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課金牌乖學霸鍾隱一反常態沒到圖書館也沒回寢室,買了兩瓶水去了操場。
比賽還剩最後五分鐘,場地周圍擠滿了人,好不容易擠到前面有個落腳地,鍾隱都無須特意尋找,便在一羣穿着差不多球衣的人中發現了霍西懸。
世界上就有霍西懸這種人,天生帶着光點和熱源,也不用額外做些什麼,走到哪兒都是全場的目光磁鐵。
長得帥,會打籃球,再稍微有點兒樂器唱歌之類的才藝,沒有也行,反正有沒有錢、成績如何都不重要,只要有前兩點,基本在大學校園裡就是橫着走的男神存在,霍西懸便是如此,在他還沒有暴露自己青悅太子身份之時,就已經足夠吸引眼球了,哪一週的表白牆上也不曾少過他的名字,敢於當面遞情書禮物的更是大有人在。
不過,這個時候人心還是單純的,和霍西懸走入社會、打上青悅和霍家的標籤後遇到的那些形形色色相比,根本小巫見大巫。
好在,那時候的他,早已把心交出去了。
很多人都看出來了,這位充滿光環的主力今天比賽有些心不在焉。倒不是說他發揮不好,只不過時不時往觀衆席瞟一眼,好像在等什麼人來。
女生們竊竊私語,以前可沒見霍西懸這麼期待誰啊?
——難不成是談對象了?
——不會吧!
——別亂猜啊,他最近身邊根本沒有走得近的女生。
——也許不是我們學校的呢。
——是不是不重要,霍西懸這個反應,說明她今天肯定會來。
——我倒要看看這個勾走我男神的小妖精長什麼樣子。
於是她們都把目光放在新出現的漂亮女孩子身上,誰也沒注意到既不會唱歌也不擅長運動、空有一張不錯的臉卻打扮普通的鐘隱。
然而這其中不包括霍西懸。他同樣在鍾隱到達之時,就在人牆中發現了他,終於能把心放回肚子裡。
霍西懸對着唯一在乎的觀衆眨眨眼,然後直視籃筐,露出一個自信的、讓周圍女生尖叫起來的微笑,微微墊着腳屈起手臂投出球——漂亮的拋物線——進了!
場下歡呼掌聲雷動,管院贏了!
晉級賽的對手是工院,有一衆強大對手,好在管院有霍西懸這麼個“戰神”般的存在,力壓羣雄,進入四強。
此刻霍西懸在管院同學的眼中就是攻無不克的王牌,只要有他在,哪怕是決賽遇到體育學院也沒什麼好怕的;有他在,就等於拿到了冠軍的保送門票!
最終賽況如何,現在尚不得知,反正打完比賽的霍西懸暫時沒了這些心思。他撥開慶祝的隊友,無視激動的啦啦隊和觀衆,徑直向鍾隱走來。
“你總算是來了。”
“抱歉抱歉,下課晚了。”
“我表現怎麼樣?”
鍾隱豎起拇指,把剛纔聽到的詞現學現用:“戰神!”
不是頭一回聽到別人這麼誇獎了,可怎麼從鍾隱嘴裡說出來,就這麼好聽呢?霍西懸露出壓不下去的笑:“那當然。不抱一個慶祝一下麼?”
“你先喝點水吧。”
小姑娘們齊齊投過來的視線讓鍾隱有些不自在:“等你隊友的都是女朋友追求者,我在這兒怪怪的。”
霍西懸眨眨眼:“你把自己融入進去,也當家屬。”
那些視線摻雜的情緒越來越複雜,鍾隱吐了吐舌頭:“別了吧,我怕引起公憤,人身安全受到威脅。”
“放心,按照法律法規,不會有人光天化日對你進行人生傷害;按照霸道總裁發言——有我在,誰也不敢動你。”
幾周下來鍾隱已經明白了,霍西懸這個在外人看來有些擺架子、難以接觸的傢伙,實際上很好相處,耍寶講冷笑話逗他開心,樣樣不在話下。
而鍾隱不曉得、甚至連霍西懸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是,這些模樣,在鍾隱面前是獨有的。只有在可以值得信賴的人面前,纔會悄悄放出心底那個幼稚的小孩子——那時候他們認識還不到一個月。
提到隊友的應援者們,霍西懸小孩兒似的撇撇嘴,不大高興:“還好這是晉級賽,你說上課更重要也就算了,要是總決賽,你說什麼也得給我翹課過來看。”
鍾隱好脾氣地哄他:“好好好,行行行,都聽你的,霍少爺。”
不能讓霍少爺知道的是,鍾隱還真不是特意來看他打球的,要不是霍西懸上場前給他發了條短信,他差點忘了今天是霍西懸的籃球賽。他有正事兒,離創新大賽決賽沒幾天了,今晚還要再改改方案。
即使平時不怎麼打球,他也知道一場比賽下來有多消耗體力。他看着霍西懸撩起衣服下襬擦擦汗,露出形狀漂亮、令人豔羨的腹肌,控制自己的眼神禮貌上移:“我們的比賽,晚上還討論麼?”
“晚上再說。先吃飯去,餓死我了。”霍西懸大咧咧搭上他的肩膀,“想吃什麼?今晚哥哥請客!”
鍾隱把他的胳膊掀下去:“少佔我便宜,你纔是年紀小的那個。”雖然只差幾個月。
霍西懸嬉笑着再一次摟上來,原封不動,也是偷樑換柱:“那行啊,今晚哥哥請客?”
鍾隱噗嗤笑了:“我可不要你這麼難搞的弟弟。”
*
也許是命運的紅線,也許是孽緣,耽誤他半小時吃飯時間、最後一個交表、來自管院名叫霍西懸的傢伙,比賽跟他分到一組,同時還有另一個學化學的女生。他們仨分工明確,女生完全負責原產品的設計,而霍西懸做出推廣方案,鍾隱是最後那個上臺演說的人。
女孩兒非常嚴肅,話很少,幾乎沒同他們見過面,連語音會議也沒參加過幾次,交稿改稿都是通過郵件。於是,近一個月的時間都留給了他們倆獨處。
不過這種獨處對於感情增進有限得很,大多在圖書館查資料,有時候去食堂討論,臨近比賽找個空教室演練、點評,連一起逛操場軋馬路都沒有過。
鍾隱並非生人勿近的類型,只不過看上去有些冷感,霍西懸也不是熱情活潑的性格,他們享受日益增長的默契,也僅是默契,關係維持在搭檔以上,好友未滿,純粹而正直。
產品原設計完全交給那姑娘操刀,兩個男生則負責其他流程,包括製作PPT和正式的比賽演講。霍西懸和鍾隱也是幾次路演和最終賽場上難得的雙人搭檔講解,配合得天衣無縫,兩個學霸加帥哥的搭檔十分養眼,一時間這對黃金組合佔據了校內大大小小媒體的頭條。
最後他們小組得了第一,但獎金並未平分,而是按照對成品的貢獻三二一分成,鍾隱第二,霍西懸緊隨其後,多出來的一萬塊讓鍾隱暗自驕傲了很長一段時間。
許多年後霍西懸無意中提起,鍾隱才知道這次比賽的最大讚助商正是青悅。就算前者再三保證來的代表不知道他在哪組、結果絕對公平,鍾隱的那點小自豪,某種程度還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除了幾乎夠繳完學費的獎金,這次比賽他最大的收穫還是霍西懸。彼時沒有預知能力的鐘隱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人會改變他未來幾十年的人生軌跡,單純是一個朋友。
他和同學舍友相處得都還不錯——“不錯”,指的是沒有衝突,能打招呼,點頭之交,大學校園友誼常態,並沒有親密知己。
即便霍西懸從來沒提過,吃用不挑剔,僅從考究的穿着也能看出是有錢人家的小孩,而鍾家不過普通工薪階層,看上去並非一路人,共同話題寥寥,卻在幾個星期的合作中發現彼此意外合拍。
鍾隱本以爲活動結束後他們的聯繫就到此爲止,沒想到心心念念這段緣分的不止自己一個。
端午假離期末已經不遠,鍾隱打算在寢室看看書哪兒都不去,霍西懸彈來消息,問他有沒有空。
寢室其他人都不在,正好學累了想放鬆一下,鍾隱乾脆給他撥了過去:“霍少爺,什麼事兒?”
“哎喲,鍾先生居然賞臉給我打電話,感激涕零。怎麼,一個人在寢室?”
“少揶揄我。說吧,什麼事兒?”
“字面意思,看看你放假有沒有空啊。”
鍾隱彎起脣角:“沒空,忙着複習。”
“考試還早呢。”
“早晚都得複習。”
“那就附近轉轉,兜兜風,不去遠處。”
鍾隱放下筆,向後倒靠在椅背上:“你這是,在邀請我?”
霍西懸承認得很乾脆:“沒錯。”
“不會還邀請了其他人吧?”
他只是隨口一問,說完才覺得有些自己語氣微妙,像小情侶吃醋似的,可也來不及再修正,將錯就錯,甚至下意識屏住呼吸等待回答。。
“沒有。”霍西懸放低聲音,氣音啞啞的,彷彿在他耳畔輕語蠱惑,“放心……只有我們兩個。”
鍾隱結束通話,擡頭看見玻璃的反光,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掛着笑。
他現在,已經能自然而然,爲着霍西懸的來電而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