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今枝等人對女子展開調查,立刻查明瞭她的身份。她叫三澤千都留,服務於人才派遣公司。今枝等人向該公司查詢,得知她曾被派遣至東西電裝。於是,秋吉與東西電裝總算連起來了。

今枝等人乘勝追擊,繼續鎖定秋吉,深信他遲早會與三澤千都留接觸。

然而,事情卻往意外的方向發展。

一段時間均無異動的秋吉,於一個星期六再度前往老鷹高爾夫球練習場,時間正是三澤千都留參加的高爾夫球教室開始前。秋吉並沒有接近三澤,照樣在暗地裡監視。

不久,三澤千都留與一個男子比鄰而坐,親密地交談起來,宛如情侶。

至此,秋吉離開了練習場,他的目的彷彿就是親眼確認這一幕。

就結果而言,這是秋吉最後一次接近三澤千都留。之後,他再也不曾前往老鷹高爾夫球場。

今枝等人調查了與三澤千都留言談甚歡的男子。男子名叫高宮誠,是東西電裝的員工,隸屬專利部。

他們認爲其中必有蹊蹺,便調查了兩人的關係,以及與秋吉之間的關聯。然而,調查的結果並未發現任何與盜用軟件相關的線索,唯一的收穫是已婚的高宮誠似乎與三澤千都留髮生了婚外情。

不久,委託人便提出了中止調查的請求。這也難怪,調查費不斷增加,卻得不到絲毫有用的情報。東京綜合研究交給委託人厚厚一沓報告,但對方如何運用不得而知。今枝猜想,多半是直接送進碎紙機。

3

不尋常的金屬聲讓今枝回過神來,一擡頭,只見高宮誠一臉錯愕地站着。“啊,啊,啊……”高宮誠看着手上的球杆,嘴巴張得老大,球杆的前端整個兒斷了。

“啊!斷了。”今枝看看四周,杆頭落在高宮前方約三米處。四周的人也發現異樣,紛紛停下看着高宮。今枝走上前,撿起斷裂的杆頭。“啊!真對不起。怎麼會這樣?”高宮握着失去杆頭的球杆,不知如何是好,臉色都發青了。

“怕是所謂的金屬疲勞吧,這杆子之前被我用得很兇。”今枝說。“真的很抱歉,我認爲我的打法沒錯……”“哦,這我知道。定是我以前沒打好,今天才這樣。就算是我來打,也會斷。請別放在心上。倒是你,有沒有受傷?”“沒有,我沒事。那……請讓我賠,球杆畢竟是我打斷的。”今枝揮了揮手:“不必不必。反正本來遲早會斷。要讓你賠,我纔不好意思呢。”“可這樣我過意不去。更何況,賠償也不是我自掏腰包,我有保險。”“保險?”“是,我買了高爾夫玩家保險。只要辦好手續,應該可以獲得全額理賠。”“可這是我的球杆,保險應該不能用吧?”“應該可以。我去問問這裡的高爾夫球用品店。”高宮拿着折斷的球杆走向大廳,今枝跟在後面。店位於大廳一角。高宮似乎是熟客,臉孔曬得黝黑的店員一看到他便打招呼。高宮出示斷裂的球杆,說明緣由。

“哦,沒問題,保險會理賠。”店員立刻說道,“申請保險金需要損壞地點的證明、損壞球杆的照片和修理費清單。至於球杆是否爲本人所有,無法證明。相關文件由我們準備,麻煩高宮先生與保險公司聯絡。”

“麻煩了。請問修好球杆大概要幾天?”“這個,必須先找到同樣的杆身,可能要兩個星期左右。”“兩個星期……”高宮爲難地回頭望着今枝,“可以嗎?”“可以,沒問題。”今枝笑着說。如果要花上兩個星期,可能趕不上球場之約,但他並不認爲少一根球杆會對成績造成什麼影響,也不想再讓高宮過意不去。今枝他們當場便委託修理,隨即離開了用品店。“啊,誠。”兩人正準備再度前往練習場,有人叫住了高宮。一看來人,今枝不由得閉緊嘴巴,他認得那張臉,是三澤千都留。她身後站着一個高個男子,這個人他不認識。“哦。”高宮對兩人說。“練習結束啦?”千都留問。“還沒,發生了一點小意外,給這位先生造成不少麻煩。”高宮把事情告訴兩人。聽着聽着,千都留現出了擔憂的神色。“原來是這樣啊。真是對不起,向您借球杆已經夠厚臉皮了,竟然還折斷……”她向今枝鞠躬道歉。

“哪裡,真的沒關係。”今枝連忙搖手,向高宮問道,“呃,這位是尊夫人嗎?”“嗯,是啊。”高宮顯得有點難爲情。

這麼說,外遇修成正果了,天底下果真無奇不有,今枝心想。“沒有人受傷吧?”千都留身後的男子問。“這倒是不用擔心。啊,對了,忘了給你我的名片。”高宮從長褲的口袋裡取出皮夾,拿出名片遞給今枝。“敝姓高宮。”“啊,幸會幸會。”今枝也取出皮夾,他也習慣把名片放在那裡。但一時間他猶豫了,不知該給他哪一張。他隨身攜帶有好幾種名片,每一張的姓名和頭銜都不同。他最終決定給高宮真正的名片。這時候用假名毫無意義,而且誰也不能斷定高宮他們將來不會成爲他的顧客。“哦,原來是偵探事務所啊。”看了今枝的名片,高宮一臉不可思議。“若有什麼需要,請務必光顧。”今枝輕輕施禮。“比如說調查外遇?”千都留問道。“是啊,當然。”今枝點點頭,“這類業務最多了。”

她嘻嘻一笑,對高宮說:“那這張名片最好還是交給我保管嘍!”“也許哦。”高宮也逗趣地笑着回答。今枝也想對千都留說,是啊,尤其是現在這個時期最危險了,你最好小心點。

因爲她的下腹部已經高高隆起。

4

今枝直巳的事務所兼住處位於西新宿,在一棟面對小路建造的五層建築的二樓。大樓旁便有公車站,從新宿車站到這裡只要幾分鐘。但是,這對客人來說並不見得方便。每次在電話裡說出路徑,客人都會不約而同地發出猶豫的沉吟。爲說服客人大駕光臨,今枝往往好話說盡,但每次電話一掛,疲倦感總是如浪潮般席捲而來。

他也知道搬到車站旁更有利。委託人在前往偵探事務所的路上,多半抱着種種煩惱疑惑,極有可能在搭公交車的那幾分鐘改變心意,決定放棄。

但隨着地價高漲,房租也跟着走高。今枝實在不想爲了租一間小小的辦公室,每個月付出令人咋舌的大把鈔票。畢竟羊毛出在羊身上,房租貴,調查費也會隨之水漲船高。儘可能以合理的收費爲委託人服務,這是他創業的宗旨。

筱冢一成打電話到事務所,是七月將至的一個星期三。窗外飄着絲絲細雨,今枝已經死了心,以爲那天不會有客人了。一聽到來電人是筱冢,今枝的直覺登時告訴他有生意上門了,因爲委託人的聲音會有一種獨特的語氣。

果然,對方表示有些私事想談,詢問是否方便現在前來拜訪。今枝回答:“我等你。”

掛掉電話,今枝歪着頭思忖,筱冢一成應該未婚,這麼說,或許不是一般的外遇調查。而且,他看起來也不像是發現情人異常時會委託他人調查的人。

與高宮誠在高爾夫球練習場偶遇那天,站在成爲高宮妻子的千都留身後的,便是筱冢一成。那天他們三個人相約用餐,約在高爾夫球練習場碰面。今枝自然不可能參與他們的聚會,不過在練習場大廳喝着紙杯裝的速溶咖啡時,倒是和三人相談甚歡。筱冢便是那時候遞給他名片的。

後來,今枝在高爾夫球練習場和他再次碰面,筱冢的高爾夫球藝也頗高。他們曾略微提及今枝的工作,筱冢看似不甚在意,但或許當時他內心已經有所盤算。

今枝抽出一根萬寶路,用一次性打火機點了火,雙腳往文件亂堆的辦公桌一蹺,靠在椅子上吞雲吐霧一番。灰白色的煙在微暗的天花板上飄蕩。筱冢一成並不是一般上班族。他伯父是筱冢藥品的社長,他是未來的領導層。這麼一來,他要委託的調查可能與產業有關。想到這裡,今枝感到全身血流加速,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今枝在兩年前辭掉東京綜合研究的工作自立門戶。他厭倦了被當成廉價勞工剝削,有了單槍匹馬闖天下的自信,也建立起了各方面的人脈。事實上,他的營業狀況不錯。委託的工作相當穩定,要養活自己不成問題。他有一小筆積蓄,也有一個月享受一次高爾夫球的寬裕。

但就是缺乏成就感。他目前的工作多半是外遇調查,任職於東京綜合研究時常接觸的產業調查,現在可說已絕緣了。他每天都爲追查男人與女人的愛恨情仇奔波。他並不討厭這種情況,只是發現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樣,隨時繃緊神經。從前,他一度想當警察,甚至考進了警校。然而,警校毫無意義的嚴謹紀律令他心生反感,他便中途退學。這是他二十來歲時的事。

後來他打過幾份工。有一天,在報紙上看到東京綜合研究招聘職員的廣告。既然當不了警察,就當偵探吧。他以這種半開玩笑的心情接受面試,雖被錄取,但一開始是工讀生待遇,過了半年才成爲正式職員。

當上調查員,他發現自己極爲適合這一行。這份工作完全不像影視中的私家偵探那般精彩,只是一味地重複着孤獨而單調的工作。因爲不具備警察的權力,並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堂而皇之地進去。此外,他們負有保守委託人秘密的義務,盡最大可能不留下調查痕跡,同時不能有任何遺漏。而歷經千辛萬苦得到夢寐以求的資料時,那種喜悅與成就感,是從別的地方體會不到的。

或許可以找回那種亢奮—接到筱冢的電話,今枝懷着這樣的期待。他有不錯的預感。但他搖搖頭,在菸灰缸裡摁熄了煙。算了吧,期待越高只會越失望。想必又是調查女人的品行,十之錯不了。他站起來,準備泡咖啡,牆上的時鐘指着兩點。

5

筱冢一成於兩點二十分抵達。他穿着淺灰色西裝,儘管下着雨,髮型仍一絲不亂,看起來比在高爾夫球練習場時大上四五歲。這就是精英分子的氣派吧,今枝想。

“最近很少在練習場碰面啊。”在椅子上坐下後,筱冢說。

“沒有上球場,就不禁散漫起來。”今枝邊端出咖啡邊說。自從上次和公關小姐去打球后,他只去過練習場一次,還是爲了去拿修理好的五號鐵桿,順便練習。

“下次一起去吧,有好幾個球場可以帶朋友去。”

“真不錯,請務必要找我。”

“那麼,也找高宮一起去吧。”說完,筱冢把咖啡杯端到嘴邊。今枝發現,他的姿勢和口吻出現了委託人特有的不自然。筱冢放下咖啡杯,吐了一口氣纔開口:“其實,我要拜託你的,是一件不太合常理的事。”今枝點點頭。“來這裡的客人大多都認爲自己的委託不合常理。什麼事?”“是關於某個女子,”筱冢說,“我希望你幫忙調查一個女子。”

“哦。”今枝略感失望,果然是女人的問題啊。“是筱冢先生的女友?”

“不,這女子和我沒有直接關係……”筱冢把手伸進西裝外套的內袋,取出一張照片,放在桌上,“就是她。”“我看一下。”今枝伸手拿起。

照片裡是一個美麗女子,似乎是在某豪宅前拍攝的。她穿着外套,季節應該是冬天,那是件白色皮草。她朝着鏡頭微笑的表情極爲自然,即使說是專業模特兒也不足爲奇。“真是個美人。”今枝說出感想。

“我堂兄正在和她交往。”

“堂兄?這麼說,是筱冢社長的……”

“兒子,現在擔任常務董事。”

“他今年貴庚?”

“四十五……吧?”

今枝聳聳肩。這個年齡當上大製藥公司的常務董事,一般上班族根本無法企及。“應該有夫人吧?”“現在沒有,六年前因爲空難去世了。”“空難?”“日航客機墜落失事那次。”“哦,”今枝點點頭,“原來你堂嫂搭了那班飛機啊,真是令人遺憾。

還有其他親人亡故嗎?”“沒有,搭乘那班飛機的親人只有她。”“沒有孩子?”“有兩個,一男一女。幸好這兩個孩子當時沒有搭那班飛機。”“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是啊。”筱冢說。

今枝再度看向照片中的女子,那雙微微上揚的大眼睛令人聯想到貓咪。“既然夫人已經過世,你堂兄和人交往,應該沒有問題吧?”“當然。身爲親戚,我也希望他儘快找到好對象。畢竟,不久的將來,他便要肩負起我們整個公司。”

“這麼說,”今枝的指尖在照片旁咚咚地敲着,“這女子有問題了?”筱冢調整了一下坐姿,身體前傾:“老實說,正是如此。”“哦。”今枝再度拿起照片。裡面的女子越看越美,肌膚看上去如瓷器般潔白光滑。“怎麼說?如果方便,可以請教一下嗎?”筱冢微微點頭,雙手在桌上十指交叉。“其實,這女子結過婚。不過這當然不成問題,問題是與她結婚的人。”“是誰?”今枝忍不住壓低聲音。

筱冢緩緩做了個深呼吸後才說:“那人你也認識。”“啊?”“高宮。”“什麼?”今枝陡然挺直了背脊,直直地盯着筱冢,“你說的高宮,就是那位高宮先生?”“正是高宮誠,她是他前妻。”“這真是,太……”今枝看着照片,搖搖頭,“太令人驚訝了。”“可不是!”筱冢露出一絲苦笑,“以前我好像提過,我和高宮在大學都參加了社交舞社。照片裡的女子,是和我們聯合練習的女子大學社交舞社的社員。他們就是因此而認識、交往、結婚的。”“什麼時候離的婚?”“一九八八年……三年前。”“離婚是因爲千都留小姐?”“詳情我並沒有聽說,不過我想應該是吧。”筱冢的嘴角微妙地扭曲了。

今枝雙手盤在胸前,回想起三年前的情況。這麼說,他們停止調查後不久,高宮就與妻子離異了。“高宮先生的前妻正與你堂兄交往?”“是的。”“這是偶然嗎?我的意思是說,你堂兄是在你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遇見高宮先生的前妻,開始交往的嗎?”

“不,也不能說是偶然。現在想來,算是我把堂兄介紹給她認識。”

“怎麼?”

“我帶我堂兄去了她店裡。”

“店?”

“一家位於南青山的精品店。”

筱冢說,這個叫唐澤雪穗的女子,與高宮離婚前便開了好幾家精品店,當時筱冢從未去過。但她與高宮離婚後不久,他收到精品店特賣會的邀請函,才首次光顧。至於原因,他解釋:“是高宮拜託我的。他們雖然離婚了,但曾是枕邊人的女人要獨立生活,他似乎是想暗地裡爲她出一點力。離婚的原因好像出在他身上,所以也有點補償的意味在內。”

今枝點點頭,這種情形很常見。每次聽到這種事,他都深深感到男人真是心軟的動物。偶爾甚至有些男人,即使離婚肇因於妻子,分手後仍希望爲前妻盡力。反觀女人,分手後對男人往往不聞不問,就算錯在自己也一樣。

“我對她多少也有些關心,所以決定親自去看看她過得好不好。我跟我堂兄提起這件事,他說要跟我一起去,理由是想找時髦一點的休閒服,我們於是一同前往。”

“命運的邂逅就這樣發生了。”“看來似乎如此。”筱冢說,他完全沒注意到堂兄康晴強烈地受到唐澤雪穗的吸引,事後康晴坦承:“說來難爲情,但我對她真的一見鍾情。”甚至表明非卿莫娶。“他不知道這位唐澤雪穗是你好友的前妻嗎?”“知道。第一次帶他去精品店之前,我就告訴了他。”“即使如此,仍然愛上她?”“是。他本就是個很熱情的人,一旦栽進去,任誰也拉不回。我之前全然不知,不過聽說我帶他去之後,他三天兩頭往她的精品店跑。女傭抱怨家裡多了好些衣服,我堂兄根本也不穿。”

筱冢的話讓今枝忍俊不禁。“我可以想象,那真是不得了。那麼,你堂兄的努力追求有結果了?你剛纔說他們已經在交往了。”“我堂兄想和她結婚,但聽說女方不肯給明確的答覆。似乎是因爲年齡的差距,再加上有孩子,讓她猶豫不決。”“的確,也或許是因爲第一次婚姻失敗,讓她更加慎重吧?這也是人之常情。”“也許。”“那麼,”今枝放開盤在胸前的雙手,放在桌上,“要調查這女子的哪一部分?照剛纔的描述,你對這位唐澤雪穗似乎已相當瞭解了。”“其實不然。老實說,她全身上下充滿了謎團。”“與你不相干的人充滿了謎團也很自然,不是嗎?”

筱冢卻緩緩搖頭:“問題在於謎團的性質。”

“性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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