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江淮,餘下一行人聽完陸文景的這席話,面色都十分怪異。
花君蹙眉道:“這是齊國公的主意?”
陸文景這個時候只能硬着頭皮點頭,說道:“是。”
飲半城斜眼冷哼:“說是退親,其實就是想把大女兒塞進江家,不是嗎?”
陸文景訕笑道:“這說的哪裡話,顏冬是自己不想嫁給三公子的,和大妹無關。”回頭看着江淮,“大人您看?”
江淮伸手,拽着江歇坐在旁邊,面無表情的問道:“你認識陸文玉?”
那少年毫不留情:“不認識。”
陸文景臉色一僵,有些掛不住了。
江淮直接問他:“這件事,是你父親的意思,還是陸文玉的主意?”
陸文景趕緊道:“自然是我父親的意思。”
江淮蔑笑,語氣平淡:“放屁,陸譽這麼多年一直想要高攀我們江家,如今拋了橄欖枝,他不細心接好,還敢生這花花腸子。”瞥眼陸文景,“常聽人說,陸家的大女兒是個主意正的,沒想到小小年紀,心機倒挺重啊。”
陸文景臉色鐵青,明明就屬江淮年紀最小,偏還要拿出一副長輩的樣子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好蒼白的辯解道:“大人誤會小妹了,這件事情,的確是父親的主意,這不也是爲了咱們兩家好嗎。”
江淮低頭,瞧着自己空無一物的手腕。
那個牛皮護腕已經拿去給老鐵匠修了,估計過幾天就能拿回來了。
她沉默片刻,恍然輕笑:“聽說有一年,你父親要納妾,是陸文玉叫你母親裝病,又把自己的兩個舅舅叫來,活生生的把那個妾女給打死了是不是?”
陸文景怔了怔,下意識的點了下頭。
江淮嘴角微微勾起,挑眉道:“有手段,像我。”
陸文景不明所以:“您說什麼?”
江淮拍了拍江歇的肩膀,又指了一下花君:“走吧。”
花君起身:“去哪兒?”
江淮雙眸微眯,霎時冷凝:“去陸家算賬。”
陸文景渾身的血液瞬間凝滯,暗道不好。
幾人到了齊國公府,已經是戌時三刻了,江淮擡頭瞧了瞧這陰沉的天,心情更差了。
花君更是,瞥眼陸文景:“還不叫人開門。”
陸文景心中扼腕,怪道自己事情辦得急了,這下不但捋了虎鬚,還把人家給捋醒了,只得蹙眉揮手,叫門前的家丁開門。
可這大門剛一打開,就從裡面衝出一個人來。
江歇認得她,一把攔住,嗓間急的沙啞:“青桐,顏冬呢?”
青桐淚流滿面,嚎啕道:“小姐一聽說二公子去侯府換親,就不見了!”
江歇的心臟好像被人攥住了,幾乎喘不過氣來:“那你知道她會去哪兒嗎?”
青桐哽咽着,眼中一亮:“善緣寺後面的百花樓,小姐一難過就會去那裡!”
江淮冷聲道:“老三,你快過去,這邊有我和恭月。”
江歇還不等她說完,拔腿就向城北的方向跑去,那病中的少年迎風疾馳,鼻腔和嗓子裡灌滿了火辣的痛楚,手腳便是無力,爬也要爬過去!
終於到了那高塔之下,已經是狂奔的半個時辰之後。
他渾身大汗淋漓,蒼白的嘴脣顫抖着,擡頭,瞧見那第十八層的高窗內,閃過一道藍影,不等多想,直接進門衝了上去。
剛進了第十八層的門口,他直接啞聲喊道:“顏冬!”
站在窗口的陸顏冬聞聲,猛地轉過身來,不可思議的看着江歇。
自打他去了通州,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陸顏冬眼底溢紅,緊盯着那少年消瘦的身子,還有他臉上的蒼白和眼底的烏青,有大片汗溼的頭髮遮在眼前,卻並不妨礙視線的透出。
她不知道江歇爲什麼會在這裡,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這高塔的窗戶比人還高,稍有不慎,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江歇見她腳步往後,嚇得渾身直麻木,伸着手皺眉道:“別動!”
陸顏冬咬着嘴脣,卻止不住顫抖,雙手把着那旁邊的窗牆,搖了搖頭。
江歇不敢上前,咬牙道:“顏冬,你往前走兩步,往前走兩步。”
陸顏冬依舊是搖頭,眼中的紅意久積而出,化作大顆滾淚滴下。
江歇沒辦法,呼吸都不勻了,只得自己往後:“好,你別動,我退後,我退後。”說罷,深吸了口氣,“你別胡鬧,你別嚇……嚇我。”
陸顏冬只是不停的流着淚,外面快要下雨,有凜冽的風襲過,打在她消瘦的身板上,好像一不小心就會碎裂一般,看的江歇心驚。
他哀求道:“顏冬,你說話啊。”
陸顏冬嘴脣微抖,聲音悲慼:“你來做什麼?”
江歇見她這樣憔悴,快要恨死自己,早知道就不該走的,應該一直留在長安陪着她,遂紅着眼道:“顏冬,你爲什麼要和我一刀兩斷?”
陸顏冬眼底閃過一絲迷茫,猛地嘶喊道:“是你要和我好聚好散!”
江歇蹙眉,乾裂的嘴脣出了血絲:“你說什麼?”
陸顏冬從懷裡掏出一條白帕子來,恨得幾乎要咬碎脣齒:“這條白帕子,是你讓陸文玉送給我的對吧?”
她說着,忽然破涕爲笑,自嘲道:“是了,我早該知道,你江歇本就不是什麼長情的人,你能送我那盒香料,就能送她一隻玉鐲,你能說娶我,就也能說娶她,是我傻,到頭來,對你動了真心,卻一文不值。”
江歇迷茫:“你說……什麼?”
真心?
她說自己是真心?
江歇猶如在厚雲中望到一絲希冀,顫巍道:“顏冬,你是真心,我自比你更真,你要信我。”說着,往前試探性的走了兩步,想要拽她。
陸顏冬尖叫道:“你別過來!”
江歇猛地停住,緊張的眼睛都不會眨了:“好!好!我不動!”
陸顏冬的面色在這黑夜下異常脆弱,心臟彷彿被人偷走,疼痛襲來,只覺得身子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哽咽道:“既然是真心,爲什麼又答應娶她?”
江歇斬釘截鐵:“我沒說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