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脫身

阿麥看着陳起,手握着劍柄鬆了又緊,到最後還是無力地垂了下來,“我下不了手,雖然我恨不得千刀萬剮了你,可是我現在還是下不了手。”

陳起有些意外地看着阿麥,她苦笑一下,“還是你殺了我吧,不是都說斬草要除根嗎?除了根也就踏實了。”

陳起沉默了片刻,伸出手仔細地把她的衣襟整理好,“阿麥,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都沒有想殺過你,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我甚至想過就把你抓回來好好地關着,就像籠中的鳥一樣,不管你怎麼恨我,我都不怕,反正我早已是一個卑鄙小人了,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可是——”他停頓了下,自嘲地笑一下,又說道,“我知道我的阿麥從來就不是籠中的小鳥,所以我不能關着她,所以我得放她飛。”

他整理好她的衣襟,擡頭溫和地笑着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阿麥,走吧,去哪裡都可以,什麼時候能下手殺我了就回來,只要你想殺我,我絕對不會還手。但是——別再回江北軍了,那不是你該待的地方,而且,在戰場我只是個軍人,北漠軍的統帥,不管我心中對你有多歉疚,我都不會因爲有你在對面就手下留情。”

阿麥沒有說話,只是把劍丟到地上,默默地轉過了身向門外走去。陳起在她身後動了動手指,卻沒有能伸出手去,只是靜靜地看着她一步一步遠去。

常鈺青是在城守府後的小巷裡找到的阿麥,她正貼着牆蹲坐着,用一個弱小者慣用的姿勢,雙手抱了膝,然後把頭深深地埋在膝頭,直到他都走到近前都沒有動上一動。

中午的時候,手下的眼線回報說她成功地進入了城守府,他還在想這女人果真還是有點本事的,然後就又得到消息說她進府後根本就沒有接近石達春,而是直接找了陳起。這一點,倒是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再等到聽聞她安然無恙地從陳起那裡出來,他不由得更是吃驚了。

常鈺青站在阿麥的身前,久不見她的動靜,竟鬼使神差一般伸出手去撫了一下她的頭髮,不等她反應,他自己反而受驚般地收回了手,皺起眉頭看着自己的手。

阿麥終於緩緩地擡起了頭,見到是常鈺青,靜靜地看着他,突然輕聲問道:“你是哪國人?”

常鈺青微怔,不過還是冷淡地答道:“北漠人。”

阿麥低頭,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自言自語:“是啊,你也是北漠人,可是我呢?我是哪國人呢?”

常鈺青劍眉微皺,沉默地看着阿麥,像是在思考着一個很深奧的問題。

阿麥又擡頭看他,“我沒能殺了陳起,怎麼辦?”

常鈺青輕抿薄脣,沒有回答阿麥的問話,只是突然伸手從地上拽起了阿麥,另一隻手一抄就把她抱了起來,淡淡地說:“那你這條命就還是我的。”

阿麥低低地笑了,把嘴附在常鈺青耳邊輕聲說道:“將軍,您的心志動搖了,您還是被我的色相誘惑了。”

常鈺青嗤笑,“是嗎?你就這麼確定?要知道美人我見多了。”

“可卻沒有見過我這樣的,是不是,將軍?”阿麥用手輕輕地撫他的脖頸,修長的指尖劃過他的頸側,那裡的動脈在她的指下隱隱地跳動着,只需要一個刀片,她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常鈺青彷彿並沒有覺察到自己最軟弱的地方正在她的指下,仍鎮定自若地抱着阿麥往前走,揚了揚劍眉說道:“嗯,的確是沒見過,所以打算暫時先把你收在身邊,當個侍妾也不錯。”

阿麥手指的動作滯了下,突然像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在常鈺青的懷裡笑得花枝亂顫,好半天才停了笑,用手輕輕地扶了下有些散亂的髮髻,眼中含笑地瞥一眼常鈺青,問道:“讓我給您做侍妾?我可是個殺手呢,難道您就不怕哪天一覺睡過去了?”

“不怕!”常鈺青乾脆地回答道。

阿麥又笑了,忍不住用手勾住他的脖頸,笑着把臉埋入他的肩窩……再擡首時,她的手裡已經多了支閃亮的鋼釵,銳利的尖抵在常鈺青的頸動脈處,她仍是笑着問:“真的不怕?”

常鈺青也跟着勾了勾嘴角,低下頭看着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不怕。”

阿麥看了他片刻,笑着把手中的鋼釵拿開,順手遠遠地扔了出去,淡淡說道:“那就成交吧。”

兩人出了巷口,常鈺青的那些侍衛早已牽了馬在外面候着,常鈺青猿臂輕舒把阿麥舉到馬上,自己這才踩了馬鐙飛身上馬,然後一手輕抖繮繩放馬緩行,另一隻手卻把身前的阿麥攬入了懷中。阿麥見他如此做戲,不禁輕彎脣角,配合地伸出雙手攥了他衣襟,把身體偎入他的懷中。

常鈺青輕聲嗤笑,“還真少見你這樣高挑的女人,骨頭也太硬,抱在懷裡當真是不怎麼舒服,閉上眼都不覺得是在抱個女人。”

阿麥輕笑不語,又聽常鈺青隨意地問道:“你叫什麼?”

“將軍問得奇怪,殺手哪裡有什麼名字,有也只是代號。”阿麥輕聲答道。

常鈺青不禁揚眉,“哦?這麼說你們還有組織了?”

阿麥一僵,自覺地閉嘴,過了一會兒後淡淡說道:“將軍,行有行規的,就算您收了我做侍妾,我也不能泄露組織的秘密,不然我會活不下去。您若憐惜,就別再問了,隨便叫我個名字就好,花啊草的都不拘。”

常鈺青笑了笑,竟然真不再問,只抱着阿麥任馬兒緩緩行着。天色陰沉了下來,後來竟漸漸起了風,夾雜着點點的雪片子吹了過來,把街邊高掛的紅燈籠吹得輕輕擺動着。常鈺青像個溫柔體貼的情人,扯過身後的披風擋在阿麥身前,柔聲問道:“冷不冷?”

阿麥搖了搖頭,含笑看向常鈺青,“將軍,您別做戲了,這沒用。我想您誤會了,我能從城守府活着出來不是因爲陳起和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因爲——我壓根兒就沒敢向他動手,所以,他並不知道我是個想要取他性命的殺手,只當我是個送糕點的侍女而已。”

“哦?是嗎?”常鈺青淡淡問道,“那你爲何不敢向他動手?”

“因爲我怕死,”阿麥自嘲地笑了笑,“更發現將軍在糊弄我這個弱女子,我殺了陳起是死,不殺陳起也是死,只不過差別於死在誰手裡而已。如若落在將軍手裡,怕是還能多活幾天。”

常鈺青面色不變,輕聲問:“難道你殺石達春就不會死嗎?”

阿麥答道:“可能會,但是還有逃生的希望,而殺陳起就沒有了,陳起和石達春不一樣。”

常鈺青低頭看了阿麥片刻,突然笑了,說道:“你知道我爲什麼對你這個女人高看一眼嗎?不只是你的狠勁對我的胃口,還因爲你就是滿嘴瞎話的時候也能說得這麼坦率和真誠,這——挺有意思。”

阿麥眉頭皺起,終於笑不出來。

常鈺青嘲諷地說道:“就算你是來聯繫石達春的南夏細作又如何?就算你能和石達春聯繫上又能怎麼樣?他不過是一介叛將,在這豫州城裡雖然掛着個官名,可你覺得我們會把他真的納入自己的將領體系嗎?他又能知道多少你需要的東西呢?呵呵,看來南夏朝廷還真是白癡。陳起不殺石達春,不是因爲看重他,只不過給其他的南夏軍官做個姿態罷了。所以,你是做什麼的,陳起並不關心,因爲你根本取不到他看重的東西。而我,之所以關心也只是因爲最近閒得無聊而已,而且我比陳起更看石達春不起,因爲我不用在意什麼大局,我找個藉口就能除掉他,只要我覺得開心。”

阿麥心中雖驚,但混亂了幾天的心緒卻漸漸地清晰了,腦海中似乎有一道光線漸漸粗亮了起來,只是還沒能徹底照亮她所有的疑問。她平靜了一下心境,淡淡問道:“既是如此,那將軍爲何還讓我去殺陳起?”

常鈺青睜大了眼睛,故作驚訝地問道:“難道你竟然不知道?在這豫州城,我第一看不上的是石達春,第二看不上的就是陳起了啊!能逗着他玩也蠻有意思的。”

阿麥默默地看着常鈺青,第一次有一種想撲上去咬死一個人的。

常鈺青卻收斂了臉上的玩笑,低聲說道:“不過,我現在卻覺得更有意思了,雖然我看不上陳起,但他的本事我還是略爲佩服的,他能放你出來必然有他的理由,而現在……”他低頭瞥一眼阿麥,“我對這個理由很好奇。”

正說着,就見後面一騎疾馳追來,那騎兵繞過常鈺青身後的那些衛士,在常鈺青馬前停下,雙手抱拳行了一禮後高聲說道:“啓稟常將軍,元帥有令,請將軍速往城守府議事。”

常鈺青點了點頭,俯身在阿麥耳邊低聲笑道:“你看怎麼樣?戲沒有白做吧?”

阿麥抿着脣並不應聲,常鈺青衝她笑了笑,伸手招了身後的侍衛上前吩咐道:“你們帶姑娘先回府,好生照顧着!”

阿麥聞言想要下馬,卻又突然被常鈺青拉住了,她納悶地轉頭看向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常鈺青用披風劈頭蓋臉地蓋住了,黑暗之中一個溫熱的嘴脣就壓了過來。阿麥大驚,伸拳打向他腹部的傷口,常鈺青悶哼一聲,也沒憐香惜玉,手用力地捏了下她肩頭尚未痊癒的箭傷,痛得阿麥咧嘴抽氣。

寬大的披風遮住了其中的一切,只不時傳來悶哼與類似於呻吟的聲音,把街上的衆人都看得傻了,不論是常鈺青的侍衛還是那前來傳令的騎兵,都直直地呆坐在馬上忘了動彈。好半晌,常鈺青才心滿意足地直起身來把披風甩向身後,露出滿臉怒容的阿麥來。這下傻子也知道剛纔披風裡面是怎麼樣一道風景了。

常鈺青毫不在意地舔了舔脣上的血漬,不顧阿麥幾欲殺人的眼光,把嘴湊到她耳邊低聲笑道:“根本就沒有藥囊。”

阿麥一愣,怒火隨即蹭的一下子衝向腦門,不顧一切地掄起拳頭砸向常鈺青的臉頰,卻被常鈺青一把攥住,手一抻一託,阿麥的身體已經從他馬前飛了起來,徑直砸向他旁邊的侍衛。那侍衛也是副好身手,手一迎一收間已經消掉了阿麥砸過來的勢道,順勢把阿麥橫放到了自己的馬前。

“帶她回去!”常鈺青冷聲吩咐道,說罷就掉轉馬頭往城守府方向疾馳而去。

身後的大多數侍衛都隨常鈺青撥轉了馬頭馳向城守府,只留下了帶着阿麥的那個侍衛和另外一人停在原地,等其他人都走遠了,那侍衛纔不卑不亢地對阿麥說道:“姑娘,失禮了。”說完便抖了抖繮繩往前而走。

阿麥俯身在馬背之上,有些困難地說道:“這位軍爺,還請你把我扶起來,我肩上箭傷未好,已經裂開了。”

那侍衛聞言猶豫了下,把阿麥從馬背上扶起,讓她坐在馬前,自己的身體儘量後移不去觸碰阿麥。阿麥道了聲謝,騰出手來整理了一下早已散亂的髮髻,因爲頭上固發用的釵子被她扔了,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什麼別的來束髮,只好又輕聲求那侍衛道:“還得麻煩軍爺,看看能不能找個鋪子幫我買支髮簪。”

這個問題卻着實讓那侍衛有些爲難,將軍只交代把這女子帶回去,卻沒想到這女子如此麻煩,不過看她現在蓬頭散發的確也有些不成樣子,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了。他和旁邊的另一個侍衛對視一眼,心中暗道自己這裡好歹兩個軍中漢子,對付這樣一個女子倒也不怕,便點了下頭,在一家首飾鋪前停了下來。另一個侍衛翻身下馬,徑直來到櫃前隨意買了幾支髮簪,回來後交給阿麥,阿麥接過去,挑了兩支插入發間,剩下的又小心地納入了袖中。

三人兩騎又繼續前行,前面街口便是豫州城內較爲繁華的街道,帶着阿麥的那個侍衛心思較細,只怕途中生變,撥轉了馬頭便想從旁邊的小巷穿過,誰知剛拐進去,碰巧遇上一個推着一車酒罈的老漢從裡面出來。那老漢突然見有北漠兵士迎面而來,嚇得立刻亂了陣腳,越是想躲越是避錯了方向,慌亂之中,車子撞到了牆上,碰破了酒罈,酒水連帶着破瓦片子從車上稀里嘩啦地流下來,一下子滾滿了大半個路面。

戰馬有些受驚,往旁邊驚跳而去,馬上的阿麥一時坐不住,低呼一聲栽下馬去,那侍衛見狀來不及細想,一手勒了繮繩控制住馬匹,另一隻手連忙去抄阿麥,強把她拉入懷中。他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只覺得頸間一痛,想張嘴已是不能出聲,眼前一黑便帶着阿麥栽下馬去。另一個侍衛大驚,知是中計,抽出長刀就向那推車的老頭俯劈下去,那老頭慌忙團身滾過,動作雖然狼狽卻十分利索,分明與他的年齡不符。

阿麥倉皇地從地上爬起,使勁搖着地上的那個侍衛,“軍爺,軍爺?”見他已毫無反應,她驚慌地擡頭衝着那個還在馬上的侍衛喊道,“軍爺,這位軍爺——他,他——”

那侍衛已掉轉馬頭打算再次劈殺那地上的刺客,聽阿麥如此驚慌失措地喊叫,便知自己的夥伴已經遇害,生怕阿麥再遭不測,便先舍了那老頭,急忙向阿麥這邊衝來,在馬上向她伸出手喊道:“上馬!”

阿麥急忙抓住他的手,被他一帶飛身落在他的身後,然後順勢用手臂往他頸中一攬,掌中暗藏的細簪已經刺破了他的喉嚨。

“你!”那侍衛不敢置信地看向阿麥手中的簪子,再沒能多說出一個字便栽下了馬,直到臨死,他都想不明白明明是他替她買的髮簪,爲什麼會帶上劇毒了呢?

阿麥面色冷靜地勒住馬,對正欲舉着刀衝過來的老頭說道:“二蛋,快些將這兩個人拖到裡面去,把軍裝換下來!”

張二蛋怔了,摸了摸貼在下巴上的鬍鬚,有些呆滯地問:“伍長,你認出我來了?”

阿麥又氣又笑,從馬上躍下來,走到一邊又把另外一匹馬也牽住,沒好氣地說道:“少廢話,快點,剛纔這邊動靜太大,不一會兒就得引人過來,趕緊把衣服換了,我們出城!”

張二蛋不敢再問自己是哪裡露出了破綻,連忙與阿麥一起把那兩個北漠侍衛拖入小巷深處,然後把兩人的軍裝衣甲都扒了下來,穿到了自己身上。等張二蛋把那兩個侍衛的屍體胡亂掩好,回來時見阿麥已經利落地把頭髮在頭頂打了個髻,正在戴北漠人的頭盔。見他回來,阿麥把另一個頭盔扔給他,低聲說道:“戴上,然後把你那幾根鬍子扯下來。”

張二蛋一愣,急忙把粘在下巴上的鬍子都扯了下來,跟在阿麥身後翻身上馬,往西城門疾馳而去。到了城門口,阿麥一晃腰間令牌,“奉軍令出城。”說罷不等守城士兵細看,火大地抽了那士兵一鞭子,怒道,“閃開,耽誤了要事,砍了你們這羣廢物!”

那些士兵急忙閃避,阿麥用力一夾馬腹,帶着張二蛋揚長而去。出得城門,兩人不敢停留,一個勁兒地催馬快行,直跑出了幾十裡才停了下來,不論人馬均已是大汗淋漓。張二蛋回首望了一下早已看不到了的豫州城,有些後怕地說道:“伍長,想不到我們真的就這麼闖出來了,我連想都沒敢想過。”

阿麥笑了笑,用手背抹了把額頭的汗珠,沒有說話。張二蛋偷看了阿麥一眼,表情有些不自然起來,訥訥地不知說什麼好,過了片刻突然問道:“伍長,你是怎麼殺了那兩個韃子的?我沒看見你手裡有刀啊!”

阿麥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轉過頭看着他問道:“不是讓你先走了嗎?爲什麼還要混入城內?”

張二蛋吭哧了一會兒,說道:“我怎麼能撇下伍長一個人逃命,那不是大丈夫所爲,那日我根本就沒有出城,只是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

阿麥點了點頭,“倒是有些頭腦,也幸虧那日你沒有出城,不然也是被韃子逮個正着。”

聽她誇讚,張二蛋臉上有些紅,低了低頭又說道:“後來我就一直想去韃子府裡救你,可守衛太嚴了,我進不去,只好在外面瞄着。”

阿麥不由得皺了下眉頭,問道:“這麼說你今天也一直跟着我了?”

張二蛋老實地點了點頭,回答道:“嗯,從你從韃子府出來我就一直悄悄在後面跟着,我還見他們也有人跟着你,所以也沒敢貿然上前,只一直等着機會。後來見那兩個韃子在首飾鋪停了會兒,我就跑到前面去了,正好有人推了酒出來賣,我把那人打暈了,然後推着車在巷子裡等着,我就覺得他們爲了安全得避開大街走那條小巷,結果果真被我猜對了。”張二蛋笑了笑,笑容裡有那麼一絲得意。

聽他言語中並沒有提到徐秀兒,阿麥心中一鬆,既然他一直跟蹤着她都沒有注意那個被她敲昏的侍女,那常鈺青的人也應該沒有留意了。阿麥看一眼旁邊有些得意的少年,心中涌起一絲不忍,他爲了救她不顧性命,難道也要除了他滅口嗎?

張二蛋見阿麥看他,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沉默下來。

阿麥想了想,問道:“二蛋,你現在可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

張二蛋怔了怔,隨即便明白了阿麥話裡的含義。他雖性子憨厚卻並不愚笨,甚至還可以稱得上聰慧,他早已從種種跡象中看出自己的伍長是個女兒身,可就是這樣的伍長,在危險的一刻仍是把活命的機會留給了他,所以,他懂得知恩圖報。他低頭沉默了片刻,擡起頭看着阿麥鄭重地回答道:“你是我的伍長,我只知道這個,別的我一概不知。”

他的忠誠爲他換回了性命,雖然他並不知道。

阿麥失神了片刻,笑了笑,輕聲對張二蛋說道:“謝謝你,二蛋。”

張二蛋連忙也跟着憨厚地笑了笑,突然間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要緊的事情,變色道:“伍長,我們來了趟豫州什麼也沒打探到,回去可怎麼向將軍和軍師交差啊!”

阿麥冷笑一聲,說道:“我們沒白來,不會受他們責怪的,你放心好了。不過我們能活着從豫州城出來,倒是應該念石達春的好。”

如果不是她碰巧遇到的是徐秀兒,如果不是石達春真能念舊情按照她的囑託進行了佈置,如果不是她演戲騙得常鈺青大意,如果不是陳起中計把常鈺青調走,就憑張二蛋的一車酒罈子,他們兩個怎麼可能脫身!阿麥不禁冷笑,這還要多謝常鈺青,是他讓她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既然常鈺青都能知道石達春現在並無用處,那麼商易之和徐靜那樣的人會料不到嗎?既然料到了,那還派他們入城幹什麼?再說,徐靜既然能留下書信讓石達春假作投敵,難道就不會留下怎麼聯繫的方法,還需要她阿麥巴巴地過來?她這樣的人,不論是扮男扮女都會是個惹眼的人,又怎是做細作的材料!難道他們會想不到?

她和張二蛋,不過是徐靜扔進豫州城的煙霧彈,是商易之拋過來吸引北漠人的工具,也許就在她的掩護下,真正來和石達春接頭的人早已完成了他的使命,又或許,他們的目標根本就不在豫州城!

原來,她阿麥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隨便可以丟棄的棋子,可也怨不得別人,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重,其實在他們眼裡,她不過是長得好看點、頭腦靈活些,是她自己太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

“伍長?”張二蛋叫阿麥。

阿麥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回頭望一眼後面並無追兵,不過還是說道:“快點回軍中吧,省得再生枝節。”說完揚鞭而去。

與此同時,豫州城守府內,陳起臉色鐵青,對周志忍和剛剛趕到的常鈺青寒聲說道:“剛到的軍報,皇上派出的犒軍隊伍在途中被劫,是江北軍中的唐紹義劫走了所有軍中賞賜,只留下了犒軍主使王大人以及聖旨,並派人送到了豫州城外。”

陳起說罷拿起案上的一卷聖旨,緩緩展開,映入眼簾的是背面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多謝。”周志忍和常鈺青臉色均是一變,看着那明顯被踩踏了的聖旨,眼中殺氣暴漲。

周志忍怒道:“紹義小兒區區幾千騎兵就狂妄至此,竟敢辱我皇使戲我軍威,我看他是活膩歪了!”

常鈺青卻冷笑一聲,說道:“怕還不是那唐紹義狂妄,他手中騎兵不過兩千,敢做此挑釁,必然還有後招。想他這次打劫後應該不會再回西胡草原遊蕩,而是進了烏蘭山。”

陳起看了常鈺青一眼,說道:“不錯,唐紹義攜劫掠的錢財錦帛等大量賞賜進了烏蘭山。”

周志忍猛地用拳擊案,“堂堂南夏正規軍卻做山匪行徑,當真無恥!”

常鈺青低聲冷笑,並不說話。

陳起臉色已比初得消息時緩和了很多,他沉吟一下說道:“先不論唐紹義此舉是故意挑釁還是山匪行徑,都是打在我等臉上的一記響亮的耳光。犒軍隊伍在我軍的眼皮底下遭劫,我徵南軍臉面已蕩然無存,皇上也必將盛怒。”他停了下,目光深沉地看了看周志忍和常鈺青,緩緩說道,“天子之怒,浮屍百萬,流血千里。此事必然引起朝中極大的怒火,所以不論這後面商易之是否已經設好了圈套在等着我們,我們都得鑽了。”

屋中三人都沉默了,他們都是深知軍事的統帥,是當今世上屈指可數的名將。陳起善於謀略思慮嚴密,周志忍老成穩重經驗豐富,而常鈺青卻是急智果敢銳不可當,這樣的三個人湊在一起,又怎麼可能看不出江北軍這點近似於小兒科的手段。可商易之的陰險就在於即便大家都明白這是個圈套了,可誰也不能不鑽。關鍵就是因爲大家都太過於輕視商易之了,輕視了這位南夏京都裡有名的紈絝子弟,青州城中的騷包將軍。雖然他領軍入烏蘭山已引起了陳起的重視,可誰也想不到這個小子能在自己屁股都沒放穩的時候,膽敢用兩千的騎兵來捋北漠十幾萬大軍的虎鬚。

事到如今,陳起他們已經是失了先招。如果不去打,衆人的顏面何在?北漠大軍的顏面何在?北漠朝廷的顏面又何在?北漠小皇帝那還有些稚嫩的臉蛋如何經受得住這麼狠狠的一巴掌?北漠朝中騰起的這一把怒火怕是沒法等到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再燒,極可能就會命陳起手下的徵南軍即刻進烏蘭山“剿匪”,而現在正逢寒冬,此時進山剿匪,後果可想而知。

常鈺青沉默片刻,突然輕聲笑了笑,對陳起道:“大帥,我需要您給我五萬兵,步兵,不要騎兵。”

北漠此次徵南軍有步兵近十五萬,常鈺青開口就要走了五萬,那麼用來駐守豫州和進攻泰興的步兵就只剩下了十萬。豫州還好,可泰興卻是南夏在江北的第一大城,城中只正規守軍就三萬多人,用不足十萬的步兵想短時間拿下泰興卻是有些困難。

陳起不說話,擡頭看了周志忍一眼。

周志忍面色沉毅,淡然說道:“周某只需八萬兵即可拿下泰興,大帥無須擔心。”

陳起又看向常鈺青,“那好,我給你五萬步兵,騎兵五千,周老將軍攻下泰興之前,還請常將軍蕩滅江北匪軍!”

常鈺青嘴角含笑,輕鬆說道:“得大帥軍令。”

當下,周志忍自先下去安排軍隊的交接,常鈺青也想走,卻又被陳起喊住了,常鈺青回頭挑眉看他,詢問道:“大帥還有何吩咐?”

陳起目光復雜地看着常鈺青,沉默了片刻後終於低聲說道:“阿麥是我舊時故友,還望常將軍手下留情。”

常鈺青怔了怔,隨即明白了陳起話裡的意思,原來那丫頭叫阿麥這樣一個名字,只是想不到陳起會如此乾脆地承認與她相識,他輕笑了下,答道:“大帥言重了,既然是大帥故人,那常某自然不敢爲難阿麥姑娘。”

沒說放也沒說不放,陳起那句話等於白說。可即便他這樣說,陳起也沒法再多說什麼了。陳起淡淡地扯了扯嘴角,衝着常鈺青拱了拱手,說道:“多謝。”

常鈺青笑笑,也衝着陳起拱了拱手,轉身離去。一出城守府,等在外面的貼身侍衛就迎了過來,常鈺青見他面色沉重眼中暗含悲憤,料到有事發生,接過繮繩隨意地問道:“出什麼事了?”

侍衛低聲答道:“那女人跑了,隊裡的兩個兄弟全都被害。”

常鈺青正翻身上馬,聞言動作一滯,身體在半空中停頓了片刻才坐到馬上,再擡頭時眼神已是冷若冰霜,寒聲問道:“人呢?”

“兩個兄弟的屍體已經被擡回府裡,身上的軍甲都被扒了,據城門回報,有兩人詐做元帥有令,已經騎馬出城。”侍衛答道,見常鈺青一臉寒意,又小心地補充道,“已派人追去了。”

“追不上了。”常鈺青說道,他擡眼看向西方,咬牙低低念道,“阿麥,阿麥,好你個阿麥!”只聽啪的一聲,他手中的馬鞭已然成了兩段。

阿麥帶着張二蛋出豫州城後先向西奔了幾十裡,然後又突然折轉向南而走。臨近傍晚,天空中撒的雪粒子漸漸變大,到後來竟然飄起了鵝毛大雪,把路上的痕跡遮得一絲不露。再加上天色漸黑,豫州追出的騎兵絲毫都沒查到阿麥的蹤跡。

阿麥與張二蛋兩人先是在一個小村莊裡換下了北漠侍衛的裝束,然後一路上時而向西時而轉南,不幾日就進入烏蘭山脈南段。進入山地,騎馬已是難行,阿麥乾脆捨棄了馬匹,用兩匹馬從山間獵戶那裡換了些食物,又問清了去漢堡城的路線,直接從烏蘭山系中穿向漢堡城北。

張二蛋一直不解阿麥的意圖,不過他向來敬佩阿麥,只道她這樣繞遠是爲了躲避開北漠的追兵,所以連問也不問便跟着阿麥走。兩人又在山間滾爬了幾日,等到達漢堡城北幾十裡外的山林時,已是南夏盛元二年的最後一天,正當除夕。

經過幾日夜的辛苦跋涉,兩人都已筋疲力盡,累得不成樣子。張二蛋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氣問阿麥道:“伍長,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到軍中?”

阿麥看一眼遠處還有些熟悉的山林,說道:“快了。”

張二蛋傻傻地笑了笑,說道:“經咱們這麼一繞,韃子累死也追不上咱們了。”

阿麥點了點頭,看了張二蛋一眼,突然從地上站起來說道:“你先在這裡歇會兒,我去前面看一下。”

張二蛋聞言,只當她要去前面探路,急忙說道:“伍長,還是我去吧。”

“不用,”阿麥笑了笑,從身上的包袱裡掏了個饅頭出來扔給張二蛋,笑道,“你先啃着,我去去就回。”見張二蛋仍欲跟過來,阿麥又停下來,看着他無奈說道,“我只是想去方便一下。”

張二蛋聞言一愣,臉上一下子漲得通紅,面紅耳赤地轉回了身,似乎還覺得不夠,往前走了幾步這纔在地上坐了下來。

阿麥笑了笑,不再看張二蛋,轉身鑽入了那片有些雜亂的山林,七繞八繞地來到一棵參天大樹前。還是那棵樹,只不過幾個月前這裡還是郁郁青青的,而現在只剩下了一樹的白。阿麥看着面前的樹,平緩了下跑得有些急促的呼吸,然後一步步走到樹下,扶着樹身緩緩地跪了下來。

“爹爹,媽媽,你們還好嗎?”她用額頭輕輕地抵在樹身,喃喃自語,“阿麥來看你們了,阿麥還活着,好好地活着……”

這裡是父親初次來到這個世界的落腳之處,三十多年前的某一天,就是在這個地方,他突然從半空中墜落,在撞斷一根枝杈之後落到了這片土地上。短暫的迷茫過後,他把隨身帶的一些東西埋入了樹下,然後從這裡走出了這片山林,開始了他的另一段人生。

也是這裡,已經名滿天下的父親把所有能象徵他身份的東西又埋入了樹下,然後脫下鎧甲和相知相愛的母親歸隱山林。

這棵樹,她找了好久,只憑着父母生前一些隻言片語的描述,她在烏蘭山中尋找了幾年,終於找到了這棵樹。然後又在這裡,埋藏下父母僅存的遺物。

一顆顆大粒的水珠滑落到地上,把鬆軟的雪砸出極淺極淺的坑。她的身體蜷縮着,平日裡那總是挺得很平的肩膀微微顫着,手用力地抓了樹身,指節因爲過於用力而已出青白之色。

一切都無聲,就連風都似乎在這一刻停住了。

阿麥就靜靜地跪了半晌,然後直起身來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衝着樹身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說道:“爹爹,我得借你的寶貝用一用了。”說完便用手撥開樹下的積雪,拔出腰間的刀用力地在地上挖起來。

現在雖是嚴冬,幸好樹下的土多是鬆軟的腐土,凍得倒不是很硬。阿麥挖了一會兒,便已能看到土中露出那抹灰綠色。

阿麥挖得更加小心,到後來幾乎是用手在挖,終於把一個個頭巨大的背囊從土中拽了出來。由於埋藏的時間太久,背囊的顏色已經變得稍有些暗淡,可布料卻不知是何種材料製成的,質地卻相當細密結實,埋入地下已有三十餘年,竟是沒有一絲腐爛的跡象。這背囊的形狀也甚是奇怪,非但囊體超乎尋常地巨大,而且外面多了鼓鼓囊囊的小袋,似是專門爲了分裝不同的物品。這還不是更怪異的,更怪的是這樣一個大包,竟然找不到釦子繩索之類,帶子倒是有一些,不過卻被一些似玉非玉似金非金的東西扣着,看來根本不是開背囊用的。

這樣古怪的背囊,即便落入尋常人手裡怕是也不知從何處打開,到最後也只得割破了背囊了事。可惜,阿麥不是尋常人,這個外人看來古怪的背囊也是父親留下來的,上面有着母親費了半天力氣也無法仿造出來的拉鍊。她以前雖不曾親眼見過,聽卻是沒少聽過,所以,她知道該如何打開這個看似古怪無比的背囊。

背囊裡東西很多,千奇百怪的模樣,太多的東西阿麥都不知道怎麼用,只知道那是父母從他們的時空裡帶過來的東西。她小心地翻了翻,找到了上次曾見到過的那本筆記,紙張已經有些發黃,打開,父親熟悉的筆跡躍然紙上。

阿麥覺得眼圈又有些熱,連忙用手背擦了擦,把筆記塞入懷中,然後把那似乎還殘存着父親氣息的東西重新放好,拉上拉鍊之前猶豫了一下,又把一柄怪模怪樣的匕首拿了出來綁到小腿上,這才把背囊整理好重新埋入樹下。張二蛋還在林子外等着,阿麥不敢久留,掩蓋了一下雪地上的痕跡後,用額頭輕輕地抵着粗糙的樹身靜立了片刻,然後一咬牙就轉身離去。

林外的張二蛋已經等得有些心焦,久久不見阿麥出來,生怕她遇到什麼危險,想要進去找又怕遇到尷尬,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就見阿麥從林子裡走了出來。張二蛋紅着臉迎了上去,想要問句怎麼這麼久,可張了張嘴還是把話嚥下去了。

阿麥從地上抓起把雪擦了擦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歇夠了沒有?歇夠了我們走吧,從這裡往東北,咱們走小路,沒幾天就能回營裡了。”

張二蛋看出阿麥眼睛有些發紅,似是哭過了,心下有些奇怪,想問卻終還是忍住了。他聽阿麥如此說,也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便從地上拿起行囊來,又把阿麥身上的包袱拿過來背到自己背上,默默地轉身往前走去。

阿麥愣了下,眉頭皺了皺,猛地從後面向張二蛋身上撲過去,一下子就把他瘦削的身體撲倒在了地上,把他的胳膊反剪過來死死地摁住。

張二蛋一驚,不解地回頭看着阿麥,“伍長?”

阿麥用膝蓋壓住他的身體,一手拔出刀來逼到他的頸上,狠聲說道:“張二蛋你給我記住,我是你的伍長,以後還會是你的隊正、你的將軍。你可以把我當兄弟,但是你不能把我當女人,現在不能,以後也絕對不可以!”

張二蛋臉上已經憋得通紅,有些急切地解釋道:“我沒有,伍長,我沒有!”

阿麥冷笑,“沒有最好,不然我就在這裡殺了你滅口,你別以爲我會狠不下心來殺你。”

張二蛋怔了怔,倔脾氣隨即也上來了,怒道:“你要殺就殺,你當我怕死嗎?我張二蛋既然說過了你是我的伍長,你就永遠是我的伍長。如若不肯信我就乾脆殺了我!”

阿麥瞅了張二蛋半晌,卻突然撲哧一聲笑開了,然後鬆了手,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看着張二蛋笑了起來。張二蛋被她弄糊塗了,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殘雪,氣呼呼地看着阿麥。

阿麥笑完了,看張二蛋還滿面怒容地瞪着自己,衝着他伸出了手,笑道:“拉我起來。”

張二蛋愣了下,心裡雖然還怒着,不過還是伸出手把阿麥從地上拽了起來,阿麥就勢用肩膀撞了撞他,笑道:“好兄弟,我就怕你不經意間把我當成女人,我的身份要是在軍中泄露了,等着我的就只能是死了。”

“我不會讓你死!”張二蛋氣呼呼地說道。

阿麥笑着搖了搖頭,伸出手把自己的包袱從張二蛋身上解下來揹回到自己身上,說道:“就怕你會不小心露餡,如果剛纔不是把我當女人,你幹什麼要替我揹包袱?”

“我——”張二蛋噎了下,臉上有些紅,剛纔他下意識地去替阿麥揹包袱,心裡倒真的是因爲覺得她是個女子,想替她減輕些負擔。

阿麥自嘲地笑笑,“以後不用這樣,我自己都沒把自己當女人,你也不用。”她轉過身目光冷冽地看着張二蛋,正色說道,“這是最後一次,幸好這裡沒有外人,也就算了。但如果在軍中,要是再有一次,即便是好心,我也會殺你滅口的。二蛋,你記住,不管我是否忍心,我都會毫不猶豫地下手,就像那日在豫州城對那兩個北漠侍衛一樣。”

張二蛋看着阿麥片刻,默默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兩人一路向東北而行,走到後幾日乾糧已經吃盡,只好在林中獵些不曾冬眠的小動物來充飢。阿麥倒是有心想去掏個熊窩弄兩隻熊掌嚐嚐,可一看到張二蛋那小身板也就死了這份心思。山中小路本就難走,再加上越往北走積雪越厚,兩人在這雪山裡走得甚是狼狽,上坡爬下坡滾,算得上是連滾帶爬,等到達江北軍的勢力範圍時已經是正月十三,離上元節不足兩天。

江北軍的巡邏部隊在雪地裡發現了狼狽不堪的阿麥和張二蛋兩人,聽阿麥說是商易之身邊的親衛,出來執行任務時迷了路,便急忙把消息報到了商易之所在的雲繞山。雲繞山上的迴應很快,阿麥和張二蛋還在巡邏隊的木屋裡抱着碗喝熱湯的時候,雲繞山上派來接他們的人就已經到了屋外。

木屋門口那又髒又硬的棉簾子突然被人撩開,一個身材高大的江北軍軍官大步地跨了進來。阿麥把碗裡的熱湯喝了個底朝天,剛把碗從臉上放下來就看到門口那個軍官,一下子也愣住了。

“阿麥!”軍官叫道,低啞的聲音裡明顯地壓抑着激動。

阿麥雙手還捧着陶碗,怔怔地叫道:“唐大哥?”

唐紹義急忙上前幾步把阿麥從地上拽了起來,看着明顯瘦了不少的阿麥,忍不住有點眼圈發紅,用力握了握阿麥的肩膀,低聲說道:“又瘦了。”

阿麥肩上的箭傷還沒有好利索,被他這樣一捏還是有些痛,不過她卻不想說與他知道,於是只是咧了咧嘴,笑道:“就是餓了幾頓,等吃回來就沒事了。”

唐紹義微微笑了下,眼中還是閃過一絲疼惜的神色。阿麥覺得有些彆扭,故意岔開話題問道:“大哥,你不是在西胡草原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唐紹義的大手終於從阿麥的肩膀上拿開,笑道:“自然是回來過年,怎麼?難道你還盼着大哥留在西胡過年不成?”

“哈哈,阿麥,你鐵定還不知道,唐將軍這次可給大家帶回來了好多年貨。”張生不知什麼時候跟在後面進來了,一臉笑容地說道,“可惜你回來得有些晚了,好東西都讓兄弟們吃了。”

阿麥和張生打了個招呼,然後高興地看着唐紹義,驚喜地問:“大哥,你升爲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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