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金妖婆曾經制出藥丸,聲稱能解鳳誠的毒,丸藥裡頭卻包着蠱蟲。
用君不識的話來說,以蠱解蠱,類似於以毒攻毒,不能說完全沒有效驗,卻是飲鴆止渴……可是這樣看起來,金烏教的消息,也不是很靈通,知道她不怕蠱王,也知道她救了寒慎徒,卻不知道她當時是怎麼對付蠱王的。所以爲了暫時麻痹敵人,鳳卿卿還是讓鳳誠吃下了那丸藥。
現在想起來,簡直就是蠢!居然自己毒自己!
鳳卿卿越想越怒,又是愧疚,直接去找了君不識,看了看那個炎魃果然已經是假的了。君不識這次倒很爽快,又跟着他們去了金妖婆的靜室。所以也不能說鳳誠吃下蠱丸沒有用處,金妖婆以爲自己還沒有暴露,居然沒趁機逃走,便被他們抓了個正着。
彼進她蠱毒已成,君不識拿針探入蠱盅,沾了極少的一點,一嗅之下,便是一驚,“這是失魂之蠱!”他迅速將針擲入酒中,一瞬間整杯酒都變成了青黑色。君不識輕輕搖晃酒杯,細看了一會兒,低聲道:“好厲害的蠱!燃之即成,若是先中了人面蠱,再以失魂之蠱催動……中蠱之人,便如傀儡,且周身潰爛劇毒,好似活屍。”
好惡毒!他難道是想整個草原滅絕麼?鳳卿卿愕然,樓聽雨沉吟道:“這種傀儡,能活多久?”
君不識道:“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這些傀儡,通常能活三個月。”他頓了一頓,主動解釋:“要讓他們聽話,很容易,以一種特別的哨聲就可以馭使,據說普通人甚至聽不到,只能馭使蠱屍,前驅後退十分迅速。要讓他們死,也很容易,用火燒便成。而且,火燒之煙漫延之處,將成瘟疫,極難解救。”
將成瘟疫?樓聽雨雙眉深皺,想了想又道:“當這蠱毒燃起時,有什麼辦法可以在場而不中毒?”
君不識見他問的句句都在點子上,倒有些讚許,神色間也見了和悅:“要想不中毒,只除非事先就服下蠱毒,那這蠱於他們只是一種滋養,不會因之失去神智。”
原來如此!鳳卿卿與樓聽雨對視了一眼,一時周身俱冷。
這炎魃當真好大的胃口!他不止是要毀去珺王爺的名譽,不止是要讓慕容昶和鳳卿卿永世不得翻身,他所想要的,比這還要大的多!他們的如意算盤就是,既然已經註定做不了塞罕草原的神,索性便徹底毀了它,而且要利用個徹底!讓這些彪悍的異族人,成爲他們的先頭軍隊,打響反燕復炆的第一仗!以此毒軍攻城掠地,再在最後,留下一場巨大瘟疫,大傷大燕元氣……實在惡毒透頂!
可現在要怎麼辦?當初他們抓了十幾個金烏教的人,卻什麼都沒能審出來,一旦提及重要問題,他們便會全身抽搐,後來才發現他們體內有蠱蟲,可即使移出了蠱蟲,他們仍舊不敢說,似乎已經成爲了一種心魔。想想也是啊,大炆亡國已久,哪有幾個真正的大炆遺民?所以就算是金烏教中,只怕也多是大燕子民,只是爲蠱所控而已。
炎魃既然打着這樣的算盤,逃脫之後,必定會調集金烏教衆人到此,塞罕草原足有數千人,要控制他們,最少不得有二三百人?而且沿途還要有人接應,那這樣一來,大半個金烏教,都會彙集到這一路……
鳳卿卿想了一想:“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我們既然提前知道了這件事,那最壞的結果,起碼蠱屍不會出世,如果還能趁這個機會,重創金烏教,那炎魃這一跑,反而是好事了。”
她轉向君不識:“能不能先請君姑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給這妖婆下蠱,讓她忘記今日之事?她仍舊呆在這兒,煉更多的這種蠱。這樣一來,山莊裡留守的人一定會將消息傳出,如果他們不傳,小哥,咱們就自己傳,想想要說些什麼,總之要讓炎魃維持原來的計劃不變。”
樓聽雨點了點頭,鳳卿卿續道:“現在反正是要明刀明槍了,指望影衛肯定不成,一定要找人幫忙……這是大燕的國事,我相公是珺王爺,現在還被扣在京城當人質,我們還有甚麼好客氣的?何必每次都這麼辛苦的自力更生?邊城有護龍衛的人馬,早就應該用起來,我們手裡有十幾個金烏教的人,我會命令護龍衛將這些人斬首示衆。聲勢鬧的越大越好!”
借刀殺人?樓聽雨微微挑眉,看了她一眼,鳳卿卿神色十分平靜:“我在想,炎魃逃出去之後,一定會想法子報復,讓草原人心惶惶,我們就令護龍衛反過來對付他們……你說這樣可妥當?”
樓聽雨溫言道:“用護龍衛的人對付金烏教,並無不妥。只是君先生,神誕在即,那時,人面蠱可有解?又要如何麻痹敵人,讓他們以爲燃起的是失魂蠱?”
君不識沉吟了一下:“人面蠱,有解。至於假失魂蠱,我須再想想。”
樓聽雨點了點頭,又道:“那歸根到底,當金烏教齊集之時,要如何識別,如何對付?”
鳳卿卿瞥了他一眼,“能騙一次,就能騙第二次,別忘了我們還有白師父哪!我們可以先識別他們的訊息,再假充炎魃傳訊……時間這麼緊,他們就算有點點懷疑,又哪有這麼多時間,再擬一種傳訊方式?我們也不求金烏教能全軍覆沒,能除掉十之七八,應該就不成氣候了,對不對?”
“說的對,”樓聽雨點了點頭:“我需細想想,如何實行。”
“嗯,”鳳卿卿道:“那金妖婆和蠱毒的事情,煩勞君姑夫費心了,傳訊之事你來想,我去叫護龍衛的人過來,官架子甚麼的,別以爲我不會擺!”
樓聽雨點了點頭,鳳卿卿轉身就走,君不識看在眼中,不由得一揚眉:“這小姑娘,關鍵時候,還真挺有那股子氣勢!”
鳳卿卿放出訊號,不一會兒,便有兩人飛也似的趕到,除了那天見過的護龍衛役長甘遂,還有另一個高大的男子,一見她便施下禮去,動作乾脆麻利:“護龍衛校尉衛茅,見過監察史大人。”
鳳卿卿點了點頭,衛茅又道:“屬下等奉指揮使大人之命從京城趕過來,快馬加鞭,昨日纔剛到邊城,正想明日一早來拜見監察史大人,恰好大人便召見了。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如果說那個甘遂,身上幾乎沒有棱角,也看不出甚麼特點,那這個衛茅,神情動作一望即知,是御林軍之類的出身。鳳卿卿道:“聞千里讓你過來,是要你全權負責這裡的事情嗎?”
衛茅恭敬道:“屬下一切聽從監察史大人指派。”
鳳卿卿道:“你帶了多少人?”
他道,“屬下帶了一大隊,共一百餘人,還有甘遂手下的兩個小隊,二十人,合計一百二十餘人,大人若覺得不夠,屬下便傳訊再去調撥。”
“對,不夠。”鳳卿卿道:“目下勉強夠,但我怕還有事情發生。總之你再調些人來,而且我要很機伶的,最好是出身必應居的江湖人馬。以備不時之需。”
一直垂頭靜聽的甘遂眉梢微不可察的一跳,若不是鳳卿卿一直留心,幾乎看不到。她不由得微微一曬:“我有幾件事情要你們做,我跟王爺,曾經抓到了金烏教主,可是一時不慎,居然被他跑了。”
兩人顯然都有些驚訝,卻沒開口打斷,鳳卿卿續道:“已經有六七個時辰了。所以,第一件事,我要你們馬上追查金烏教主的下落,他曾經用人皮面具覆面,此時臉上頸上傷應該還沒好,一會兒我把畫像給你們。第二件事,我這兒有十幾個金烏教衆,你們手裡,不是也抓了很多意圖侵入山莊的金烏教衆?所以我要你們明日一早,與當地官府一起,將這些人斬首示衆,以震懾諸人。”
她頓了一頓:“第三件事,我怕金烏教會來挑釁,所以不管山莊、玉行、玉山,你們都需派人守着,另外,草原幾個大的族民聚集處,我找人帶你們去,每個地方都放幾個高手,一來避免意外,二來及時傳訊,總之在神誕之前,一定不許有奇怪的事情發生,否則的話,所有人都不必活了,包括你們倆。”
衛茅並無異色,仍舊恭謹應了。說話間,樓聽雨將炎魃的畫像送了進來,趁勢坐下,幾人又細細的商量了些細節,末了衛茅傳訊出去,叫了幾個護龍衛的人過來,將金烏教的人全部押走了。
鳳卿卿道:“你覺得怎樣?”
樓聽雨沉吟了一下:“這衛茅看上去十分機警,應該不會誤事的。”
鳳卿卿挑了挑眉,忽然側頭看着他,樓聽雨不解:“怎麼?我說錯了甚麼嗎?”
“沒有,沒錯啊!可是你明知道我不是問你這個啊!”鳳卿卿做勢攤手,滿眼揶揄:“樓少主啊,所以我就說,你是真君子,說話永遠留餘地……跟你永遠玩不了八卦誰像好人誰像壞人的遊戲。感覺好沒意思啊!”
樓聽雨扶額:“我並非刻意要留餘地,可是不能確定的事情,要我怎麼說?”
鳳卿卿打了個哈欠:“八卦八卦,就是沒確定才叫八卦啊,不然就叫蓋棺定論了。”她擺手:“算了我不爲難你了,難得有個好人在身邊,每日三省吾身甚麼的,整個人都高尚多了。”
樓聽雨失笑站起:“卿卿,我發現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好像愈是到了難解之事,你就愈輕鬆,怪話就愈多。”
“對!這就是鄙人的獨門絕技!”鳳卿卿一笑:“平時是學渣,一到考試就自動開啓學霸模式,羨慕吧?”
樓聽雨側頭琢磨了一下她的古怪詞彙,點點頭:“嗯,羨慕的很。”他轉身往外走:“你先休息一下,我再出去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