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軍準備發起攻擊,樑乙埋揮揮手,讓大家停下,然後他來到柔遠寨前,大聲喊道:“城上的人聽好了,你們都是党項人,爲何背叛大夏國?”
李三狗樂了,他在城頭上也大聲喊道:“你們樑家能代表西夏嗎?”
“我們樑家也是西夏人。”
“你們樑家當真是西夏人嗎?就是你們樑家是西夏人,你們也是中國人操出來的,爲何背叛中國?”
實際怎麼說呢,不錯,如今梁氏掌權,但丈夫死了,兒子小,不掌權,兒子以後還能做皇帝嗎?至少在李秉常還沒有被梁氏軟禁起來之前,梁氏還是有一定正統權的。
再說梁氏容易嗎?她們樑家只是西夏一個有錢的漢戶,說句不好聽,是二等公民。就象宋朝的蕃人蠻人,宋朝是軟弱,是在用錢買安,可其實是二等公民,連他們想與漢人聯親都排斥之。區別就是一個做得更直接,一個更陰柔。
然而梁氏那麼小嫁到沒藏家,然後果斷抓住時機,釣上李諒祚,再助李諒祚成功剷除了沒藏訛龐,隨後李諒祚死,也死死將西夏權利抓住,任她欲所欲爲,這也要有一定的手腕與智慧的。
不過話換回來,柔遠寨此時的蕃兵,他們算是西夏人嗎?其中一半一直就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一直是宋人,何來背叛。就算是野利族投奔過來的西夏人,那也是西夏打壓之下,無法生活了,這才逃到了宋朝。他們若是算背叛。那麼李三狗說得就沒有道理嗎?梁氏的爺爺奶奶不是宋朝延州人氏嗎。梁氏的父親不是宋人操出來的嗎?
大家皆有理。皆沒有理。
只能說比後來一些燦燦們好,一忘祖,二叛國,不忠不孝,不過人家寧肯做狗了,說忠孝無疑對牛彈琴。
其實樑乙埋說不說皆沒有用,在李三狗配合下,柔遠寨一帶的蕃戶撤離得最乾淨。除了閒田地區的蕃戶,餘下真正屬於宋境的蕃戶一戶都不剩了,要剩只剩下這些蕃兵。
他們家人全部撤到後方,僅憑藉樑乙埋一句勸說,就能動搖軍心嗎?
所以李三狗這句話說出來,城頭上一陣鬨笑。
你一個漢人,卻代表着西夏責問蕃人爲何背叛西夏,豈不是稀奇古怪?
樑乙埋臉色漲得痛紅,他喝道:“進攻。”
開打吧,何必動這些小心思眼。
一臺臺攻城梯搭上城頭與冰牆。眼下似乎也是一個機會,畢竟柔遠寨城中的兵力不多。又分出兩營出去,雖然西夏不善長攻城,不過宋朝兵力少,防線又是那麼地長,爲何不立即攻打?
然而非是樑乙埋所想像的那樣,攻城梯搭上了,冰牆也很長,但這個冰牆不是大順城前的那道迷宮,因爲柔遠寨在後方,準備時間更充分,所以水比泥多,那就意味着這道冰牆很滑。並且裡面構建的是一整道木柵欄,那就意味着這道冰牆很堅固。
天氣是冷,相對而言,不怕冷的西夏人是佔了一些便宜。不過宋軍是站在城頭上或牆頭上的,不僅滾石檑木一起落下,有的人好不容易快爬上牆頭,結果兩三個宋軍用力一推,因爲冰牆打滑,攻城梯立即就滑到在地,梯上的幾名夏兵跌得人滾馬翻。然後箭雨落下,多半被立即射死。
攻了好一會,宋軍的兵力是少,也出現了一些傷亡,可柔遠寨防線穩如泰山,相反的倒是西夏人立即出現大量的傷亡。
沒辦法打了,宋吉在邊上說道:“大將軍,這樣攻不行,得準備大量乾草與枯木。”
“可是那邊等不及。”
“那邊可能是出了事,然而這道牆攻不破啊,想救也救不及了,大將軍,請三思。”
樑乙埋無奈下令撤軍回來。
那邊如定哥繼續在愣神,姚麟在後面趕過來了,遠遠地就大聲喊:“某是左藏庫使安疆堡堡主慶州巡檢使第九旅將姚麟,速速下馬投降,饒爾等不死。”
宋朝的官職可能後世的人很頭痛,特別有些官職,差職兼有,比如這個左藏庫使,它實際就是差官,可大多數時候也可以當成實職官來用,還有皇城使,它也是差官,但同樣可以當成實職官來用。比如郭慶的皇城使,不是真的皇城使,那在京城呢。這個皇城使便是實職官,與左藏庫使一樣,是從七品武官,據這個實職官拿薪水的。
另外還有階官,是榮職。同時還有一些官職是職官與虛官的結合體,比如節度使、承宣使、觀察使、防禦使、團練使、刺史。
放在真正的宋官身上,就是職官,特別是節度使,薪酬比宰相的還要高。放在蕃人身上,就是虛官,什麼都沒有。就是圖一個好聽說法的,比如李三狗身上的刺史。
但如定哥做爲西夏一員大將,略懂一點,應當這算是一個能說得上話的官職。
他還在猶豫不決。
姚麟又說道:“兀那夏將聽好了,只要你投降,配合我軍,戰後某承諾,會讓你回西夏。”
這又是很模糊的話,何謂配合,如果辦不到呢?
但就是這句,如定哥長嘆一聲,放下武器,下馬投降了。卡在這個小山溝裡,沒有辦法逃,宋人提出優惠的條件,還能不投降嗎?
姚麟騎馬過來,下令用刀割破夏兵的衣服,用它們做繩帶,將餘下的夏兵一起捆起來。然後問:“你叫如定什麼來着?”
“如定哥。”如定哥答道,姚麟不會說党項語,但如定哥會漢語,這就是先進文明的影響,遼國那邊也是,能說契丹語能寫契丹文字的宋人很少很少,不過會寫漢字會漢語的契丹人卻很多很多,甚至漢字一直是遼國與西夏的主流文字。或如現在。一點兒茶葉傳到西方。立即成爲奢侈品。喝完了,連茶葉都吃掉,這個泡完汁水的茶葉好吃麼?
還有後世的文化,論優雅,有幾個樂器能及古琴與古箏,西洋畫當直能達到中國畫的意境,就是插花也是中國式的插花最爲優美,可是人家發達。所以洋畫洋樂器成爲主流,中國的卻成爲二等殘廢。
姚麟肯定不知道,他心中甚至想都沒有想,這豈不是很正常嗎?
“如定哥將軍,那麼立即配合某辦一件事,勸降你的手下。”姚麟說。
如定哥臉露爲難。
“難道你想你手下死嗎?上馬。”
不是這個道理,但這時候如定哥還能說什麼。姚麟又說:“野利指使,立即派十幾人將這些人押回柔遠寨,餘下的人隨我‘勸降’夏人。”
“喏。”
這也是無奈,安疆堡下此時戰鬥恐怕早就結束了。也開始抓捕了,不過滿山遍野的逃兵。餘下的宋軍全是步兵,恐怕來不及了,於是姚麟動用了手中的騎兵,擴大戰果。
一行人重新調頭,殺回安疆堡,一路走一路抓捕。開始因爲分兵捆綁看押,導致不斷地分兵。但不久,就與步兵會合。於是姚麟帶着步兵一起抓捕,讓步兵看押捆綁,他繼續向安疆堡前奔馳,一路在如定哥“勸說”下,抓捕也比較順利,順利不要緊,主要這樣快啊,此時時間就是生命!當到達安疆堡下,僅是姚麟這一行就抓了一千多敵兵。
還有呢,高敏也抓了不少人,以及伏在安疆堡下面的,又有近兩千降兵。
僅是這一戰,就活捉了四千一百多名戰俘,同時又擊斃了五千六百餘敵兵。
“哇噻。”一個指使聽着戰績,大聲尖叫着。
就憑藉這一戰果,也能名載於宋朝對外戰爭史冊了。
還有呢,堡內不知燒死了多少敵人,剛纔那兩炸,整個山峰從山頂到山下都是密密麻麻的敵兵,又不知炸死了多少敵人。
真不少,僅是安疆堡內燒死的敵兵就達到了一千六百多人,外加兩峰下還有近千夏兵傷亡。並且還有一部分夏兵失去了方向,這個不多,有逃回去,有的被後來的樑永能派遊騎找到,帶了回去,不過也有兩三百人活活凍死餓死。
姚麟雖不知道具體數字,但知道大部分逃出去的夏兵只要自己不抓,多半能活着與西夏大軍會合,不過姚麟看到安疆堡火勢漸漸弱了,不能再耽擱了。於是下令,先行讓自己手下五營兵士押着戰俘去柔遠寨,哪裡即將迎來一場惡戰,這五營官兵不僅是投奔,也是增加安疆堡的實力。姚麟帶着手下,打掃戰場,將武器清點出來,餘下的糧草帳蓬等物資,全部堆放在一起,一把火燒光了。然後馳向東谷砦。
日漸午,樑乙埋看到一隊隊西夏戰俘被押過來了,他幾乎瘋掉了,立即再度下令強攻。
一隊隊夏兵立即將蒐集來的枯草枯樹枝,抱着來到冰牆下面。
不過寨內早就有了防備,看到他們抱來了這些易燃物,一桶桶燒開的雪水,立即從城頭上潑下來。
結果沒有燒着,反而導致許多士兵被燙得哇哇大叫。
一個多時辰過去了,所有戰俘一起被押到城中。
再攻就沒有用了,樑乙埋又下令撤兵,然後呆呆地問:“後方究竟發生了什麼?”
就在這時,手下過來稟報:“大將軍,你看。”
樑乙埋重新登上塔樓,他就看到柔遠寨內的宋軍,陸續從冰牆後面撤走,全部撤回寨內。
這又是在幹嘛?
李三狗卻在寨內動援:“真正大戰來臨了,各位做好準備嗎?”
“做好準備了,趙將軍。”諸將齊聲答道。雖然馬上這一戰很兇險,不過只要守上幾日功夫,並且寨中又新增了五營援兵,還有那些戰俘就是一手好牌,因此個個都有着勝利的信心。
寨內在動援,樑永能卻在半路上發呆。
安疆堡終於到手了,雖然成了一個殘堡,不過白豹城路終於徹底打通。然而付出這麼大的損失,值嗎?
他率領着三軍,徐徐到了柔遠寨的背後。
樑乙埋這一回也明白了爲什麼宋軍撤回了寨子。
樑永能沒有下令進軍,而是讓手下將這一東一西兩道冰牆毀去,讓大軍聯通起來。
“永能,發生了什麼事?”
樑永能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那支宋軍……”樑乙埋後悔不迭,爲什麼當初不聽都哆臘訛的話?
宋吉在邊上急切地說:“大將軍,此戰慘敗,有一個人會開心萬分。”
“誰?”
“都哆臘訛。”
“定蔑,勿得誣陷國家忠將。”
“我只想說一件事,自始至終,都哆臘訛就有些厭戰情緒,看看都哆臘訛到達荔原堡後,有沒有發起一次象樣的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