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昶微微挑眉,輕咳一聲別開了臉。鳳卿卿揹着小手兒一本正經走來走去,“所以現在的情形就是,你中了蠱王,人人都知道蠱王‘無藥可救’,而那夥人又給你下藥,看到你病發了……他們認爲你已經死了。所以現在在辛痕守心裡你已經是個死人,最壞的打算就是你還沒死,但也擺脫不了蠱王,已經沒甚麼威脅了……”
寒慎徒本來就是個火爆脾氣,簡直一刻也等不得的想上山找人算帳,頗有些不耐煩的看她:“但老夫現在好了!”
“所以你本來打算殺回山上,把辛痕守一劍殺了,把你認的出的壞徒孫們也都殺了……可是你怎麼知道,你沒見過的都是好人?”
不得不說,她猜的很對!寒慎徒哼了一聲,傲驕一扭頭:“老夫哪有閒心管這些!凡是辛痕守的徒弟全殺了,餘下的不順眼也都趕走!”
“不好!”鳳卿卿搖頭:“辛痕守的徒弟也有可能有好人,你看着順眼的,沒準就是下一個辛痕守。”
這話說到老頭心裡去了,寒慎徒怒哼:“那老夫就把寒天門解散了!”
“那怎麼行!”鳳卿卿道:“我馬上就要做寒天門的弟子了,你解散了我豈不是沒得顯擺?再說你的徒子徒孫都已經習慣了高貴冷豔,你忽然把他們踢出去放養,肯定會像溫室裡的花朵一樣,很快就枯萎了!豈不是可惜了這麼多年的米飯!”
寒慎徒:“……”這都甚麼亂七八糟的!
鳳卿卿停下來拍老頭的肩,語重心長:“所以你現在明白你爲什麼叫寒慎徒,而不叫寒慎天,寒慎地了吧?上天早就給了你警示,你卻沒能領悟……”
寒慎徒:“……”
慕容昶看老頭兒已經瀕臨暴走,自家小貓猶在搖頭晃腦賣弄,忍着笑摸摸鼻子:“卿兒,你直接說罷!”
“好吧!”她笑眯眯的捏捏下巴:“我是想說,不如這樣,我們就將計就計。我與慕容昶上山,就說看到……”
一句話還沒說完,寒慎徒已經一皺眉,猛然轉向慕容昶:“等等!你姓慕容?”
慕容昶輕咳,拱了拱手:“晚輩慕容昶……是今上第三子。”
“哼!”寒慎徒頓時拉長了老臉:“老夫從不與皇族中人打交道!你既然是皇子,當然有的是人巴結你,何必來求老夫這個山野之人!我寒天門不收皇家人!你們兩個,有多遠滾多遠!”他拂袖就走。
咦?這是翻臉不認人了?鳳卿卿一愣,她雖然偶爾馬大哈,卻向來不魯莽,看看老頭兇巴巴的神情,立刻笑嘻嘻的站到兩人中間,擋着老頭的去路:“爲什麼呀?寒伯伯你爲什麼這麼討厭皇族中人?難不成皇上搶了你的心上人?”
寒慎徒唬起了臉,雖沒老臉泛紅,卻終歸有些發窘,斥道:“胡說八道!”
看他這神情,鳳卿卿愕然的張大了眼睛:“天哪……真的是啊?是誰呀?姓甚麼……”
老頭終於惱羞成怒,擡手就擊了過去,慕容昶知道這老頭向來喜怒無常,吃了一驚,想也不想的翻掌迎上,寒慎徒本來只是存心嚇唬,一看之下便加了三成力,心說叫你這皇族小子吃點苦頭……誰知雙掌相交,一聲悶響,慕容昶早回手抓住了鳳卿卿,輕飄飄的疾退丈許,其勢竟如流星趕月一般,極快卻又極優雅。
其實慕容昶根本就沒有施力,只是藉着他的力道退出,可是在自保與攻擊之間,將力度拿捏的如此精到,本來就比一昧攻擊難上數倍,寒慎徒不由哼道:“小子,居然有幾分本事!”
鳳卿卿把着慕容昶的手臂,笑嘻嘻的道:“寒伯伯,你不管爲了甚麼不喜歡皇上,都該收我當徒弟,你想啊,你收了我,慕容昶也要叫你師父,聽你的話,豈不是很爽?”
慕容昶輕咳,看老頭兒眯着眼好像被說動了,更是無語……然後寒慎徒哼道:“想當老子徒弟,門兒也沒有!至多當個徒孫!”他大馬金刀坐下,看看火上的烤肉:“繼續說!”
鳳卿卿笑眯眯的過來坐了,打手勢讓影衛再獵些野味來,一邊繼續剛纔的話題:“我與慕容昶上山,就說看到那幾個人害你,於是上山報訊。辛痕守又不知你已經恢復了,當然以爲自己還沒暴露……而那幾個人肯定看到我們有很多人,也就是說,殺了我們也不能阻止消息泄露……所以辛痕守爲了掩飾自己的罪行,必定會栽贓給我們,而且十有八-九會對我們下蠱,然後我們就做一場大戲給他,讓他自食惡果哇卡卡……”她湊到老頭耳邊,如此這般一通說。
寒慎徒聽的直皺眉:“直接宰了就好!何必這麼麻煩!”
“這樣纔夠爽啊!”鳳卿卿在自己的腦補大戲中眉飛色舞,“你想想最後那一刻,你那個大徒弟的嘴臉!想想你只是略施小計,就把他的黨羽連根拔起!”
老頭兒捋了捋小鬍子,懷疑的看了看她,然後哼了一聲,“老夫諾大一個寒天門,難道是給你玩的麼!”鳳卿卿正想說話,老頭已經鏗鏘的道:“除非老夫也能跟去看看!”
慕容昶:“……”
還能不能好好當個武林高人了!衆影衛齊齊露出“這貨不是寒天老人”的幻滅神情……只有鳳卿卿絲毫不覺得意外,捏着下巴想了想:“倒也行,那更加天衣無縫!我精通易容術,隨便給你打扮一下,扮成屍體,然後我們扶棺上山……你就裝個死就好,之後反正沒人會動有蠱王的屍身,寒天門又是你的地盤,你自己偷偷出來,想怎麼玩,不就怎麼玩?”
寒慎徒想了想:“對,老夫可以出奇不意!玩死這夥兔崽子!”
“就是!”鳳卿卿接過影衛打理好的兔肉:“伯伯你吃兔肉還是兔腿?”
寒慎徒立刻雙手扒拉開小鬍子,露出嘴來,雙眼放光:“吃兔腿!老夫要吃兩根!多放辣子!灑點孜然!”
看一老一小坐在火堆旁吃的興致勃勃,慕容昶又好氣又好笑,寒天老人威名滿天下,卻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性情中人……若是旁的成名大俠,曉得自己曾被蠱王侵蝕,當了這麼久的老頑童,跟些叫花兒廝混,必定深以爲恥,他卻全不在意,甚至也毫不介意扮屍體……
等到寒慎徒酒足飯飽,外面雨也停了,影衛買來棺材,又找來一大片油布,鳳卿卿直接招呼影衛,把兔血塗到油布上,拍拍手:“寒伯伯,不是我不幫你易容,你想啊,到時候你還要出來的,這油布一揭,你身上臉上都乾乾淨淨,想去哪就去哪……”
其實你是不會吧!衆影衛內心暗暗吐槽,可是看老頭理理小鬍子,迫不及待的躺進棺材裡,一點嫌棄的意思也沒有,當然也不會給自家王妃拆臺,於是默默的給他蓋上了油布……
雨勢一小几人便上了路,寒慎徒一路呼嚕山響,睡的天昏地暗,一直到了山下才被鳳卿卿搖醒,在馬車裡睡了一覺的鳳卿卿和慕容昶整理好衣服上路,身後兩個打扮成夥計的影衛擡着棺材。
那會兒她們尚不知京城還有一隻名爲慕容宥的生物飛鴿傳書給了辛痕守,說清了前因後果,也說清了他們不得不求助於寒天門的緣由,所以擺的完全是一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模樣。
山腳下的高門樓看上去十分不起眼,愈是向上,反而愈覺得蒼茫巍峨,大塊的青金色山石砌出層層石階,半山腰處高高矗立一塊削平了的巨大山石,上書一個“寒”字,遙看上去墨跡淋漓,呼之欲出,極是氣派。
鳳卿卿嘖嘖讚歎,隔着棺材問寒慎徒:“那個字是誰寫的?簡直太有氣勢了!”
“還能是誰!”寒慎徒在棺材裡得意的應聲,“老夫當年跟號稱江湖第一人的雲天鷹比武,鬥至酣處,老夫我立起一刀,削平了半面山壁,那叫個沙石飛濺,然後雲天鷹一劍給我杵了個點,老夫又來了一下,寫了三筆之後老夫一看這是個‘寒’字啊!然後就一邊比武一邊嚓嚓嚓寫就……”
鳳卿卿直聽的悠然神往,衷心讚美:“伯伯,你說故事比說書的都好!”
寒慎徒無語,重點錯了吧?
然後她仰面再瞻仰了一下:“這麼大塊山石,運過來的時候很費力吧?”
寒慎徒:“……”重點還是不對啊!
老頭鬱悶的翻了個身,鳳卿卿趕緊拍拍棺材:“別亂動!當心蹭一身兔子血!”寒慎徒哦了一聲,果然躺平不動,鳳卿卿又道:“一定打的很熱鬧,可惜我沒機會看到……”
這句纔有那麼點意思了!寒老頭完全沒感覺這麼震驚武林的一戰用“熱鬧”形容是否有點跌份兒,反而很興奮,在棺材裡伸胳膊踢腿:“沒事!等有機會老子演給你看!可惜雲天鷹已經翹辮子了!”他想了想:“不過也沒事,你家這小子功夫不錯,可以假扮一下,傷了殘了老夫概不負責!”
慕容昶:“……”
鳳卿卿:“……”
然後鳳卿卿若無其事道:“還是不要了,不如你教了我,我來扮雲天鷹好了。”
老頭不屑:“說來說去,你就是想拜老子爲師,老子說了一輩子只收十個徒弟,怎麼能自食其言!”
“你笨啊!”鳳卿卿恨鐵不成鋼:“你大徒弟給你下蠱啊,這種壞人難道你還要認他?這次上山直接把他逐出師門,這樣不就空出來一個缺兒,正好給我。”
寒老頭愣了愣:“也是……”
鳳卿卿立刻乖巧道:“師父!”
寒老頭:“……”老夫還沒說要認呢!
眼看已經接近半山,身着銀袍的寒天門弟子也迎了出來,鳳卿卿趕緊拍拍棺材:“有人來了,別說話了!”
老頭很是不滿:“老夫早聽到了!”
聲音大的嚇人。慕容昶無語的抽了抽嘴角,兩個影衛一齊大聲咳嗽……然後寒天門的弟子站定,高貴冷豔道:“什麼人擅闖寒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