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是不公啊。”呂何讓道。
“東良兄,你當真啊,我這叫耍萌,傲驕。”王巨道。
“耍萌是什麼?”
“就是孩子哭鬧着要吃奶。”王巨又道。他這個確實與王韶性質不同的,王韶那叫不滿,他這隻能說撒驕。
“我說一件事啊。”王巨又將那個黃鸝說了出來。
“段氏危矣……”
“不錯,段氏危險了,兩隻大老虎在邊上虎視眈眈,豈能長久?”
“亂臣賊子,當誅。”呂何讓道,以前他雖勸說王巨去海外做海外王,那是感覺朝廷對王巨不公,那麼三十六計,走爲上計了,但對篡位謀反,他卻是很排斥的。王巨那叫走,並不是謀反,兩種性質。
“主弱臣壯,主豈能不危?這回你應當明白官家的一些想法了吧。”
其實北宋還真算是好的了。
看看趙構吧,南宋一半江山可以說是岳飛與韓世忠保住的,最後兩人什麼下場,韓世忠被逼得主動交出兵權,每天無聊地騎着毛驢在西湖邊瞎轉悠,岳飛更慘,受了剝皮拷酷刑後(用特製的一種熱魚膠淋在皮膚上,冷卻後連皮帶膠一下子拽下來,這叫剝皮拷問),還拉到風波亭被砍了腦袋。
爲什麼?
岳飛不想交兵權,又鐵了心想迎回二帝,趙構認爲岳飛對他帝位產生危害了,秦檜在中間不過搶演着一個執行者的角色,若無趙構同意。他敢隨隨便便地將岳飛殺掉?
再說諸葛亮,他死後,巴蜀百姓立廟祭拜。劉禪不準之。這是三國特殊時期,若放在其他朝代,諸葛亮一死,他的家人還會與張居正家人一樣的下場。
劉禪當真傻?且看孟昶與李煜的下場,可人家照樣做安樂公,連兒子還繼承了安樂公之爵位!孫皓同樣不要臉的作了一首爾汝歌:昔與汝爲鄰。今與汝爲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壽萬春。可三四年就死了,也沒有子女受爵……
“難道自古以來功臣就不能與君王共相融嗎?”呂何讓也想到此點。不解地問。
“我朝不會不容功臣,且看寇萊公。”
“寇萊公終是老死在嶺南。”
“想一想其他朝代吧。”王巨笑道。
兩人指的是寇準兩件事,澶淵之盟後。寇準十分自矜,由是讓王欽若在宋真宗面前說了壞話,罷去相位。實際如果將這三個有大功於國家的人相比較,諸葛亮性格最好。所以三國演義將他神化。張居正就差得多了,但張居正還遠趕不上寇準。即便王巨性格也算比較剛烈了,但與寇準相比,還是毛毛雨。剛愎自用、任人唯親、持功狂傲、膽大包天……等等,這些囂張霸道的成語,皆能用在寇準身上。
當然,寇準確實有才華,所以宋太宗與宋真宗兩個皇帝一直在用。但一直用不長,整個宋朝歷史。寇準擔任宰相次數是最多的,反之,罷相次數也是最多。
這說明北宋比其他朝代要好得多。
特別是宋真宗晚年病重,寇準聯合周懷政等人,準備廢宋真宗,讓宋真宗做太上皇,再廢劉娥,將幾歲大的趙禎推上皇位,事泄,寇準僅是貶官處理,並沒有誅殺。換其他朝代,那就誅滅九族了。
然而不管寇準是怎麼想的,王巨也不想落得寇準那樣的下場,他喃喃地說了一句:“君主立憲制……”
“什麼君主立憲制?”
王巨並沒有回答,如果想功臣與君王共相融,只有君主立憲制,而且君王手中沒有多少實權,只是一個名義上的首領,就不會有那麼多野心家想謀國篡位了,反而子孫永保平安。
想一想如果宋朝執行了君主立憲制,蔡京用得着巴結趙佶,導致北宋滅亡嗎?不要小看了蔡京,這同樣是一個頗有才華的人。
就象呂夷簡一樣,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
但在宋朝那是不可能實施什麼君主立憲制了。
如果放在海外,自己去海外做海外王?這又非是王巨本義了。
王巨不由地看着窗外。
“少保,我發現一件事。”
“什麼事?”
“運輸成本太高昂了,除了茶馬交易,其他的交易盈利多不大。”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不要小看了廣南,廣南在歷史上很落後,但經過王巨推動,已經在迅速改變。並且廣南有珠江,有大海。
一個大海在中國歷史上真正造福的國家只是南宋。
南宋海外貿易最發達的是泉州,這裡人口太密集了,爲了生存,只好向其他方向發展,向海外遷徙,就包括對面那個大島上後來所說的原住民,實際八成非是原住民,而是福建遷徙的後代。南海島嶼各島上的華人八成也是福建路百姓的後裔。他們替南海各島國帶去了文明、經濟,而非是戰爭,遭遇卻很慘。這是王巨對南海各土著施狠手主要原因。
另外泉州從唐朝時造船業就十分發達,因此從船舶製造到維修保養,再到各個交易的商品,都有成熟的配套實施。貿易又是以輕便的奢侈品爲主,不在乎些許運費。
因此泉州市舶司一直凌駕於杭州與廣州之上。
但經過王巨推動,馬上海外貿易就會變成以普用的民用品爲主,這時候大運河與珠江威力就能發揮了。
也就是早晚杭州與廣州的市舶司規模會比泉州大。
但這條珠江,只能使廣南西路中東部受益,即便西部地區,也要從陸地運輸了。一旦改成陸地運輸,在這時候運費無疑會十分高昂的。況且是大理!
或者是馬,王巨都組建了兩萬多騎兵。未來用得着這麼多騎兵嗎?也養不起啊。一旦大理平定後,騎兵數量會裁減近半,裁減下來的馬。多交給民用了。一旦化成民用,一匹馬能賣多少錢?
馬道堵死,餘下的交易,除了極少數奢侈品,盈利皆不會有很多了。
除非發展旅遊業,從自杞開始,一路風景瑰麗。讓人難以想像,並且還多是原生態風景。
但在這時代發展旅遊業?
所以呂何讓認爲王巨想將廣南那一套政策搬過來,恐怕未必能成功。
“東良兄。你多慮了,其實我讓你帶着諸管事過來,其用意,是互補有無。當然。也能替我斂出一些錢帛,供我用度之。同時讓他們與外界接觸,便於開化。一旦開化,即便他們自己也能做到自給自足。再說,廣南西路我有時間治理,在大理,我還能有多少時間?戰爭結束,陛下就會下詔。召我回京。我想的主要是穩定,朝廷能治理這方土地就可以了。”
想要將這裡變得更好。真的很難。
其實還有一個方法的……但那樣,除非王巨在這裡呆上五年時間。
想到這裡,王巨忽然擰起眉頭,說:“紫川,將地圖拿過來。”
王紫川將地圖拿過來,王巨伏在上面看,看了半天道:“不行啊,而且上游又不能通航。”
“凡是大江大河上游皆不易通航。”
“我是說這條河啊。”
呂何讓順着王巨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後滴汗了……
不過王巨還是很心動,這個意義有多重要,作爲一個穿越者,豈能不清楚?於是他又重新寫了一篇奏章,說了大理必然拿下,不過即便拿下,最初之時,必然會有一些部族叛亂,不知朝廷有何打算?或是讓他的官職從廣南換成大理的官職,或者請一個文武雙全之大臣過來交接。那麼這個大臣會比交趾的人選還要挑剔,所以王巨推薦了章楶,並且說除了章楶,沒有第二人可以勝任。但等章楶在這裡治理四五年,一切安定下來後,後面的人選就不用那麼挑剔了,只要擇一良臣來主持即可。
奏疏送向京城。
石城郡漸漸安定,戰爭是避免不了的,不過都是小範圍的戰爭,不用王巨操神了。
姚麟從彌勒部返回,問道:“少保,那隻黃鸝爲何沒有動靜?”
“所以他纔是最可能接近黃鸝的黃鸝。”王巨說了一句彎彎繞繞的話,又說道:“他如此能沉住氣,不如嚇他一嚇。”
隨後姚麟出兵落蒙部、羅伽部。
嚇出來了。
高智升讓兒子高升泰作爲使者,親自來到石城郡,面見王巨。
王巨讓高升泰坐下,高升泰問道:“少保,意欲染指我們大理乎?”
“錯,我染指的乃是三十七部烏蠻,而且我對我娘子說過,我想帶她去看看石林。”
“乃古?”
“就是乃古。”
高升泰滿腦門子要冒青煙,你家娘子想看看這個石林,你就用兵大理?這是神馬理由?
他還不知道,不是娘子,而是小妾,要看的不僅是石林,還有西雙版納與香格里拉,這一看,大理還有什麼地方了?難不成一起逃到騰衝府裸形蠻哪裡?
再說也不能兵染所有烏蠻哪,三十七部烏蠻面積很大,不僅是石城郡與東川郡,最寧府北部、威楚府東北以及鄯闡府東部,全部是烏蠻的地盤。正好將高家勢力全部包圍了,就說這個羅伽部,離鄯闡府城有多少遠了?騎兵兩個時辰不到,便可兵臨鄯闡府城下。
“外界不是傳聞少保只圖石城東川二郡嗎?”
“是有這個說法,但誰讓這二部當時也出了兵,而且出兵數量比較多。高將軍,難道我將這二部拿下,你們高家不喜嗎?”
高升泰眼睛立即睞了起來,緊張地說:“少保,如此,你不怕魚死網破?”
“我知道,我佔領二郡,你們大理許多大臣主動請戰,不過你們大理能打得贏嗎?所以你們高家不讓大夥出兵……”
王巨轟轟烈烈地搞土改,大理一直沒有動靜,就是高家阻止下來的。
無論高家或楊家,反而樂意王巨這麼做。高家權極一時,爲何不敢篡位,正是害怕烏蠻。沒有了烏蠻,什麼想法都有了。當然,他們也不甘心王巨將二郡拿下。
不過他們不會將自己力量用來對付王巨的,包括溫水一戰,大理雖然配合地出兵,可是兩家皆沒有動用自己的力量,反而利用這次機會,消耗了忠於段氏的軍隊。
王巨搞土改,那更是最好不過。沒有各個頭領帶領,以後烏蠻各部誰還會反抗他們?
於是高家一直沉默着,坐看着局勢的變化,等待着時機到來。
然而王巨大軍又再度西向,眼看就要接近鎮池(昆明湖),高家終於坐不住了。
“少保,我們大理只想與宋朝交好,別無他意,如果少保繼續強硬下去,我們爲了向百姓交待,只好奮死一戰了。少保不要忘記了,我們大量還有上百萬好男兒。”
“你以爲戰爭只是比拼人數的一個遊戲,如此,我們大宋早就縱橫無敵了。”
高升泰語塞。
王巨語音一轉,又說道:“當然,如果我們大軍繼續西上,僅後勤就是一個麻煩,天時地利人和皆在你們大理一方,如果百姓再奮死作戰,我西征必然無功。”
這一轉,讓高升泰丈二和尚摸不着腦門了。
“所以我只圖二郡。”
“那爲何用兵二部?”
“外加二部,餘下的不在用兵了,包括最寧府的惠麼部,雖與特磨道相連,我也不打算用兵。”
“我不大明白。”
“難道你們大理世子回去沒有講過原因嗎?之所以我讓你們大理稱臣,是爲了西南諸蠻,在你們大理支持下,他們時叛時亂,特別是大江南部的諸蠻,讓我朝一直無法專心北方。但也不算是你們大理支持,多半是烏蠻人支持。我現在得到二郡,已經將西南諸蠻包圍起來。又何必用兵你們大理?難道你們大理比我們富裕,或者有大江大海之便利?占城國我都不想圖之,況且你們這個交通落後的地區。得之無益,何必得之。”
很迷惑人的一個道理。
實際朝堂有許多反對開邊大理的大臣,同樣在說着這個道理。
王巨又說道:“因此我要的便是這片地區,餘下的,只要你們大理不與我們宋朝交惡,不管段家高家,與我皆無關。高將軍,你會意我意思吧?”
然而高升泰卻莫明地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