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人帶着因靈力受損昏厥的我登上了天行山上。
後來才知道,穎兒是與嚴霍一同入的仙障。
嚴霍對六界仙障理解得透徹,便帶着穎兒過關斬將,不曾浪費絲毫時間,只一天時間便在仙障外等着我們。
彧琦同藍沫一起,但藍沫入了仙障後便化爲一隻白鵝,像是圈養的家禽,彧琦爲了護着它也是費了一番力氣的。
然後,他們都在外邊等着,直到陸一函抱着昏倒的我走出樹林…
我此時所在,是天行山上一處月行宮中,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姐姐,你與一函哥哥一起遭遇了什麼困難,他看起來有些消沉,卻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們。”
我笑而不語,只當我靈力未完全恢復,虛弱得很罷。
只彧琦叫穎兒一同出了房門,讓我好好休息。
我不清楚彧琦是不是猜到我在逃避回答,終歸是幫了我這個忙,接下來該如何面對陸一函,其實我也不知道。
既然說過我們會一直是搭檔,那不如坦然一點,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權當仙障裡發生的都是場夢。
我望着窗紙透過的日光失笑,原來,我也曾做過這麼輕愉的夢…
一日的光景,終是恢復的差不多了,也總算是把一腔不平的心緒全都掩藏起來,藍沫縮小站在我肩頭,嘰嘰喳喳地吵鬧着,以傾訴對外界的“相思之苦”,以及仙障中險些被人宰殺的悲愴。
它什麼時候學會的說話?
它說它也不知道,許是過了仙障便厲害了些。
我驚喜極了,摸了摸它的羽毛,獎給它一串甜柑味的糖葫蘆。
我已經在屋子裡躺了兩日,思慮着也該帶藍沫出去曬曬日光。
陽光有些刺眼,我單手擋在眉間,就聽前方彧琦在叫我。
他們四個圍坐在圓圓石桌旁,桌角刻印的祥雲圖案帶着淡淡的平和之氣,露天涼亭五角有四角都被攀藤纏繞垂掛,一串串葡萄青綠喜人。
“還以爲你要在屋子裡待一輩子,就算髮黴也不出來呢。”聽到這聲音,我詫異地看向他們的方向。
多日未聽到這聲音,見到這人,一時間忘卻了與他相處的方式。
本不知道我能否坦然,如今他自若處之,我還有什麼好忌諱的。
話雖如此,我還是思慮了許久才緩緩開口,看着他輕佻的目光,一瞬間心跳亂了節奏,便趕忙錯過目光看向月行宮的出口:“不不不不,我定然沒你黴得厲害。”
他繼續說:“我們大公主傻得要緊,險些被仙障中的人拐了去,還好我及時趕到,不然後果很不堪設想。”
我沉沉地看着他的側臉,不知他這樣說這樣行爲,是否是在掩蓋內心的的不安,又或者,他已恢復平常,而只有我一個人在斤斤計較。
既然是這樣,那我何必把心思都鋪在面上?
我上前一步,接下穎兒倒的葡萄汁如飲酒般擡頭一口飲盡,這酸甜的滋味倒是將心頭壓抑略微緩和了些,我持了張溫婉的笑臉說:“你可是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別瞧我靈力剛有迴轉,打架可不一定會輸給你。”
他仍未看我半分,將手中酒杯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着:“是嗎?方水淵對你的心思你都看不出來,莫說同我打架了,腦袋那般遲鈍,要我相信你動作不遲鈍,着實有些難辦!”
提及方水淵又是個什麼意思?我已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且鬥嘴之事仍敵他不過,但這樣也好。
我裝作氣不過的樣子坐下,擡頭就望見葡萄架上的大顆葡萄,若隱若現成我眼中綠色的糖葫蘆。
聽他們幾個說,天行山上的人先安排我們住下,然後會安排特殊人員接見。
可這都五六天了,我實在覺得,他們可能是因爲無名小卒拜訪得太多了,才找了個藉口敷衍我們。
出了月行宮,我徑直攔了個墨衣道士詢問,他卻只蔑視地將我一瞟,拂袖而去,甩給我一句“回去等着吧”。
我瞧着他遠去的方向許久,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拿着玉笛氣沖沖準備想去惹些事端,逼他們來見我們。
然後被嚴霍攔住了。
後邊,穎兒也攔下了個白衣道士,問了才知道,若是有事拜訪,首先得去見過他們大師兄功允,不過那人又說他們大師兄很忙,也不一定會有空閒時間見我們。
這人態度還好,我一腔怒火倒是消散了不少,一行人便順着白衣道士所指髯行宮的方向走去。
我們便一路前去尋訪,一路觀察觀察天行仙山上的景緻。
袁琺王宮多以血紅磚石做建築材料,所以一眼望去,整個袁琺宮城其實是紅彤彤的色彩,唯獨我的菲園會刻意偏紫。
而這天行山一眼望去,全是潔白如雪的宮樓,雖各有各的形狀與靈氣,卻渾然一體,聯繫緊密。
我若是學會如何將和屋宇的靈氣串在一塊,想必以後會派上大用場。
“天行仙山的各個宮殿似乎都會以其正上方的靈器承載其守護結界,我們行事也需小心,若是未經允許便私闖行宮,可是會被靈器吞噬的。”嚴霍說着,着意看了看我。
我手指朝自己指了指,他點了點頭,我很是不甘心地回了句:“好的知道了。”爲了表示我的敷衍,我連停頓都沒有。
“那些靈器散發的整齊而又多變的光芒是?”彧琦仔細問道。
“是行宮主人的靈氣,也算是出入行宮的認證吧。”陸一函說。
有些麻煩。
據說,髯行宮在面前這條路的盡頭。
我們一行人風塵僕僕往前走動的景緻,甚是擁擠。
迎面走來一個白紗青衣的女子,看起來比之前問路的那兩個人的修行要高,周身透着一股清傲的靈氣,逼得人能不願意靠近。
嚴霍拿手指頭戳了戳我,示意我上前。
我擡手行禮,問道:“姑娘,請問可否告知功允的下落,我等前來拜訪卻不知路途。”
她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我,斜眼瞧了我片刻便扭過了頭,像是在思考些什麼,隨後又有些吃驚地對着我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研究了一番,然後皺眉道:“又一個。”
我看得一臉懵,又一個是哪一個?我好像,還未說明具體來意吧。
這女子在手心化出一面清寒的水鏡,對着我周身照了又照,晃了又晃,然後一臉冷漠地對着鏡子說:“又來一個,就在紫行宮後花園。”
然後擡頭持着冷眼對我說:“爲了他過六界仙障,真差勁!”
他…是誰?
白紗青衣的女子頭也不回地走掉了,似乎過會兒會有人來到此處。
所以,那位功允道長呢?我扭頭看了看嚴霍,他聳了聳肩,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樣子。
餘光瞥見陸一函的臉,似乎也是如此。
倒是難得看到他這樣表情。
我回了頭往前卻正好瞧見一身着綠衣的青年男子正急匆匆落在我眼前,險些砸到我的臉。
他頂着張極好看的樣貌,且是像極了某個人的樣貌。
我失神愣了愣,當他一雙眼睛從頭到腳盯得我渾身發怵,我便發覺自己識錯人了,又忙後退一步,低頭看自己是否衣着不得體,許久才放心。
“是你來此尋我?”他一臉凝重地將我看着,說。
我上前客客氣氣地一問,確定了他正是我們要尋的功允,正準備介紹我們幾個的來意,他便一把拉了我的手,轉身就飛,完全忽視了我身後的他們幾個。
這是怎麼回事?
我立時驚了好幾驚,反應過來後,立刻掙脫了他的手,然後,然後就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今日出門,是不是忘帶了什麼護身符?
半空之中,我正準備用靈氣好好護着自己下落,就被飛身而來的臂膀接住了,那種攬腰的方式…我擡頭認真對上他的眼睛,他很是緊張。
雖心中竊喜,但我還是害怕他會暴露自己的心情。如此下去,我也會被動搖。
陸一函輕飄飄地將我放在平地上,與我四目相對,恍然間想起什麼似的匆忙轉過頭,眼角似有不忍。
我笑着轉了身,揉了揉自己微微有些異樣的眼。
身後一點窸窸窣窣,估摸着是陸一函轉身聲音,我稍作整理,轉過身去,功允已追來,陸一函衣袂飄然。
陸一函說:“功允道長是不是誤會了些什麼?我們此次來到這裡是因爲神器魂玉殄鼎的指引,並不是爲着別的事情。”
功允道長一愣,在手掌上畫手爲鏡,對着鏡子略有些不滿地喊:“瑕冪,我覺得你有必要來給我解釋解釋。”
我在一旁看得一頭霧水。
陸一函說,嚴霍已送穎兒和彧琦先回月行宮,讓我不必擔心。
我看了看他坦然的面孔,似乎我只是個陌生人。
我苦笑着點點頭,也像他那樣將目光移向遠處。
其實若論送穎兒她們回去,近來一段時日,或許陸一函去送更好,也不至於氣氛尷尬成現在這樣。
而那位白紗青衣的女子片刻之後來到了這裡。
功允道長很是不開心地向那女子說着,那女子輕瞟了他一眼,指尖輕撫手中水鏡,緩緩說道:“搞錯了嗎?”
原來這層烏龍還有起因。
是有人下山一晃一晃地騙了好些個女孩子,還說什麼只要她們來山上,他就會考慮娶人家,結果最後來了一大堆被騙的姑娘少婦老婆婆,眼前的女子沒有沒攔住,便被她的師父訓斥了。
這位功允道長便親口叮囑他的所有師弟師妹,除非遇到漂亮且年齡相符的,否則毫不留情全趕下山去。
我往一旁躲了躲,細細思量了好一會兒。這道長這樣不靠譜,卻還是天行山上有名的人物,那這天行山,會有我們想要找的人嗎?
“且此次這位姑娘更是與衆不同,有些可惜。”功允說着,綿長悠遠的目光向我探來,這目光雖是純潔無瑕疵,但就是讓人覺得有些不自在。
不過,話說回來,我既然是過了仙障而來,必定不會是因爲些什麼小是小非才大動干戈,到底在他們看來還是有些特殊之處。
可是他們就沒想過我是因些正事而來?方纔身後還跟了那麼些人,難不成他們都是爲送我而來?怎麼可能!
但也不是不可能,山林大了,什麼果子都能長出來。
“我管不了,你自己同師父解釋去。”
白紗女子冷眼一瞟,拎着手中的透明水鏡拂袖便要離去。
功允攔了她的去路,繼續道:“好師妹,你也知道師父的脾氣,他生起氣來要多可怕有多可怕,你怎麼忍心你唯一的師兄身處險境呢?”
…
我看戲看了許久,感覺一時半會兒他們的糾纏也停不下來,天光暗淡,似有陰雨,不如歸去等候,倒杯香茶慢慢等候。
我正準備上前去戳一戳陸一函衣角,他便突然轉過了身,我慌張後退一步。
他應該不知道我想做什麼,才瞪老大的眼睛疑惑地將我看着。
又似乎突然明白了似的,大步往前,最後竟然是我愣在原地。
我們就這樣一前一後地往月行宮趕。他無話,我亦無言。
前腳入了月行宮,嚴霍他們已坐在小桌旁等待多時,笑眯眯地商量着要怎樣找線索;
後腳功允道長便氣喘吁吁趕到月行宮外,撫摸着月行宮門口嬌羞的巨大彎月,將我們一行人叫到了紫陽行宮,據他所說,是掌門親自下的命令邀請我們去的。
我們的面子倒還挺大。
紫陽行宮透着混混然一股子仙氣,升騰的紫霧淡淡溢開,所到之處,將生靈輕微滋養。
行宮正上方是一圓球狀的金光神器,看似和光普照,卻帶來的一種輕微的違和感。
我勾指將那氣澤略引了些,才發覺孕育整個天行山的靈氣竟都來自於它,我的玉馗翎可謂是望塵莫及,只因這圓球亦是神器。
袁琺大地及生靈除卻王族,都不能生出渾然天成的自然靈氣,故而需王族以靈氣灌注於整個袁琺,生靈大地纔可安好。
而天行山的生靈本就能自生靈氣,再加上孕育靈氣的神器,自然是修煉的好地方。
我們謹慎地入了紫陽行宮,大殿正前端立着三位白髮白眉或者黑髮黑眉的長老,正等着我們前來似的,其周身看似微弱實則強大的靈氣輕輕向外散逸,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近旁兩側立着普通的白衣道士,功允上前一拜,入了白衣道士的行列之中。
我本想用靈氣將穎兒悄悄護住,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雖然幾位看起來沒有惡意。
但是,指尖卻不聽使喚地被壓制着,我擡頭一看,白髮白眉白衣的長老正和藹可親地看着我。
最中間那位黑髮長老摸着長長的白鬍緩緩開了口,眼神之中卻盡是嚴厲:“神域的使者,是你們兩位?可爲何,帶着神器的卻又是你同這位姑娘?”
僅一句話,便道出了我們所有的底線。
我轉手化出玉笛,暗暗藏在背後。
陸一函上前一拜。
不管我們幾個分別來自何方,目的是一樣的就夠了。
我是十二靈石使者,陸一函也是,我們只是爲了,盡力做些該做之事。
那位黑鬚黑髮黑衣的長老掐指一算,正要開口,卻被掌門長老揮動的手臂阻止了。
從陸一函微皺的眉角和輕顫的上雲劍,我讀到了一絲壓迫。
他…可還好?
陸一函應該是強壓下了上雲劍浮動的劍氣,飛手出信原,環繞着他的藍色靈氣,像是在證明,也像是在抵抗。
每次都是這樣。
我會懷疑他們,他們自然也會懷疑我們,只是擔起這層懷疑的,都是陸一函。
陸一函強撐着精神笑道:“想必天行仙山已經得到了神域通傳的有關十二輪迴之劫的消息,而且長老已經看出,這位姑娘與我同爲十二靈石使者。此時來到此處,是受神器指引,期望得到仙山相助,或許,新的靈石使者就在此處。”
頷首之間,掌門長老問及了一件極重要但我絲毫不知曉的事情:“天行仙山數萬名弟子,那麼你們又如何從中確定十二靈石使者?”
我也想知道。
遇到陸一函時他便已是靈石使者,且那一雙晶藍的眸色引人入勝。
而確定我的身份時,很不幸,我昏過去了,對這件事情並不是很瞭解。
數萬人,難不成要一個一個地尋找確認?就算我們有足夠的精力,時間也是不夠的,催生魂玉殄鼎和信原神器的靈氣更不夠。
因而,此事還需機緣…