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切都還好？”S沉靜的說道：“這話可不像你會說的。”
周天明沉默半晌，忽而長噓一口氣，說道：“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有些挫敗感。”
“挫敗感？”
“今天我找到公爵販賣毒品的一個據點。我進入那裡，以周天明的身份，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S猜不出周天明看出了什麼，所以他沉默的等待着周天明的述說。
“我看到了許多人，許多許多的人，他們自覺地去到那裡，就像在履行某種日常義務似的。他們掏錢，從那些毒販手中買走大量的毒品，他們的表情無不是虔誠且激動。沒有人逼迫他們，沒有人去強制他們，他們自願，並且甚至是在渴求毒品。”
周天明說完，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如果他們都只是自願的呢？包括那位喪生在車禍中的女孩兒，原諒我這麼說，但是沒有人逼着他們在深夜不回家而是在夜總會或者酒吧酗酒、嗑藥。妮娜.凱爾也好，公爵也罷，是將迷魂藥帶到了這裡，但是如果這裡的人們對此並不反感呢？反而他們很是喜歡這樣？這樣的事情…”
“如果我，如果我們現在所做的事情已經失去了其根本的意義呢？”周天明深吸口氣，說道：“我希望通過影武者可以給人們以向善的啓示，我希望人們可以從影武者的身上看到一些，一些比聖經或者別的什麼書本中所要表達的還要美好的東西…這個，是我的初衷…”
“但是看起來事情一點兒都沒有變化，不是嗎？”周天明頗爲自嘲的說道：“這座城市的犯罪率依舊沒有得到明顯的降低，一如在克里姆林的時候那樣，我阻止不了妮娜.凱爾。而現在這裡，我同樣也阻止不了妮娜.凱爾。你看，妮娜不斷地以她的方式給這個世界上的人帶來災難與痛苦，但是這一切難道真的是完全妮娜的錯嗎？也許，我是說也許，這個世界上的人，至少是大部分人，他們已經習慣了這些災難與痛苦。”
“影武者可以將公爵繩之以法，可以將一個又一個違法暴徒繩之以法。但是如果這些事情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呢，也許…這個世界根本就不需要影武者。”
良久的沉默，就像是世界末日來臨前人們閉眼沉默禱告似的。誰都沒有再說話，周天明閉上眼，靜靜地站立原地，他聽到自己的喘息聲，自己的心跳聲。他聽見屋外風的低吟，他聽見在黑暗中有誰在哭泣，他聽見有誰在吶喊，仿若要穿過時間與空間隔閡的歇斯底里的吶喊。
“所有的事情，都有其意義所在。”過去了很長的時間，S那沉靜且冷淡的聲音率先打破死一般的沉寂，“你現在所做的事情，我們現在所做的事情，必然有其意義所在。只是現在我們還無法很好地掌握或者確定其意義究竟爲何。”
“然而不管怎麼樣，影武者在給這座城市帶來好的一面。”S緩緩地說道：“不是沒有人看到這一點。我、凱瑟琳、娜美、凱莉小姐都看到了這一點兒，所以我們可以無條件的幫助你，所以我們現在可
以如此親密的合作。也許，影武者需要時間，需要時間去弄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的意義究竟是什麼。也許…”
“也許這座城市的人也需要時間，他們需要時間去認可影武者。也許，我們大家都只是需要時間。”
“也許。”周天明說罷，掛掉電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坐在沙發上。過了好一陣，周天明方纔站起身子，坐在電腦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凱瑟琳的號碼。
“凱瑟琳。”電話很快被接通，周天明深吸口氣，說道：“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關於什麼事兒？”凱瑟琳的迴應很是沉靜，她已經習慣周天明在深夜時候突然聯繫她了。
周天明的目光漫無目的的注視着電腦屏幕，緩緩地說道：“我今天花了一些錢，一些印有輻射的鈔票。我想你的追蹤器應該能夠收到鈔票上輻射出來的信號繼而進行定位。”
“我會試試看的，不過那恐怕需要一點兒時間。”
“沒有關係，反正，我也並不是很着急。”
周天明再次掛掉電話，他並沒有去問凱瑟琳關於凱莉的事情。如果凱莉真的去了她那兒，周天明貿然的詢問只會令凱瑟琳尷尬，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事情。
他用來購買毒品的鈔票都被做了手腳，凱瑟琳很快就可以追蹤到這些鈔票的流向，而只要追蹤到這筆錢，那麼也許就能追蹤到公爵。
至於今天碰見的那個戴着黑色頭罩的男人…周天明微微皺起眉，下意識裡他在迴避揭發對方的身份。而爲什麼會有這樣的下意識，看起來周天明自己也並不能很好的解釋。
第二天晚上七點左右的時候，周天明正在一家中式餐館與齊玥一起吃飯的時候，凱瑟琳來了電話。
“天明，我查到了那些錢的動向，現在在萊頓大街二百七十七號，看起來是在一家小型的旅館裡。”
周天明站起身，向齊玥做了個抱歉的微笑，而後走的稍微遠了一些，確定齊玥聽不見的情況下低聲說道：“我馬上過去。”
“如果你很忙的話可以讓S接手這件事情。”凱瑟琳說道：“我好像聽S說你正在和那個叫做齊玥的女孩兒約會？”
“我們晚一點再討論這個問題。”周天明停頓了一下，說道：“我想警察恐怕管不了這件事情，還是我親自去的好。如果錢的位置有了任何移動，繼續與我聯繫！”周天明收起手機，沉吟一聲，走回餐桌，正望見齊玥的俏臉在燭光的映照下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我…”周天明微微聳肩，說道：“工作上有些事兒，我恐怕要先離開一下…”
齊玥歪着腦袋，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轉而爲一抹似有若無的疑惑，“什麼事兒，很重要嗎？”
“有一點兒重要。”周天明俯下身，在齊玥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我會盡快回來的，好嗎？”
“你是說盡快回來和我一同吃完還剩下的晚餐？”齊玥有些不悅的說道：“那就不用了，你還是先去忙吧。”
“對不起。”周天明說完，快速的轉身離開了。
“莫名其妙！這個人簡直莫名其妙！”齊玥穿着天藍色的連衣裙，抱着雙臂有些瑟瑟發抖的走在大街上，不停的對身旁的唐蕊抱怨着周天明的不是，“你見過這種人嗎？飯吃到一半話說到一半因爲一個電話就莫名其妙的離開了，他甚至不能給我一個說的過去的理由！什麼工作上的事情，天知道他究竟在做什麼工作？”
唐蕊搖頭失笑，她沉默着將自身的呢絨大衣脫下，披在齊玥身上，柔聲說道：“雖然你很生氣，不過也不能這麼不在意身體吧？這麼冷的天氣，你只穿着一件裙子在大街上散步嗎？”
“我的外套丟在餐館了！”齊玥強調似的說道：“等我想起來回去拿的時候，外套已經不見了！”說到這兒，她停頓了一下，有些喪氣的說道：“就是一件外套也會被人偷去，這世道！”
“據我所知你穿的那件外套是夏奈爾今年最新款，至少價值三萬多元。”唐蕊微微聳肩，說道：“別人看見不拿你才應該覺得奇怪吧？”
齊玥撇了撇小嘴兒，“算了！真是氣死我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唐蕊微笑說道：“畢竟，你總得給他一點兒私人空間，是不是？”
“我沒不給他啊。我只是不喜歡他總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的那種感覺。”齊玥瞥了眼唐蕊，說道：“算上今天，他已經有十幾次在約會到一半的時候突然離開了。而且理由基本上都一樣，工作上的事情。你知道他究竟在哪裡工作嗎？”
“…”
“真是莫名其妙！一個電話人就不見了！你看，即便我脾氣再好，也總不能一直忍受他這樣吧？還是說他在外面有別的女人…？”
“你別胡思亂想了。”唐蕊笑着說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是不是可以考慮僱一個私家偵探查一查他的行蹤？”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唐蕊停下腳步，佇立街頭，拉住齊玥的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齊玥，“你不會真那麼做的，對吧？”
齊玥與唐蕊對視半晌，忽而低垂下腦袋，輕聲說道：“我當然不會那麼做。我有那麼神經質嗎？我只是…”
“只是不喜歡被人瞞着，你知道，特別是和我親密的人。”齊玥的貝齒咬着下脣，說道：“不喜歡和我親密的人好像總是藏着什麼秘密似的。我討厭秘密，秘密這種東西，是疏遠人和人最有利的武器。”
“也討厭謊言。”唐蕊微笑着補充似的說道：“不喜歡別人和你說謊。即便是善意的謊言，是不是？”
“是啊。秘密總是伴隨着謊言。”齊玥重重的嘆了口氣，“哎！究竟誰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呢！”
“…”
唐蕊沉默微笑，她或許知道周天明在做什麼，只不過，她必須替周天明保守這個秘密。雖然齊玥討厭秘密，但是某種程度上來說唐蕊也是無可奈何。周天明的身份，越少的人知道，對於周天明和他身邊的人來說就越安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