他當時臉上的心痛與震驚,並且一記就是好多年,怎麼也忘不了。
她被蕭一情攬入懷中,緊緊的抱着,他說,“幼霖,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他帶她回家,和她聊天,把他知道的艾琳娜事情都一一和她覈對。她所認知的自己,確實他都知道。而他知道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後來,她睡着了。
再後來,她醒來時,他說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了。
可是,她明明只是睡了一覺啊。
世界是錯亂的,而他卻是她人生的導航燈,陪伴着她,和她說故事,說一個叫何幼霖的故事。
直到所有的故事都說完了,他才說,艾琳娜,你就是何幼霖分,裂出來的人格,是我害了她。
那時候,他的眼睛是那麼的受傷,而她亦是心痛無比。
正因爲那種痛,讓她意識到她是那麼的喜歡蕭一情,喜歡到害怕自己只是個病,不能給他完整的愛。
因爲不敢保證天長地久,她才拼了命,燃燒了自己所有的熱情都要對他好,在她還在的時候。她就怕,哪天何幼霖的病真治好了,這世界上沒有人會像她這麼對他好了。
她喜歡給他剝桔子吃,喜歡和他走路的時候,把他護在裡面,有黑人嫉妒他長得好看,要欺負他,她第一個衝過去揍人。
她想對他好,守護他,一開始沒覺得這種感覺會持續多久,到後來卻變得理所當然。
感情沒有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艾琳娜只是不明白,爲什麼蕭一情那麼好,何幼霖會不喜歡他呢?
那種遺憾,從認識到現在,一直一直都被她壓在心底裡不敢去多想。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一個女人經過裡譚少慕這樣熾烈的愛情,都不會甘於相守的平淡。
所以,有些人不是不好,卻註定要被辜負。
“你……什麼時候安排我和他見一面?”艾琳娜的小手撫上他的手背,柔聲問。
譚少慕眼睫輕擡,眼眶因爲熬夜的關係,有些發紅。
他從沙發背後,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看着她單薄的身子在冬陽下坐着,側臉的剪影勾人心魄,不由嘶啞開口,“本來是打算婚前一天的,既然你迫不及待,那就提前吧。”
“提前?”
“嗯。我們可以提前把證給領了。一會,我們去一趟民政局。辦好事情了,我立刻安排你和他見面。”譚少慕雷厲風行地下了這個決定。
雖然,他看上去穩操勝券,可是,他比誰都害怕變數。
一想起她剛剛發呆那麼久,臉上的表情那麼的哀怨遺憾,他的心就要被嫉妒佔領,逼瘋了。
艾琳娜怔了怔,下意識地轉頭看他,和他的目光交視良久,才嘆了口氣,“好吧。不過,我現在好餓,有吃的嗎?”
或許,快刀斬亂麻纔是彼此最好的選擇。
譚少慕站起來,拍拍她肩,“你去洗漱一下,我幫你把飯菜熱一下給你墊墊飢。要吃好吃的話,一會帶你出去吃。”
空曠開闊的客廳,隱隱有廚油煙味兒傳來。
艾琳娜回到房間洗漱的時候,看着成雙成對的洗漱杯和毛巾,都有些難受。
那個牙刷,洗漱杯一藍一粉,明顯是何幼霖買的。
無論是譚少慕,還是她都不會選擇那麼卡通粉嫩的造型。
她翻了翻抽屜,找出了備用的全新洗漱品,纔開始刷牙洗臉。換好出門的衣服,走回客廳時,桌上的飯菜都熱好了。
她大病初癒,正是最餓的時候,坐下來吃東西的形象一點都不優雅。
譚少慕卻像幽靈一樣,突然出現在她身後,開口道,“你胃不好,吃東西慢一點。”
吃好了,她準備去刷碗,他卻勾她肩將她攬到懷裡說,“這個晚一點讓傭人來做吧。走,領證去。”
“……”
真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