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江湖大派,就這種迎客之道?這還甚麼都沒問就是“擅闖”?慕容昶拱手道:“在下有要事求見貴門主事之人。”
那小弟子對他上下打量:“大師伯沒空!”他指着那棺材:“你們攜帶如此晦氣之物上門,是何意圖!敢挑釁我們寒天門,當真好大的膽子!”
鳳卿卿看那小弟子挺胸凸肚的模樣,十分不爽,以袖掩口,假裝向影衛說話,低聲道:“一個看門的,比你還牛!”
棺材中老頭哼了一聲,慕容昶倒是十分淡定,悠然道:“棺中之人十分要緊,否則我怎敢擡棺上山,請馬上回報主事之人,我自有話說。”
那小弟子一臉囂張道:“你是甚麼人?憑甚麼見我們代門主?”
代門主?誰封的?寒老頭又重重的哼了一聲,壓根兒就沒有扮屍體的自覺。慕容昶急提高聲音試圖遮掩:“小姓莫,莫晗。”
那小弟子倒是一怔,皺了下眉:“莫大俠?”
慕容昶謙謙折袖:“不敢當。”
這下那小弟子倒是不敢造次了,猶豫了一下,還是還了個禮,“莫大俠稍待,等我去回報一下大師伯。”
慕容昶含笑,簡直出奇的風度翩翩:“有勞。”
鳳卿卿看那寒天門弟子前倨後恭,十分的與有容焉,伸手戳戳他後腰:“你很有名啊?”
慕容昶笑着反手,捉住她小手兒,捏來捏去把玩:“還好吧。”
老頭兒在棺材裡酸溜溜接口:“沒我老人家有名!”
“那當然了!”鳳卿卿笑嘻嘻的道:“因爲我家相公得天獨厚,完全可以靠臉吃飯,名氣甚麼的無所謂的!”
寒老頭:“……”爲啥覺得味兒不對?
然後鳳卿卿小聲叮囑:“師父,你進去之後不準亂哼哼,露了馬腳就不好玩了!你想想你堂堂一個武林泰山北斗,扮個屍體居然還被你的逆徒識穿,今後你還怎麼混!”
寒老頭鬱卒:“老夫混江湖難道是靠扮屍體……”
一句話還沒說完,遙遙便見銀衫飄拂,鳳卿卿急道:“噓!來了!”
慕容昶簡直無語,只得急走幾步迎上,幸好那人的注意全在他身上,並未在意這一聲噓,遙遙拱手道:“莫大俠?”
慕容昶拱手道:“請問可是代門主?”
那人居然默認了,還禮道:“在下辛痕守。”
鳳卿卿看這人身材高大,方面大耳,滿面紅光,不客氣的說,長了一張屠夫的臉……簡直連半點兒高人範兒也沒有,居然還好意思自稱代門主,還叫了個這麼文雅的名字……卻聽一個細細的聲音在耳邊道:“就是這小子!長的人模狗樣的!老夫當初真是瞎了眼!”
鳳卿卿第一個念頭就是……傳音入密!沒想到小說裡的功夫真的存在!
然後就是無語……寒老頭啥眼神啊!這叫人模狗樣?這叫豬模象樣吧?看他的大腿簡直比她的腰都粗!辛痕守已經繞過山石,走到幾人身邊,指指棺材:“莫大俠這是何意?”
裝啥裝!再說還裝不像!鳳卿卿十分鄙視,慕容昶輕咳道:“這棺中之人……莫某覺得有些眼熟,卻不敢確認……所以要請辛代門主認認看。”
辛痕守瞪了瞪小眼睛,“什麼意思?”
慕容昶懶的再演:“恕莫某直言,此人疑似令師!”
辛痕守頓時一聲驚叫:“我師父!不可能!不可能!”他高大的身材十分靈活的一扭,就撲到了棺材前,手放到了棺蓋上,猶尖叫一聲:“啊!這不可能!”
鳳卿卿退開幾步,以手掩面……辛痕守這演技真是不忍直視,渣到家了!你師父死了啊!你裝驚訝的時候把你咧開的嘴角稍微收一下好吧?
看丫五大三粗,手按着棺材蓋還好意思一個勁兒裝哆嗦,影衛簡直忍無可忍,一把掀開了棺蓋,辛痕守下意識的往裡一張……旁邊的慕容昶、鳳卿卿和影衛也跟着往裡一張……然後齊齊石化……寒老頭兒正瞪大眼晴怒視着他,慕容昶心說老頭果然演砸了,正嘆口氣準備打個圓場,就見辛痕守腿一軟就跪了下去,抖抖瑟瑟道:“師……師父!您老怎麼會這樣,死的,這樣慘……都是徒兒不孝沒能好生看顧……”
一邊說一邊眼淚直流,一副已經被嚇尿的樣子。慕容昶和鳳卿卿面面相覷,再往棺材裡一張,寒老頭也正一臉莫名,好歹還忍着沒說話……鳳卿卿再看了一眼,然後瞬間就悟了,棺材裡頭一股濃濃的血腥氣,在寒老頭翻來覆去之下,他鬍子眉毛都沾上了兔血,臉上也是東一道西一道,再把眼一瞪,活脫一個死不瞑目,怪不得辛痕守嚇成這樣,典型的做賊心虛。
看他隨哭隨懺悔,磕頭磕的乒乓直響,鳳卿卿急向寒老頭使了個眼色,把棺材闔好,慕容昶咳了一聲想說話,鳳卿卿急拋給他一個“先讓他磕一會兒再說”的眼神兒,於是慕容昶迅速做出惋惜狀走開兩步,鳳卿卿更省事,直接轉過身,把手舉到拭淚的位置。兩個影衛一看主子都這樣了,也不好閒着,想了想,立刻往地上一坐,咧開大嘴,“哇!寒前輩您死的好慘啊!啊啊啊!”
跟着辛痕守下來的看門小弟子早已經嚇傻了,被倆影衛這一哭纔回過神來,急上前扶他:“師伯!師伯!這……這是怎麼回事……”
辛痕守嚎了幾聲,也覺得有些丟人,想想人死都死了有啥可怕,於是咬牙站起,拭淚道:“這是怎麼回事!莫大俠你須給我個公道!”
“公道不該問莫某。”慕容昶淡淡的道:“辛代門主此話,莫某着實有些不解,若寒前輩是我所傷,我何必將他送回貴門?我是在路上看到有幾人對他出手,卻苦於無法救治,竟眼睜睜看着前輩掙扎死去……當其時十分悽慘,簡直不忍卒視……”
辛痕守面上肌肉抽搐,咬牙道:“不可能!我師父武功高極,怎可能有人傷得了他!”
“這個我卻不知,只是寒前輩那時的模樣有些奇怪……”慕容昶悠然續道:“所以還要請辛代門主遣高人查驗一下死因……”
辛痕守雙眉深皺,慕容昶挑眉:“莫非辛代門主不信我?”他頓了一頓:“我自知身處疑地,但我的確問心無愧。”
辛痕守眼神閃爍,良久才緩緩的道:“我並非不信莫大俠,但茲事體大,我也不能做主……不如兩位跟我上山,詳述當時的情形,我恩師武功卓絕,學縱天人,如今竟命喪宵小之手,我定要爲他討還公道!”
棺材一顫,顯然寒老頭被這丫恬不知恥的作風氣的不輕,兩個影衛反應奇速,迅速做出傷心的搖搖晃晃的模樣,搖的棺材嗒嗒直響。
辛痕守瞥了一眼,小眼兒一眯,鳳卿卿生怕他看出破綻,立刻舉袖子捂住眼睛,抽泣道:“早就聽聞寒前輩英明神武,天下無敵,我還想來拜師的……沒想到他竟死了,害他之人必定狼心狗肺喪盡天良,應該千刀萬剮五馬分屍,辛代門主您說是不是啊嗚嗚嗚……”
辛痕守聽到拜師兩字,正自冷笑,滿眼都寫着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居然異想天開想入我寒天門……可是她的話問到他頭上,當着衆人,他只能莊嚴道:“不錯!絕對應該千刀萬剮五馬……分屍!”
聽他的話就跟從牙齒縫裡擠出來似的,寒老頭又爽了,於是安靜躺好不動,辛痕守隨即揚了揚手,“兩位請隨我進去。”
鳳卿卿回身掏了兩張銀票給扮成夥計的影衛:“辛苦兩位幫忙擡棺材,這是力錢,你們可以走了。”
影衛急收了銀票,點頭哈腰:“不辛苦不辛苦,等山上再有人死別忘記照顧我們生意……”
辛痕守一回頭看到,險些沒把鼻子氣歪,你以爲打扮成夥計我就信是夥計啊!當我三歲小孩子啊!真是夥計你直接給銀票?夥計要都是這種高手直接打家劫舍就好了,還用的着開棺材鋪麼!再說甚麼叫“山上再有人死”!卻只能皮笑肉不笑的道:“且慢!此事不宜走漏風聲,勞煩兩位夥計在山上多住幾日,力錢雙倍。”
“真的?”影衛一臉憨厚的笑道:“辛代門主果然好大方!莫小公子每人賞了我們一萬兩,辛代門主再給兩萬兩我們就可以回家置宅子娶媳婦了!”
辛痕守心頭大怒,他身爲江湖最拽門派的主事弟子,長年以門主自居,沒想到現在連個小小影衛也敢打趣他!叔叔能忍嬸嬸也忍不了!於是冷笑道:“置宅子娶媳婦!好的很!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命了!”
話中威脅的意味太明顯,齒縫裡都挾着冷氣,兩個影衛招呼着擡起棺材,繼續憨笑:“當然有啊!擱不住我們東家有福吶!萬一辛代門主一高興,多賞咱們幾萬,沒準還可以捐個官兒做做呢!”
慕容昶挑眉看了鳳卿卿一眼……他記得自家影衛都挺老實的啊!究竟是甚麼時候被她帶成這樣了……鳳卿卿則垂着袖子做翩翩少年狀,一邊給影衛飛了個“演的好”的讚許眼神兒。
一行人嗨喲嗨喲上了山,山頂的寒天宮亦用大塊的青金色山石鑄就,遙看上去十分壯觀,進了門更宛如仙境一般。寒天門中弟子俱着銀袍,以衣邊顏色區分輩份。
辛痕守帶他們走的路十分冷僻,幾乎沒碰到幾個人,偶爾碰到一個,也都必恭必敬對辛痕守施禮,沒人敢打聽他帶着的人是誰,鳳卿卿心說想把我們帶你地盤上悄沒聲兒收拾掉?想的忒美了!必須得鬧大點兒啊,人多好辦事!於是趁人不備,對兩個影衛比了個手勢。
兩個影衛會意,迅速對視了一眼。他們本都是高手,耳聽八方,一埃走到一片竹林外圍,立刻一聲尖叫,中氣十足,聲達數裡:“啊啊啊!詐屍了!寒慎徒前輩詐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